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厚重而宁静,看不见愤怒的火焰,也听不见心碎的声音。
这样单调的夜色里,萧重柔的眼睛是最璀璨的风景。她美丽的杏眼晶亮晶亮,无辜地瞅着沐清臣,眼神颠颠。
沐清臣的眼睛里或许有些许歉疚,只是他的眼瞳太深邃,深邃到可以藏尽所有的心事,他的声音冷然无绪:“确实如此。”
萧重柔的肩膀微微有些垮了下来,她的小头颅也忍不住垂了下来,样子有些无措,也有些无助,仿佛看不见阳光的向日葵。沐清臣于心不忍,不觉上前两步,站到了萧重柔的近前,右手缓缓搭上萧重柔的左肩:“我对你本就无情意,你一直知道的。”
萧重柔低着头,脚尖轻轻刨了刨地上的泥土,没有说话。
沐清臣收回右手:“丫头,你若后悔了,我可以帮你铺好退路。”
萧重柔摇了摇头,左手牵起沐清臣的右手,右手牵起沐清臣的左手。她静静地握着沐清臣的手好久好久,才抬起头冲着沐清臣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微微上前一些,让身子紧紧贴着沐清臣,再将沐清臣的双手环上自己的纤腰。
沐清臣未有动作,默许着她的所有动作,直到她放开自己的双手环上自己的脖子,他才微微眯起了眼睛。
萧重柔用自己的左颊贴着沐清臣的下巴,双手紧紧搂着沐清臣的脖子,身子紧紧贴着他。她深深吸了口气,静静地贴着沐清臣。
如此,又过了很久,她才偏头专注地看着沐清臣,眼睛里有着很认真的神色:“沐清臣,被自己最喜欢的人当靶子总是会难过的,可是,你提的条件很迷惑我呢。”
沐清臣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贸然开口。
萧重柔双手缓缓上移,温柔攀滑着沐清臣的黑发,轻轻压低沐清臣的头,踮起脚尖在沐清臣的额际蝶栖般落下薄如晓雾的一吻:“沐清臣,我听见了,你说,我是你的妻子,是可以躺在你床上,睡在你怀里的人,是可以亲你,也可以要求你亲我的人。”萧重柔说到这里,看着沐清臣的眼睛,抿了抿唇,“沐清臣,亲我。”
沐清臣的唇也抿了一抿,墨玉般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密集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方寂谧,萧重柔恍若未觉,眸光定定,专注地看着沐清臣。沐清臣的眼睛微眯,微不可察地跳动了几番算计,右手倏地从萧重柔纤腰上移,托住萧重柔的后脑勺,低下头含住萧重柔的上唇,用舌头描绘着萧重柔的唇形后,又慢慢放开萧重柔的上唇,轻轻含住萧重柔的下唇,慢慢描绘起萧重柔的下唇。萧重柔闭着眼睛,轻轻开启了嘴唇,发出无声的邀请,可是沐清臣的舌却没有滑入。
萧重柔睁开了眼睛,对上沐清臣不带任何****的眼睛,她眼睛里的媚惑淡淡退去,学着沐清臣微微眯起眼睛。她加重了手上的劲道,压低沐清臣的头颅,秀唇张大,含住了沐清臣的舌,丁香小舌迎了上去,舌尖频频跳动沐清臣舌面上的头。沐清臣身子一僵,被囚在萧重柔口腔中的舌却忍不住回应起在自己领地上攻城略地的小舌,不论是舌尖的战争还是心底的****,都在升温。
咳咳。
两声清咳打断了着的二人。
沐清臣原本托着萧重柔的右手轻动,将萧重柔的脸按入自己怀中,抬眼看向发出声音的守卫将领。
那将领又咳了几声,方道:“原来是沐大人,末将听闻此间有异动,特来查探。”想来这位将领是被苍绝带着绝对杀气的那一击给惊动了。
“我就说嘛,裴将军素来严谨,有他守卫绝不会有刺客闯入。”陈庭旸的声音传来,而他说话的对象却是苏斋月,“我的王妃真是劳碌命,什么事都要亲自确定才能放心。”
苏斋月温雅一笑,目光看向楼台之下。
沐清臣与萧重柔站在楼台之下,而陈庭旸与苏斋月则站在楼台之上,饶是如此,不过也就几丈距离。沐清臣觉得这距离太近了,近到他能够感受到苏斋月停留在自己泛着光的唇上的视线,有控诉的味道,烧得他湿湿的唇火辣辣得疼。
萧重柔觉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按着她的头颅的男子有些用力过度了。她伸手掐了下沐清臣的腰。沐清臣差点跳了起来,不悦地低头看向怀里的萧重柔。
“我被你闷死了。”萧重柔大口吸气道。
沐清臣怔了怔,有些心虚,赶紧轻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而他们之间的互动,全都看着苏斋月的眼睛里。她的手指握拢,长长的指甲掐入手掌——原来,他怕痒的秘密也已经与他怀中的人儿分享了——他们已经如此亲密了呢,那她,她还妄想着什么?
