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年,你慧盈姐姐找你呢,快过来。”丰爷爷也看到了丰兆年,起身招了招手,自己走出堂屋,转向了厨房,大概是要做晚饭了。
丰兆年犹豫了一会,但也觉得杵在门口好像有些奇怪,低着头,一步一步挪到了苏慧盈的对面,坐在了丰爷爷坐过的小板凳上,低声说了句“慧盈姐姐好”就不在作声了。苏慧盈看见丰兆年低头露出了圆圆的头顶,又有了想要盘一盘的冲动,看着他用手指不停地缠绕着装药的塑料袋,想来他和自己一样都有些忐忑吧。
苏慧盈轻咳了一下嗓子,刚说了“兆年”两字,就听见丰兆年飞快地说“慧盈姐姐,对不起,我错了,我那天晚上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我本来没想那样做的,但...总之,对不起。”丰兆年一下起身,似乎准备给苏慧盈鞠个躬,吓得苏慧盈也站了起来,用手扶住了丰兆年的肩膀,连忙说道“你别,我也是来给你道歉的。”丰兆年这才第一次抬起头,望向苏慧盈,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苏慧盈微微一笑,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轻声说“所以如果要说‘对不起’,我也要向你说一句啊,不知道你接不接受我的道歉啊?”听完,丰兆年似乎也有一些惊讶,但阴郁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晴朗,深抿的嘴唇轻起,展开了笑颜,他用力点点头,仿佛只有用大力点头才能表明自己此刻的开怀。丰兆年的嘴唇因深抿而泛红,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不妨碍少年的明媚,眼角唇边都带着笑,整个人灵动了不少,苏慧盈不得不感慨这孩子绝对继承了他妈妈的好颜色,让自诩长得还行的自己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从来没人跟我说过‘对不起’,慧盈姐姐,你是第一个和我说对不起的人。”少年用欣喜的态度说着,好像自己得到了的不是抱歉,而是赞扬。这让苏慧盈心头一紧,只能拍拍少年的肩膀,这个孩子太缺少爱了,所以只要给了一点的关心就让他甘之如饴。
苏慧盈不想沉溺在这种怜悯中,连忙岔开话题“嗯...不过说到‘对不起’,你确实还有一件事要跟我道歉?”苏慧盈故作高深问道“你不是说自己初中才搬来苏庄的吗?你爷爷可说你从小到大就长在这里啊?”其实之前听奶奶讲故事的时候苏慧盈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后来表弟和丰爷爷的话也表明了出丰兆年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而丰兆年为什么说自己初中才搬过来呢?当然苏慧盈也并未必一定要知道答案,她猜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没曾想自己的随口一问,却让本来开怀的丰兆年,顿时失了笑容,白了脸色。
“额...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其实也没有很想知道。”见此,苏慧盈连忙打圆场。
丰兆年摇摇头,看了苏慧盈一眼,艰难地开口道:“慧盈姐姐,你还记得庄子旁边的那个大水塘吗?”
苏慧盈想了一会就记起来了,说到“水塘”就不得不提当年那件“惨烈”往事。那还是五、六年前,苏慧盈在大一暑假陪妈妈来看望外婆,听表弟说庄上有一个大水塘,到了晚上就会有萤火虫出没,苏慧盈从来没有见过萤火虫,但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唯美画卷,于是威逼利诱让表弟带她去看。结果那天晚上,表弟带她七绕八绕,围着庄子东南西北走了不知多少圈才把她领到水塘边,水塘边有高高的芦苇,萤火虫其实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萦绕在水塘边上,为了捉一只回去给妈妈看,苏慧盈穿过齐胸高的芦苇站在了水塘边,结果有人拍了她后背一下,转过头就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在眼前放大,黑漆漆的夜晚,吓得苏慧盈大叫一声,后撤一步,重心不稳,一下子掉进了水塘里。
其实水塘早已荒废,连续下了几场雨才勉强把水池填了个半满,但苏慧盈却结结实实地变成了“落汤鸡”。等苏慧盈从臭水塘里爬起来,听见不远处表弟和几个男孩子的笑声,才明白自己是被人耍了,但似乎没有听见跟前的这个面具男孩的笑声,他好像也有些被吓到了,甚至想要在苏慧盈往池塘外爬的时候搭把手,结果被怒火中烧的苏慧盈一把拍开,她现在眼里只有自己那个欠揍的表弟,只想冲过去抓住表弟,狠狠揍他的屁股。
表弟见苏慧盈爬了出来,不敢逗留,带着他的“小弟”们一哄而散,等苏慧盈从芦苇荡里出来已经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就这样,漆黑的夜晚,苏慧盈在对她而言如同迷宫的庄子里转悠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外婆家,恰逢那天是苏慧盈的生理期,夏夜的风竟如同凛冽的寒风,让苏慧盈不停的哆嗦着,最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隐约间感觉到一个小孩在拍她的脸叫她,但她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
等苏慧盈清醒,已经是两天后了。原来妈妈见苏慧盈一直没回来,心里着急就去问小姨,结果表弟这时才知道表姐一直没回来,心里也害怕了起来,在长辈的逼问下,表弟不敢隐瞒,才哭哭啼啼说了出来,之后全家人出动找苏慧盈,最后还是表弟的一个朋友带他们找到的。苏慧盈本来就有了感冒的迹象,加上生理期和受凉,就转变成了急性肺炎,幸亏抢救及时才保住一命。
后来表弟被他爸妈一顿暴打,屁股是彻底开了花,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来表弟很怵苏慧盈的原因,其实害怕中更多的是歉疚。不过苏慧盈倒没有很埋怨表弟,她也能猜到这是表弟的无心之过,当时她刚上大一,刚从高考的魔爪中爬了出来,所以回到老家就揪着表弟问期末考试成绩,导致表弟被小姨好一通责骂,表弟其实只想吓唬吓唬苏慧盈,没想到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