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沐犬!”萧重柔气得挥挥小拳头,才挥了一下,她立即顿住,将骰子放到耳边,摇了摇,“沐清臣,里边有声音。”
沐清臣颔首道:“里面有硫黄液。”
萧重柔奇道:“为何会有硫磺液?”
沐清臣道:“这个骰子里面有一个铁制暗格,如果强行打开骰子,硫磺液就会与铁制暗格接触,将暗格连同暗格里面的东西一同毁灭。”
萧重柔露出崇拜的目光:“沐清臣,你什么都懂!”
沐清臣笑了笑,亦没有回答。
萧重柔将骰子递给沐清臣,道:“沐清臣,帮我打开。”
沐清臣默然无语——这丫头真当他是万能的了。
冥月适时道:“夫人,这个骰子是有机关的,打开它的口令应该是这个骰子上面的数字,但是,到底有几个数字,这些数字如何排列,除了设定的人,无人知晓。属下担心,如果用错口令,也会导致这个骰子自毁。”
萧重柔垮下来脸,郁闷地看向沐清臣:“沐清臣,那怎么办?”
沐清臣安抚道:“傻丫头,知道太多秘密,并非好事。”
萧重柔苦恼道:“可我真的很想知道。”
沐清臣拍拍萧重柔的头,看向冥月:“传令下去,收拾行囊,一刻钟后我们出发去砺城。”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一双大手伸出将缩在床内侧翻来覆去的萧重柔搂回自己怀抱,沐清臣柔声道:“睡不着?”
萧重柔顺势扒在沐清臣胸口,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沐清臣,小声道:“唔,我吵醒你了?”
沐清臣轻声道:“无妨。还是因为那颗骰子?”他们花了三天时间翻越巴彦克拉山脉,于前晚到达砺城,前后算算也有六天了。这六天里,萧重柔夜夜失眠,即便有他搂着哄着,也不曾好好睡着过。
萧重柔继续小声道:“沐清臣,我真的很想知道那骰子里面藏的是什么,我想啊,也许是他写给心上人的绝笔书,如果他的心上人至死都看不到他的这份绝笔书,该有多伤心啊。”
沐清臣道:“这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萧重柔道:“我也知道这仅仅是猜测,可是自从我起了这个念头,我心里就一直想着这件事情,怎么都忘不掉。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世君,他已经故去二十五年了,他的心上人如果还在等他,就已经足足等了二十五年了。沐清臣,等待是一件很痛苦很痛苦的事情,我自己经历过,那种痛苦让我连自杀的念头都想过。”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口,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不再说话。
沐清臣沉默了许久,心头不由自主的漫出一丝酸涩,他想问“你等的是谁”也想问“你是否还在等他”,他甚至不自禁地想到了那个送萧重柔水怀珠的陈庭月……他想了很多,最终却什么都没问,不过勉强一笑道:“把骰子给我。”
接过骰子,沐清臣半坐起身,先是在“1”上面长按了一下,然后长按“4”,接着长按“2”,接着快速轻点了八次“1”,然后又长按“5”,最后快速轻点了七次“1”。
嗤。
骰子上“1”那一面,大大的凹点慢慢裂开,一颗小小的钢球缓缓升起。沐清臣取过钢球,轻轻一拧,钢球便分为两半,一方极薄极薄的丝帕藏匿其中。
萧重柔的眼睛晶亮晶亮,整个过程一直盯着沐清臣的动作,眨也不眨。当沐清臣将那方丝帕打开,放到萧重柔眼前时,她才露出大大的笑容,扑到沐清臣身上,在他脸颊啄了一下:“沐清臣,你真厉害。”
萧重柔亲昵的举动让沐清臣怔了一下,有种暖暖的感觉在被嘴唇润湿的地方蔓延开来,让人莫名的觉得很开心,一种用黄金万两都换不来的开心。
温暖过后,沐清臣轻皱起眉头,扪心自问:为何他会因为萧重柔的一记亲吻而开心不已?
他的心满满的都是苏斋月,又岂能再容得下萧重柔?
是了,一定是萧重柔刚才亲昵的动作像极了沐女——每次他把小沐女哄开心了,她都会扑过来亲吻他一记——一定是这个原因。
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沐清臣暗暗沉思,也许,他该想办法把沐女接回来了。他太思念她了,思念到总是忍不住对萧重柔生出亲近之心,总是忍不住把她当作沐女的影子。
沐清臣的百转心思,萧重柔是没有领会到。她喜滋滋地接过丝帕,自动窝回沐清臣的怀抱,挑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方开始阅读丝帕上的字——红色的、用鲜血书写的字:
云屏:当你见到这封信时,想来,我已经不在人世。如果你想哭就哭吧,不用勉强忍住,不怕你笑话,我在写这封信前,也掉了很多眼泪。你也一定与我一样,不敢相信,一月前的分离竟然会成为永别。可是世事就是如此无常,即便我贵为一国之君,也摆脱不了命运的戏弄。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我没有让你跟我过来。都说美人恨白头,可我想,云屏你到了满头华发的年纪也一定很漂亮。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弹错曲子就把琴砸了的任性小姑娘。
云屏,不准来黄泉找我。平平安安地从小姑娘活到老太太,我会在黄泉看着你。
我知道这么做难为你了,但是,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我一直想做的,是你的守护神,不是你的催命鬼。
你我之间从来都没有秘密,我知道我此番遭遇不测,你肯定会穷尽心血为我报仇。可是云屏,这个仇不要报了。
害我的人,是胤容。
我没有子息,暮家到了我这一代,就剩下胤容和我二人。往后,南燕就要倚仗他了。胤容的能力比我好,他接替我的位子自然是再好不过。只不过,他将祖业看的甚重,我担心他不肯将这个位子还给它真正的主人。
到了这一步,让胤容将祖业拱手相让,是万万行不通的。我所担心的是,胤容会痛下杀手,铸成弥天大错。他能够为了这皇位弑兄,便极有可能为了这皇位杀害那个人。望你能速至小月岭,让他们速离南燕。
云屏啊云屏,在死别时,我还担心着南燕,担心着他人,唠唠叨叨地让你为我办事情,你一定要生气了。不过,不要撕这方丝帕,我还有话没说完。
你可知我为何一直不肯娶你?
