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太相信陈佑珩的话,当天,我就咚咚咚跑到顾小文教室。一打听,人确实已经好几个月没来学校了!
难不成退学了?
我想顾小文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吧!
有时候现实会和你开个玩笑,没有你想不到的,可经常会蹦出一些你意想不到的。
顾小文因无故旷课太多,已经被学校列入了退学黑名单。因联系不到家长,再加上见不到当事人,学校的退学通知书迟迟发不出去,她们班的任课老师甚至很多同学都已经忘记了班里还有个同学叫顾小文。
此时的顾小文,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生活,那个世界是糜烂的、堕落的、无奈的、还带点黑色……
如果不是金融危机爆发,如果不是顾长德被抓,如果不是孔二妹过于无能,如果……顾小文有点恨这么多如果,等她明白钱的重要的时候,已经太迟太迟了,其实她很早就知道钱比命还重要,只是不知道钱会来得这么不容易。当她身无分文的时候,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豁出去多拿点钱,不管从哪拿,不管这钱怎么来,只要见到钱,什么都是次要的。
冲着钱而生活的人,是疲惫的,为钱而努力的人,也是劳累的。当一次又一次被人抓住,一次又一次被人鄙视羞辱过后,顾小文就发誓一定要赚到更多的钱来维持自己的尊严。
维护这种尊严的代价就是先牺牲自己的尊严,顾小文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的触角已经伸到了KTV、酒吧里那些陪侍喝酒的岗位上了,她觉得这种生活很好,很舒服,钱来得还不少。
当然,以她那赚钱的“雄心壮志”,她是不甘心这点微薄收入的。
客户酒精过分麻木的空当,通常是顾小文收获猎物的好时光,这个时候的她总能从客户的口袋钱包里摸出一打打人民币叠成的金钱,几次三番、三番几次过后,顾小文已经把这种手段当作是谋生的秘招。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晚上,量贩KTV老总调出了监控录像——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
顾小文,除了哭哭啼啼跪地求饶,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钱花了,财物没了,唯一能做出补偿的只有替人干活,卖身的事人家看不上,那就急得只好去卖命了!
做这行生意的老板本来就没几个是好人,坏人再碰到坏人,凑在一起干出来的除了是更坏的事,还能有好事吗?
但顾小文以为是好事。她要做的就是从神秘人手中接过包裹,然后把包裹转交给老板,这就完事了。过程很简单,简单到其实就是扮演一个邮递人的角色。更能让顾小文卖命的是,每次替人收货带货之后,总会有一笔相当可观的报酬,当顾小文收到第一笔报酬的时候,简直把眼都看傻了,她躲在被窝里数了又数,最后都喜极而泣了。
从此,顾小文又开始过上了衣着无忧、烧钱不慌的好日子,这种好日子其实也就前几个月才结束,但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好几个世纪的事情了。现在财运再次降临,她有种被人宠幸的感觉,这种感觉太美妙,太幸福了,但她不知道,其实她已经参与了某项违法犯罪活动,至于后果,恐怕也是不可意料的。
……
跑了一圈,确信在学校找不到顾小文之后,我有点沮丧甚至有点灰心地离开了顾小文班级所在的那幢艺术教学楼,当初也不知道顾长德摔给了学校多少钱,居然把一无所长的顾小文硬是塞进了所谓特长班,这种现象,不是我们那个年纪所能理解的。
就在我纳闷着走下楼梯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个喊声:“林贝壳。”
我一愣,好冷的声音啊,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在确定是叫我后,我回头一看。
一身素衣打扮的女生,衬着一个俊俏的轮廓,阳光倾泻在这张脸上,我脑海里很快刻出Shell这个名字。我惊讶地望着她:“叫我么?”
“你是要找顾小文吗?”shell淡淡地问道。
“嗯。”我点点头,声音很轻很轻。
“她在飞跃量贩KTV上班,你晚上去那可以找到她。”shell说完,甩了一个很美的身影转身离开。
飞跃量贩KTV?
