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抓不住的，待人反应过来时，它早已跑的无影无踪了。利落已经在山顶住了已有十日了。
这十日里，自己一事无成。每日睡到自然醒，除了吃饭，就是坐在院前数海棠花。始时，利落还能借此聊以慰藉，可日子一长，就坐不住了。
每次，她扒着门偷偷看墨尘时，都只是看见墨尘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他不问利落吃的可好，不问利落睡得可好，也不和利落说话。终有一日利落忍不住了，走至墨尘身旁，扯着他的衣袖。
“墨尘爹爹是不是讨厌我？”
猛然间听到一个声音，墨尘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没有。”
“那为什么你从不和我说话？”
“一个人呆了很久，早已经习惯了。”
任谁独自一个人在深山里呆个上百年，也会变得沉默寡言，要是换做利落，估计一早挖个坑就把自己埋了的好。
“以后有我，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你若无聊的紧，就去山下转转。”
得了这样的许可，利落自然不会放过。山下的弟子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练剑，利落在旁边看的无趣，每每都是昏昏欲睡。大伙都知道这是墨尘尊者新收养的小女娃，自然都礼让她，不会欺负她。
但是，好像有一个人是例外。
秋日里的湖光显得特别美丽，若是加上湖中还有鲤鱼，那正好是利落大显身手的时候。
自己做了个鱼叉，利落就在湖边叉鱼。
上清山为了让弟子专心修炼，一向都是戒荤腥，来这十天了她都还没吃过鱼，想着自己抓一条，再去求求厨房的大叔，让他给自己开个小灶。
可守了这么久，她的眼神就没一次看准过，眼看鱼汤近在眼前，可就是吃不到。
“扑通”一声，一颗石子落入利落面前的水里，溅了利落一脸水。
“掌教规定过，不能随意捕捉湖里的鱼。”
“我不是你们上清山的人！”
利落被溅了水本就一脸不高兴，回头还看见个趾高气扬的人，更是脸都黑了。
“你就是墨尘尊者收养的女娃？”
利落懒得搭理，她还要为鱼汤奋斗。
“长得倒是可爱。可就是脾气不好。我是秦陌。”
“你别打扰我，鱼都被你吓走了。”
“掌教要是知道你在这抓鱼，你铁定被罚。”
利落回头瞪了一眼。这世上或许有一种人就是得寸进尺的，且还不知道收敛。秦陌见利落爱答不理，有些不得劲，这样被无视的彻底，让他更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整治利落。
利落聚精会神的守株待兔，一时忘了站在自己身后不说话的秦陌。逮住了机会，利落刚想下手，身后的秦陌突然跺脚，鱼被吓走了。“
“你干嘛吓走我的鱼！”
秦陌只是双手怀抱站在一旁笑着。接下来三次皆是如此，摆明了是和利落杠上了。
“你故意的！”
“是的。”
“你想干嘛？”
利落双手叉腰，颇有些以前村子里的大婶和自己丈夫吵架的架势。
利落怎么会明白一心只想找自己茬的人心里想写什么。而秦陌只是只是想报复一下他的被无视，且看着利落生气鼓着的脸很是有意思，不禁想逗逗。利落不想和他在废话了，扔下东西就走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而这短短一盏茶所发生的一切，经历时间的打磨，经年之后，在秦陌的脑海里越发的清晰。
利落一肚子气的往回走，碰上了云潦。他仍是眉眼带笑，看见他，利落的气好像也去了些。
“落落，你怎么在这？”
“山上无聊，墨尘爹爹准我来山下玩玩。”
“我带你四处转转，如何？正好也可以让你熟悉一下。”
上清山很大，景色很美，地上琼楼玉宇，天上云蒸霞蔚，还有很多利落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一圈转下来，已近黄昏，云潦便直接领着利落去了饭堂。晚饭时，利落又想起了她那鱼汤，忍不住咒了几句秦陌。
云潦送利落至千步阶前，又给了利落一个小食盒。
“这里面是桂花酥，你带去山上吃。明日我会带几个弟子去山下采办，尊者要是同意，你可一同前往。”
“真的啊，我回去问问墨尘爹爹。”
“回去吧，路上小心。”
利落回来时，墨尘正在院前看海棠。仙山上草木就是不一样，连这海棠开的都煞是好看，偶有几片无忧树叶落在肩头，墨尘也并未在意。利落从不知道这世上会有这么淡薄的人，仿佛世间一切没有他在意的。他只静静的立在花丛间，看一霎花开，一霎花谢。花谢花会开，他只是安然等待。
