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开始带着寒冷的西北风欺负整座城市,为了生活,所有出行的市民不得不把自己包裹在严严实实的衣服底下只露出两只眼睛看清要前进的方向。
残酷的一轮月考过后,紧接着又是一轮期中考试,虽然已经让很多人麻木不仁,但它的存在还是总能让人揪心,而我们每天的生活就是为了抵抗这个揪心的魔鬼而存在。每个星期的数学补习班还是一直在持续,但我并没能从中领悟到什么绝妙的解题思路,成绩依然在及格线上徘徊,和我的成绩一样稳定的还有陈方和吴彦燕。唯一获得进步的可能就要数我同桌栾子琴了,耶稣果然没有辜负她每个星期天占座的那份辛勤以及考前的祷告,期中考试让她实现了跳跃性发展——从倒数第三蹦到了倒数第十一,这个排名刚好可以让她脱离危险期。
陈佑珩真跟犯病了一样,每个星期天都坚持着来补习班补充睡眠,陪伴在我和栾子琴的左右呼呼大睡。
你还真别以为陈佑珩开始从良了,如果你知道他每星期天一大早跑来这里睡觉的理由,你就会明白原来参加补习班也是一件很功利的事情。这种功利让陈佑珩钱包总是鼓鼓的,得益于这个钱包,我和子琴经常能吃到美味大餐。
陈周说了:“只要你参加补习班并且能坐在教室待上一整天,那交多少学费,我就给你多少听课费。”
陈佑珩缺钱么?不缺。但经济命脉总是掌握在有钱人手里,相对于平常那些零零散散的零花钱,这种听课费来得太实在了。陈佑珩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补习班开始的前几个星期,陈佑珩还自以为聪明,来报个到就溜了。可他忘记了自己老爸是搞高科技行业的,陈周早在陈佑珩的手机上装上GPS定位系统了,陈佑珩走到哪,陈周总能在电脑上查找到准确位置,据说能准确到两米。
这种远程遥控跟踪让陈佑珩差点崩溃。
陈周的这个做法很有效,直接锁定了陈佑珩的一切行动。
但你也别以为这样就能限制住了陈佑珩,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要这家伙心血来潮,就会偷偷把手机塞到我的书包里,下课后再跑回来拿走。
被我发现之后,我愤着眼睛瞪着他:“你下次再这样,我就告诉你老爸去。看你还能不能拿到听课费。”
“别啊!我偶尔出去逛逛而已嘛。犯人也要放放风不是?”陈佑珩总是那副嬉皮笑脸。
对于他的好动性格,突然被人限制自由,其实也怪可怜的。
如果陈佑珩坐在你身边,在他不睡觉的情况下,你就别想让自己落得清静。这不,没安静一会他又凑过来诡秘地说:“诶,你猜我刚才在医院门口看到了谁?”
“谁啊?”我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就问了出来。
“你的青梅竹马小纪白。”
“纪白?”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很不相信他的话,但从他诚挚的眼神里我看到的是另一个真实。
我相信这是真的,又跑到医院,准是又去看另一个贝壳了。我心里有点恼恨,他是第一次么?绝对不是。
在澄景的一个午饭时间,我和栾子琴到食堂排队打饭,一眼瞥见前面站着一个消瘦的背影,这个背影我太熟悉了,不正是我好久没见到的纪白么?
虽然我很恼纪白对我冷一阵热一阵并时不时酸酸我的态度,但当我看到他那消瘦的背影,想象着他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孤苦,我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可能是我一直抹不掉老爸举报纪枫这个阴影笼罩的缘故。
打了饭,我走到他的座位边上坐下,他只是抬头看了看我,给了我一个很简单的微笑,就又埋头继续吃饭了。
我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生怕话一出口就会迎来他的冷嘲热讽。
那顿午餐,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
我是第一个吃完的,默默看着他。
这个时候,他才支着奇怪的眼睛望着我说:“怎么了?有事?”
