车马到了晾鹰台大门,就停了下来,栅栏圈一大片场地,前面是一大片空地和马场,左边是扎营宿地,背靠一大片森林,看样子就是主要狩猎场所,红色御林军守在门前,不时的也有人来回巡逻,戒备森严。
一行人刚下马车,就有一黑衣的劲装少年迎了上来。少年看样子比李重元大了几岁,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黑色的劲装更显冷峻,皮肤黝黑,面容冷酷,不苟言笑,身上带着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
“将军,夫人,”少年快步行来,恭恭敬敬朝着李景和许元青行了一礼,“大公子。”转身又向从后面马车下来的李重元喊了一声。
“蒲副将。”李重元微微一笑,也抱拳还了一礼。
下了马车的李舒檀也甚少如此出现敬重严肃的神情,远远的就朝蒲焱行礼叫了一声蒲副将。
“软软来,你还未曾见过,这是爹的左膀右臂,蒲焱,蒲副将。”李景转头看向和凝面色带了几分慈爱,给和凝引荐道。
“蒲大人。”和凝半蹲规规整整的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喊的不是蒲副将,喊的是大人,紧绷着脸的蒲焱看见如此清丽的女子也缓了缓面色,难得微勾嘴角,颔了颔首。
“小子,你舅舅呢?”李景笑了笑,拍了拍蒲焱的肩膀笑呵呵的向着里面走去。
“舅舅在马场等您呢。”蒲焱淡淡的应道。
“重元,你带着你娘亲和弟弟妹妹先去大营歇息。”李景冲着李重元交代了,转身哈哈大笑着跟着蒲焱朝马场走去。
李重元应了一声,带着几人向着营地走去。
晾鹰台极大,远远的就看到一排排的大营扎在西侧,来来往往净是巡逻的禁卫军,圣上得午后才能到,早早就有官人过来忙上忙下打点一切。
“和凝~。”还未等和凝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就飞扑过来,猝不及防给了和凝一个熊抱。
“怀英。”和凝被抱了个满怀,笑了笑,只声音就听出来是万怀英。
“夫人,李公子。”万怀英反应过来,走过来只看见走在最后面的和凝,倒是未看到在前面的许元青和李重元,回过神来,见两人都在看着自己,脸色绯红,整了整衣襟向着许元青和李重元行了一礼。
“这是?”许元青看着这丫头有些吃惊,不知这是谁家的小姐。
“啊,家父是兵部侍郎,小女名为怀英,初次见面,就如此莽撞,是小女唐突了。”万怀英捋了捋有些微乱的发丝,难得正经的介绍自己。
“无碍,到是性情爽朗,跟我凝儿正是互补,她平日里太过沉闷,到没点小女儿家的开朗活泛。”许元青说着细细的打量了万怀英,带着笑意边说边瞅着和凝。
“怀英,还没给你介绍,这是我家哥哥,李念。还有我家弟弟李言,你上次也见过了。”和凝被许元青看的有些发麻,急急的牵着怀英给她介绍自家哥哥和弟弟。
李重元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只是对上那俊余少年,万怀英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
“切。”李舒檀看万怀英这个样子,更是撇了撇嘴,又是一个被哥哥美色折服的人。
“夫人,哥哥,你们先去歇息吧,我和怀英去那边略逛一逛。”和凝看着万怀英这手足无措的样子,瞪了瞪李舒檀,还是好心出声给解了围。
“嗯,小心点,早些回来,午日陛下就要亲临了。”许元青点了点头,准了和凝。
“你们俩也不用跟了,我去去就回。”和凝冲着书双南琴交代了一下。
两人应了是。
“你今日怎么这样早就来了。”和凝携了怀英的手,两人沿着营地走去,营地依山傍水倒是选了极佳的好去处。
“好不容易出来这样远的地方,自是兴奋,缠着爹爹和哥哥一早就来了。”万怀英笑得开怀,今日心情倒是真是不错。
”哥哥?”和凝愣了愣,“未曾听你提起过,你还有个哥哥?”