我原本是打算将这不该属于我的皇位归还,罢去强加给我的三宫六院,再用一个普通男子的身份亲自迎你过门的。
皇后算什么,这个位子再万众瞩目,依旧还得跟人分享丈夫,强装大度。云屏,我舍不得让你受这份罪。你这般心高气傲,只怕也受不了这份罪。我暮胤雍的妻子,这个名号,才是唯一配得起你的头衔。
云屏,我们等不到拜天地了。不过,在我给你那颗骰子时,你应该已经明白了——这是暮家嫡子为自己定下妻子的信物。
云屏啊云屏,莫要为我报仇了。你若还在为我伤心,不妨天南海北地去走走,若遇到合适的人,便,跟他结个伴吧。
暮胤雍 绝笔
看着怀里的小女娃一边吸鼻涕,一边抹眼泪地读着信,沐清臣轻叹了口气,柔声道:“怎的如此多愁善感?”
萧重柔吸吸鼻子道:“那具尸体真的是世君暮胤雍。”
沐清臣淡淡道:“嗯。”
萧重柔道:“云屏是谁?”
沐清臣摇了摇头:“这个需要回吉梁后再查。”
萧重柔又道:“想不到世君竟然是被今上害死的,今上又混蛋又可怕,我要告诉爹爹去。”
沐清臣叹息道:“告诉萧将军又如何?诚如世君所说,暮家仅剩今上这一脉,莫非你想逼你爹爹弑君?”
萧重柔皱眉道:“就算暮家无恶不作,依着我爹爹那死脑子,只怕也不会对暮家不忠。”
沐清臣颔首道:“这就是了,你又何苦徒增你爹爹烦恼。”
萧重柔眼睛一亮,问道:“沐清臣,世君信里提到的皇位的真正主人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小月岭,之前你也有提到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
沐清臣摇了摇头:“柔儿,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皇室斗争素来血腥残酷,你莫再好奇,小心卷入其中。”
萧重柔摇晃着沐清臣的手臂,不依道:“事情知道一半最难过了,沐清臣,求求你,跟我讲讲吧。”
沐清臣抚了抚额头,躺下身子,装睡道:“我困了。”
萧重柔跟着沐清臣躺下,拿着自己的头发,轻轻扫过沐清臣的鼻子:“沐清臣……沐清臣……沐清臣……”
沐清臣没有睁开眼睛,伸手握住萧重柔的手:“我已经帮你把骰子解开了,你应该好好休息了,否则下次,看我还纵不纵你。”
“可是人家真的睡不着,整件事情太匪夷所思了。世人皆以为世君因病而亡,爹爹甚至还带着我去世君陵墓前祭拜过,可是谁知道他竟然客死荒野,无人收尸。”萧重柔委委屈屈道,说着这里,倒是真的忍不住叹息一声,“一代君王,也不过如此。”
沐清臣闭着眼睛,没有回话。
“世君素有德行,南燕国民均称赞其为不世出的贤君。可是谁又料到他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多情种子。人人皆羡慕的皇位,他竟然不屑一顾,还想着让给别人。唉,云屏真让人羡慕。”萧家小妮子继续絮絮叨叨,说到这里,她用力摇了摇头,“不对,云屏没什么好羡慕的。相爱不相守,又有什么好羡慕的。”
沐清臣依旧没有回话,他的心里却不禁想到了一句,那相守不相爱呢?
“还有啊,世君气量真大,被今上害得命都丢了,竟然不想着报仇。”萧重柔说这句话时,语气里有着钦佩。
“可是,那个神秘的真正主人是谁?沐清臣,等此间事了后,我们去一趟小月岭如何?”萧重柔兴致勃勃道。
沐清臣依旧不答话。
萧重柔嘟起唇,用力呼了口气,嘴唇凑到沐清臣耳边,轻轻呢喃:“沐清臣,沐清臣,沐清臣……唔……”
一声轻轻叹息过后,沐清臣翻过身,狠狠压住萧重柔,低头吻住萧重柔的唇,勾缠出绕肠醉心的欢情。萧重柔的脸越来越烫,心口越来越闷,仿佛要晕过去一般。
“吸气。”沐清臣撑着手臂,浅浅退开,呼吸微喘。
萧重柔本能地看向沐清臣,却傻傻得没了反应。
沐清臣忍不住笑开,又低头轻啄了一记姑娘家的嘴唇,语音里添了分慵哑:“吸气,你不闷么?”
萧重柔总算反应过来,大口大口吸气,贴着沐清臣的胸口剧烈起伏。
沐清臣微微一僵,想要往后退去,无奈萧重柔的手臂却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他想忽略贴着胸口的柔软以及那分外撩人的坚硬凸起,可是,越是试图忽略,那有规律的起伏却越让他心猿意马。
“沐清臣。”萧重柔下意识地轻唤沐清臣的名字,美丽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撩人的雾气,红红的唇瓣上面有着被怜惜过的痕迹,无措中又自然而然带着宛然媚态的样子格外吸引人犯罪,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沐清臣撑着自己的身子,深邃的眼睛望着萧重柔望了许久,终于轻轻低下头,亲吻了萧重柔的额头:“乖女孩,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