利落突然不忍打扰这样的墨尘，他虽孤独却好像并不寂寞，他虽沉默但又是那样的有存在感。她也只是站在墨尘身后看着花。
“落儿，回来了怎么不说话？”
利落突然低着头，忖着该怎么说，墨尘才会同意明天自己外出。
“明日，云潦大师兄要下山采办，我想跟着一起去。”
“恩。早些回来就好。”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利落喜的过了头，立马献宝似的把桂花酥送给墨尘，便直接开心的回了房间。墨尘打开食盒时，里面只有一块桂花酥了。
山下的城镇因有上清山的庇护，所以一向太平。上清山每隔几月便会派弟子下山采办一些必需品。而此时利落跟着前来，无异于脱缰了的野马。初时虽跟着凌意也经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城镇，但因心急赶路，她都没什么时间好好看看。
利落东瞧瞧，西看看，根本停不住。无法，云潦只能交代其他弟子去采办，自己留下跟着利落。大概只要是个孩子，就没法抗拒糖葫芦的诱惑，尤其是利落。利落一口气要了两串。
“两串你吃的掉吗？”
“我要给墨尘爹爹也带一串。”
云潦愣住了。据他所知，百年来，从未见过墨尘下山来吃过饭，更别说是眼前这小孩子吃的糖葫芦了。
黄昏时分，利落他们回到了上清山。待利落举着串冰糖葫芦开心的站在墨尘眼前时，墨尘的心里已经不能用凌乱来形容了。但看着利落笑的灿烂的脸他只能接过。
利落原本觉得墨尘不会接受，毕竟他连饭都不吃，更遑论这种零食，看到墨尘接过时她开心的不得了，她可是一路忍着想要吃的欲望赶回来的。
日后，只要利落跟着下山，皆会给墨尘带一串糖葫芦。每一次，墨尘都会接受，然后又随手拿出一个盒子放进去。盒子有仙气，很适合保存东西。某一日，墨尘便突然注意到，利落已经送了他很多串糖葫芦，虽然他从未尝过。
有利落陪伴的日子，于墨尘而言，不再像以前一样死寂，偶尔利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只是应个声。现在，他已经适应了总是有个小女娃在自己的身边打转。但墨尘又常常沉思：既然利落唤他一身爹，那自己是不是该教些她什么。可自己只会些仙术，利落又没有修仙的命数，这样一来，他就发觉自己居然没什么好教的。但或许，只要永远让利落这么快乐的生活着，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但好景不长。
竹屋旁的忘忧树结了果，一个个鸡蛋般大小，挂在枝头晃呀晃，看在利落的眼里，那就是再向她招手。
当墨尘看书看得有些乏了，出来透透气时，一不小心抬头就看到了挂在树上的利落，短胳膊扑棱着要摘眼前的忘忧果。
“落儿，还不快下来！”
利落一看到墨尘，赶紧爬了下来，潜意识里她还是很怕墨尘会生气的。
“树上危险，以后不准再爬，进屋去把你自己洗洗。”
当利落清洗好，不开心的出来时，便看到放在院里石桌上的一盘忘忧果还有坐在一旁的墨尘。
那一盘忘忧果利落吃的很是欢喜，而一旁的墨尘却有些发愁。是否自己不够严厉，教的不够好，要继续这样下去，利落就可以在这上清山上做起猴子了。或许，他应该改改如今对利落的管教方式。
一日，墨尘坐在院子里看书时，却看到虚可尊者来了，身后跟着利落，样子很是委屈。
“师弟，你这小女娃娃，居然敢去偷偷挖我培育了很久的千日香。”
“没有。”
利落的眼睛有泪花在打转。听到利落的话，虚可不咸不淡的看了利落一眼。而墨尘知道，利落虽顽皮，但也不会去干偷盗这一行当，看着利落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
“落儿顽劣，也是师弟没有管教好，才惹得三师兄烦心了。”
“小孩子还是趁早管教的好，也免了将来长大不成材。”
撂下这一句话，虚可转身就走了。而利落怕墨尘惩罚她，也更怕被误会，早已不敢抬头。可墨尘却只是让利落进屋去洗把脸再出来。
利落原是看了花圃里种了几株非常漂亮的花，便想挖一株回来种在门前，墨尘一定喜欢，却不想，这是名花已有主。墨尘嘱咐，以后莫要再随意动山下的东西。
这次虽是虚可小心眼了些，但也提醒了墨尘，孩子还是需要管教，这样才能保证以后孩子不至于走上岔路。而他也要好好合计，该教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