苍暮一零一三年五月六日的夜晚,娥眉月,星光不是很灿烂,就天文而言,很普通很普通的夜晚,却改变了五国天之骄子的命运。
是夜,苍绝燃起了对萧重柔的杀意,从而燃起了五百年前未完成的一段因果。
是夜,暮钦晋与楚风无与密会时被定宁王察觉,从而挑破了楚风无与在萨达建立的权权制衡关系。
是夜,楚风无与为了掩藏暮钦晋的身份,勾引了阿尔丹大皇子可足浑鹤溪。让这个素来克己复礼,德行颇受赞扬的皇子的声誉一落千丈。
是夜,康国太子陈庭旸与其太子妃苏斋月首次圆房。
苍暮一零一三年五月六日的夜晚,月色寒碜,星光惨淡,并没有特别让人留恋的绝美夜色,却成了众多天之骄子的梦魇,频频侵入他们的神思。
苍绝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连苏斋月那般厉害的女子都能玩弄于股掌之中,却屡屡斗不过看似不堪一击的萧重柔。
暮钦晋一直悔恨,如果那一晚他勇敢地站出来,楚风无与是不是就不用遭受那么多。
可足浑鹤溪一直扪心自问,那一晚他明知有诈,为何就那么不可自拔地坠入楚风无与的蛊中。
苏斋月呢,那一晚,她的选择让她成功掌控了千里江山,却也彻底埋葬了她原本祈求的累世因缘,她一直拒绝思考那个选择正确与否,因为她知道,那样子的思考,于、事、无、补,徒、惹、神、伤。
苍暮一零一三年五月十二日,距五国会结束还有三天,五国之间的各项大型条约却依旧没有达成共识。这一届的五国会,比以往任何一届都更为剑拔弩张,萨达与阿尔丹抗上,势如水火,而上一届时与北燕颇具默契的南燕,此次也据“利”力争,点滴不让。
相比于庙堂里的紧张气氛,这一厢,萧重柔却无聊到要发霉了。那一枚自称可供她远观近玩的芳草似乎在那看似永远都达不成共识的庙堂上扎了根,没日没夜地打着口水战。萧重柔不禁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拧拧沐犬的耳朵:“沐犬,那些女人们连着几日不睡觉,天天与男人打口水战,难道不担心抬头纹,鱼尾纹么?”
汪汪。
沐犬表示赞同,虽然它对自己的名字非常不赞同。
汪汪。
沐犬又叫了两声。这次却是一边叫一边摇着尾巴跑了出去。
萧重柔福至心灵,一个机灵从椅榻上跳了下来,学着沐犬屁颠屁颠跑到门口,果然看到皱眉看着沐犬的沐清臣。
沐清臣抬头望了望天,再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只摇着尾巴的小丑狗,不是很敢确信这只狗就是自己问陈庭旸讨来的狗中美人,犬里天仙——只见它粉红色的内耳被涂成了一红一绿,纯白色的耳背被涂成了一橙一蓝,爱笑的脸颊上面多了两坨朱红色的胭脂,其中右边那一坨下面还有一大个墨点,像极了媒婆痣。它的额头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王”字,而它的脖子下边却多了长长的两撇,看上去有点像是大胡子,又有点像个“八”字。它还未长成大喷泉的尾巴此刻像一块彩色抹布,而它左边身子上写了个大大的“女”字,右边身子上则写了血红色的三个字“不许抱!”。
轻咳一声,沐清臣勉强笑了笑,轻唤了一声:“柔儿。”
“怎么了?”萧重柔咧出了大大的笑容——她家美貌的草儿总算回来了,她打心底里开心。
沐清臣不大确定地问道:“你喜欢花狗?”
“没有啊。”萧重柔一脚踢开试图爬上沐清臣裤脚的沐犬,开开心心地摇着沐清臣的手腕道,“全白的狗儿很好啊。”
沐清臣眉毛跳了跳:“那这……”
“不好看么?!”萧重柔的眼睛里多了份威胁的味道,“我给沐犬画了一个上午呢!”
咳咳。
沐清臣又咳了两声,再次认真看了沐犬两眼,顿觉眼花缭乱,他收回目光,看着如沐犬一般瞅着他的萧重柔,笑道:“画的……嗯……很好。”
萧重柔得意又满意地笑了笑:“那是。”
沐清臣又不太确定道:“你刚才喊它什么?”
“沐犬啊。”萧重柔眉眼弯弯,看着沐清臣道,“好听不?”
沐清臣眼睛里多了份深思,他柔声问道:“为何取名叫沐犬?”
萧重柔耸耸肩:“沐家的狗,当然叫沐犬了呀,难道叫沐狗?我觉得沐狗跟母狗谐音,不是很好听唉。”
温暖的掌心里,带着老茧的男子手掌变得有些凉,萧重柔偏头关切地唤了一声:“沐清臣?”
沐清臣牵着她的手往房内走着,听到她的叫唤,低头看她:“何事?”
“你还好吧?”
沐清臣笑了笑:“还好,可能有些累。”
萧重柔伸手抚上了沐清臣青黑色带着浮肿的眼睛,心疼道:“岂止一点点累,你得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