“是啊,他常年在外东奔西走,自小到大连我都不曾见过他几次,哪像你和你哥哥感情如此甚好。”万怀英笑了笑,不甚在意。
正说着,前面的争吵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两人已经走到了营地的边缘,巡逻的禁卫军零零星星也不见几个。
“走,去看看。”万怀英压低了声音牵着和凝向着声源处走去。
两人走到营帐后面,只见一高壮少年站在旁边,几个小厮对着躺在地上的少年拳打脚踢,弱弱小小的身躯,只蜷曲着护着自己的脑袋,远远的看不清晰。
“这不是范铭么。”万怀英皱了皱眉头,一眼认出远远站着的那高壮少年就是那上次与李舒檀打架之人,脸庞上还缠着白布,歪歪扭扭的站着好不滑稽。
躺在地上的少年衣服上星星点点已经全是血迹,只是那娇小的身躯还是执拗地护着自己的头。
“这,这不是那祁都给事中的侄子么?”万怀英有些惊异。
“你认识他?”和凝看了看缩在一团的少年,这都能认出来。
“是啊,他自小父母双亡,祁都给事中看他可怜,就接了过去,从小借住在他叔叔家,以前在书院也看到过他,只不过他总是一个人呆着,性格孤僻也鲜有人与他交流,也不知今日怎么惹上了范铭。”万怀英只说着,带了几分同情。
说着,挨打的少年却好似听到了俩人的谈话,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眼眸黝黑,深不见底,如一汪死水,什么也看不到,少年就这么受着挨打,不反抗不吼叫,连求饶都不曾喊。
殴打激起了灰尘弥漫在空中,在阳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芒,和凝对上了少年的眸子,心下暗惊,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即便眼睛里都看不到了光亮,平淡无奇的眸子却还是暗藏着执拗的倔强。
只一眼,和凝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还没送到寺庙在外流浪的自己。
“哼,伤都没好全,还如此作威作福,真是给了脸了。”和凝冷哼一声,连万怀英都不曾反应过来,就走了过去。
“范铭,上次教训还不够?”
“又,是你,我告诉你,别多管闲事,跟你没关系。”范铭看见和凝走了过来,还是有些发怵,上次被和凝光天化日打得,脸都丢得一干二净。
“我能打你一次,就能打你第二次。”和凝挑了挑眉,这范铭还是如此的不上道。
“你……。”范铭有些气急。
“少爷,怕什么,就这小丫头有什么能耐。”身后的小厮笑得猖狂,不知为何自家少爷怕一个小女娃。
“她是李将军的女儿,你上?”范铭一掌拍在小厮的脑袋上,敲的小厮有些发懵,再一听李将军更是变了脸色。
“还不滚?”和凝沉了沉声音,活动了活动手腕。
“你……你给我等着。”说罢,一溜烟儿扭头就跑,虽说一瘸一拐但比谁都快。
万怀英愣愣的看着这跑的比谁都快的范铭,哂了一下,大话放的挺狠,比谁跑的都快。
“你还好?”和凝伸手扶起少年,尚余孤瘦雪霜之姿,倒是好样貌,只是那双眼睛死气沉沉泛不起任何波澜,仿佛只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你叫什么名字?”和凝蹲下身来,与少年同一视线。
少年仍然没有答话,只是眼睛看向和凝,仿佛聚焦了起来。
“救我干嘛?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少年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吐出了几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冰若寒霜。
“诶,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救了你不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旁边的万怀英看不下去了,有些怒意,出声质问道。
少年没理她,仍旧盯着和凝,好似在发愣,又好似透过和凝看向远处。
和凝从袖口拿出来金创药,掰开少年的苍白的手指,硬生生塞了进去,自从上次跟李舒檀在书院打架,和凝就每出门就塞了金创药以备不时之需。
“撑不下去了,就来找我。”和凝也不恼,只是定睛睛的看着他,媚色的眼睛平平淡淡如一轮明月,耀眼又炙热。
和凝起身,对万怀英笑了笑,“走,不用理他,我们得回去了。”拽着还在气恼的万怀英向着原路返回。
“祁江陵。”沙哑的声音仍然没有波澜。
和凝顿了顿,头也不回自是向着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