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在一个商人家庭。父亲是九号浮岛上的一个“遗迹商人”——从打捞者手里收货,再把它们卖到需要的人手里。单独一座岛商机并不大,为了避免恶意竞争,商人们有“一家只占一座岛”的不成文规定,麦黎家就是九号岛唯一的遗迹商人。
因为和“打捞者”这个行业有着密切接触,所以他的父母都极力反对他参与其中。在他父母看来,所谓的打捞者,就跟小说里的“探险者”是一个意思:属于表面光鲜亮丽,实际朝不保夕的职业。
但麦黎显然有他自己的想法。如果没有真正下过海,在对遗物的鉴定和估价上一定会缺乏相应经验。所以半年之前,借着父亲的影响力,加入了这个名为“深潜者”的打捞小队。这个队伍和他们家合作已久(好像是句废话,遗迹商人和每个打捞队都合作已久),再加上麦黎的保证和酬劳(大概这才是主要原因),他们也就勉强接纳了这位新同伴。
经过半年的磨合,凭借自己的能力,麦黎也摘掉了“有钱人家过来找刺激的孩子”这顶帽子,渐渐被队友们接纳了。
深潜者小队在九号岛算是“比较有实力”的那种。留着络腮胡的是队长霍奇,是一名五环咒术师,由于早年妻子生病需要钱的缘故,放弃了在巫师组织的工作成为打捞者。赚到足够的钱以后,却又爱上了打捞这一行业,一做就是十年,地图上的叉就是他的“战绩”。
看起来瘦瘦小小、自由散漫的,是舵手兼导航员夏洛克。出身自“空岛联合工业学院”的高级机械师,据说是“为了积累实际运行数据,避免在设计过程中纸上谈兵”而选择下海。也难怪他会说出“只是禁魔等于没危险”的话,因为纯机械结构下潜,就是他的专业领域。
戴着眼镜的则是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伊凡,是队伍里的移动图书馆。打捞前的情报收集,打捞后对遗物的初步鉴定,都是他在负责。在打捞计划的制定上,他的话语权相当大,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连队长都得听他的判断。
最后就是他麦黎。划水的。论经验不如队长,论学识不如伊凡,论技术不如夏洛克,最大的优点就是肯听指挥(以及家里有钱),队长让干啥就干啥,不让干啥就绝对不干。
然而对霍奇来说,这就够了,听话的队员总是很难找。
如果伊凡和队长都做出“捕虫网不能去”的判断,这次打捞计划大概率是要流产了。
“所以呢,伊凡。你的判断是什么?”队长的声音打断了麦黎的思考,能完成一次深度6的打捞,小队就有资格被冠以“大师”之名。能完成深度7的打捞,就会被称为“传奇”。看得出来队长很在乎这个,九号岛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传奇了,倘若能在捕虫网钻个空子成为大师,大家把所有的精力都拿出来应付接下来的深度7打捞,或许这个记录就会被打破。
问题是,这个空子有这么好钻吗?
“夏洛克,你的想法呢?禁魔的话,就是你的领域了。”伊凡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先问起了夏洛克的意见。
“深潜者号是我亲手设计的,我当然有百分之一百二的信心。但问题根本不在这上面吧?深度6只是个禁魔,你不觉得很可疑吗?想想其他深度6都是什么?”夏洛克伸出手,点在地图上的某个圈里:
“水晶宫,随时结冰随时融化,如果被冻在里面,就会和冰块一起化成水。”
他的手指顺着代表深度6的线一路划过:
“白蚁巢,‘乌拉祖拉’们的大本营,扔条鲸鱼进去都能半秒钟啃成骨架。”
“藏宝阁,两只传奇大章鱼的领地,除了特纳船长没人活着回来过。”
“再看看这个丢人的捕虫网,跟上面三个比起来,就像鲨鱼和鲶鱼的区别。”
夏洛克收回手指。
“嗯……麦黎呢,你的意见是什么?”夏洛克说完后,队长霍奇问道。
充分参考每个人的意见,这是队长的一大优点。因此麦黎稍加思索,回答道:
“单从装备上来说,我们有能力探索深度6,不管它是水晶宫还是捕虫网。深潜者号的每根铆钉都是夏洛克的设计,我们不用担心船的问题;‘阿斯特罗’型潜水服是协会的新品,我们也不用担心出舱作业的问题。”
“既然如此,捕虫网或许是个更好的选择——就算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也不会比水晶宫更难对付;万一真的只是个禁魔力场,我们就赚大了。”
听完他的话,霍奇微微摇了摇头:“赌徒心态吗。你们商业上或许可以这么干,即便输了,也只是赔钱。打捞不行,赌输了,命就没了。”
但没想到,一旁的伊凡突然插了进来:“队长,我觉得麦黎说的有道理。”
“哦?你也想赌?”霍奇微微挑眉,“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是赌。但理由和麦黎的不太一样。我回想起一个细节,关于‘小猎犬号’的。当年他们从捕虫网回来以后,发生了一次很大的人事变动,除了船长和领航员,几乎所有队员都被换掉了。对外的解释是‘误入了彩虹桥,心智受到了损伤,不再适合出海’。”
“我怎么没听说过?”夏洛克嚷嚷道。
“别打岔。三四十年前的事了,要不是我专门翻了下小猎犬的出海记录,我也差点漏过去。这次人事变动之后,罗伯特船长几乎是立刻组织了前往彩虹桥的打捞,后来的事你们就都清楚了,小猎犬沉在了彩虹桥。”
霍奇面露疑惑:“这和我们这次的打捞有什么关系?”
“罗伯特的举动很反常,他带着刚认识不到一周的新队员,完全没有磨合,直奔深度7,为什么要这么急切?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捕虫网找到了什么,让他觉得自己有希望挑战彩虹桥,哪怕是带着一群新队员——甚至他的这个‘希望’,就藏在这群新队员当中。”
“所以,队长。这不仅是一次普通的打捞,我们或许有机会继承小猎犬的遗产——加上这个筹码以后,麦黎提出的赌局就值得考虑了。用一次打捞,拿到大师称号和传奇的线索,我觉得风险可以冒。”
“哪怕这个风险不可控?”霍奇反问。
“哪怕这个风险不可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