我笑了笑:“没事,就是想让你跟我说说话。”
他愣了一愣,轻轻说道:“对不起,我已经不会说话了。”
我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也相信他一定会为国庆节那天对我说过的话内疚。
“没事啊,只要你跟我说话,我就高兴了。”我多想他继续和我谈话啊。
可惜没有。姓纪名白的家伙,压根没有领会我的意思,他筷子一放,就想回教室了,淡淡地跟我说了一句:“下次吧,今天我还有很多作业要做。”他所谓的下次那就是永远的下次,到了这个地步,我再粘上去也没啥意思了。
说完这话,他就站起来准备告别了。
我喊住他:“你等等。”说完,我转身朝食堂的水果超市走去。很快,我挑了很多纪白喜欢吃的水果,这是我第一次给一个男生买水果,绝对是第一次。
我将一袋水果塞到他手里,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关切:“这些给你,你在学校住宿要多注意自己身体。”
说完,还没等姓纪的这个家伙愣过神来,我就走出了食堂,我觉得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刚走出食堂,陆未的短信就跟了过来:“林贝壳,给我送一份午饭过来,我在市中心医院。”
这短信让我看得有点心惊肉跳,陆未住院了?
“你怎么了?”我把信息发过去,并转身重新回到食堂给他打了一份饭。
信息很快回了过来:“发烧,挂水,很饿,速来。”
我奇怪得很,堂堂陆大少爷,居然沦落到了让一个小女生送饭的地步,难不成他爸妈又出国旅游去了?
等我赶到医院,陆未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他并没有说假话,果真在发高烧,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眼睛呆滞而无光,整个人跟散了架一样软绵绵瘫在病床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这是我见过他最丑的一次。
“你爸妈呢?”我问道。
“他们出国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陆未拿起饭就狼吞虎咽起来。
“至于么?人家都说病人不想吃东西,我发现你还挺特别,病了吃得更多。”之前我还担心一向养尊处优的天才看不上食堂的粗饭淡菜呢,看来我的担心有点多余。
“哎,你就别酸我了,我早饭还没吃呢。”
陆未那饿得有点痛苦的表情让人看着可怜。
一顿饭过后,陆未才稍微有点活力。他舔舔干燥的嘴唇,抬抬眼皮看看我,似乎在求救着要点什么?
“还没撑饱?”我问道。
陆未很困难地咽了口唾沫,“有点渴。”
我这才想起,食堂的饭菜确实有点干。
“可没水啊?”病房里的水壶都空空如也。
“开水房有,去打下。”陆未说完倒头便睡。
我拎起水壶往开水房走去。
走着走着,一个身影掠过我的余光闪进了住院部,手里拎着一袋很熟悉的水果,这让我很吃惊,他来这干什么?
在好奇心的指使下,我的脚步挪了方向,跟在这个身影的背后上了楼,这个身影很快钻进了一个病房。
“你中午跑来干什么啊?”这是一个女生的声音,语气很淡,也很轻。我极力躲闪在病房门尽量不让人发现,然后去偷窥这个说话的女生,我的眼光仅仅是往里边迅速扫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我刻骨铭心。
“我来看看阿姨。”男生的声音很忐忑。
“你不觉得你每次来做这些有点多余么?”女生的声调带着点责怪,“你这是为我还是为她?”
为我还是为她?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有点犯嘀咕,这个她又是谁?
许久,声音才再次响起:“都不是,是我自己愿意做的。”这是那个男生的声音。
自己愿意做的?你太狠了,纪白,这句话你曾经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但现在——是你,让我第一次明白了背叛的含义。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抽身便走,我生怕我会哭出声来震颤了整个世界。
纪白啊纪白,枉我对你一片情深!正如徐嘉宁所说的,我真的是傻到家、贱出格了,人家早已经将“愿意”投入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了,我已经被替代了。
这种被替代的感觉很糟,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回到陆未的病床前,其实,我也不是有心要在他病床前哭,但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
陆未被我这个哭声给惊醒了,吓了他一跳:“你怎么了?我还没死呢!”
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我伤心的样子,陆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缓缓说道:“这个事实你迟早会知道的,早一点知道比晚一点好。早死早超生。”
我突然很生气地朝他喊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知道眼见比听说更让人受不了吗?”
陆未很奇怪地望着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林贝壳同学,这是你对一个病危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我这才醒悟过来,他还在发烧,我还没给他打水呢。我再一次拎起水壶朝开水房走去,只是这一次走起来的脚步很沉重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