我很快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了陈佑珩和陆未。
“据说是全市音响设备最好的KTV,在那上班准没几个好货色。”陈佑珩本身对顾小文就没什么好感,听到在那个地方上班,脸上浮现出了一种鄙视与不屑。
陆未的反应很冷淡,他对KTV这个词一点概念都没有,可能也是觉得顾小文本身不是什么好人,对她的事也没什么兴趣。
“你说句话好不?”我盯着陆未问道。
“说什么?关于她?你怎么这么感兴趣?”陆未很奇怪地望着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突然对她起了关怀,怎么突然想要去探望一下她,算是感激她吗?还是为了证实那天我确实被人抢劫而不是碰见鬼了?
总之,我是被鬼迷心窍一般要找到顾小文。
当我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陈佑珩瞪着我问:“你没病吧?”
陆未看看我,下一个动作就是摇摇头,良久,才莫名其妙地发出一句:“林贝壳真是奇怪。”
那天晚上晚自修后,我和陈佑珩坐上了陆未家的宾利。
很快,车就停在一幢挂着不停闪烁“飞跃量贩KTV”大招牌的酒店门口,三个少不更事的学生下了车,司机摇下车窗朝陆未喊了一句:“少爷,快点下来哦,这个地方不能久留。”
陆未朝他甩了甩手,随即,我们三个人很不自在地走进了这家全市顶级休闲乐吧。
一脚踏进这个乐吧,第一感觉就是灯红酒绿,第二感觉就是听到一种重音乐敲打在音响上的声音,这种很具有节奏感的声音敲打在乐吧里每一个人的心坎上,很自然地催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伴随着这种兴奋的节奏,陈佑珩开始摇头晃脑,走起路来就像在跳舞。
我不停地扯着陈佑珩,示意他安静点严肃点。
陆未朝四周瞟了几眼,径直朝前台走去。
“你好,请问需要包厢吗?”前台几个长相漂亮且很妩媚、打扮时髦的小姐看到一表人才的陆未走来,还没等陆未张嘴说话,就先很职业地迎了上来。
“我们来找一个叫顾小文的人?”陈佑珩笑嘻嘻地迎上去抢先答话。
“呃?找人啊?”一个穿着旗袍露着酥肩的小姐惊讶地问道。这种天穿这么少不冷吗?我很惊叹她们这种职业的御寒能力。
“嗯。找人。”陈佑珩还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眼睛色迷迷地盯着人家看。看着他这副表情,当时我真想抽他两耳光!
“那你们稍等,我去看看她现在在哪个包厢?”这位前台小姐很温柔地说道。
也就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不远处的一个包厢里突然闪出一个身影,穿着红色抹胸短裙旗袍,同样是露着酥肩,更为夸张的是头发烫卷,卷发下面挂着一双长长的眼睫毛,面色粉红,一看就知道化了浓妆。
这个身影闪出来的瞬间,我们三个人都惊呆了,这个身影太熟悉了,别说化了浓妆,就是化成灰我们也不会认错,她,就是我们要找的顾小文。
同时,她也认出了我们,在她反应过来的刹那,迅速钻进了包厢。
之后,前台一个小姐传出来一句话:“这里没有顾小文。”
“怎么可能?刚才那个明明就是。”陈佑珩较真的时候总能让人看到他的火爆脾气。
陆未一声不吭地盯着我。
我愣着不做声,也不知道张口该说什么,人是见到了,见到之后呢?我来之前压根没想到见到人后该说什么?该求证什么?
或许是场合的缘故,有些事想问却感觉不是时候。如果在学校,在教室,或在路上碰见,我或许会傻傻地问:顾小文,那天你是不是见到我被抢劫了?或者会对她说一些感谢的话。
但现在,面对这个地方,我难以启齿。更何况她压根不想出来见我们呢,她这身打扮也确实不敢见我们,就是见了,除了尴尬和难堪,还能有什么?
顾小文的这身打扮让我想起了丁歆,她不也倚着一身的美貌融入了这个让人娱乐的社会角落吗?不也用一种浓浓的妆扮来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我扯着嚷嚷不休的陈佑珩,拉着眼神奇怪的陆未同学,一起逃离了那个不为我们所知的世界,那个世界有着太多的秘密和无奈,甚至还会夹杂着一些酸楚和悲伤,虽然很多人去那是为了消遣,为了排忧解乏,为了麻木神经,为了娱乐世界,但里面却有很多人不得不为了生活而卑躬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