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聊片刻,高婷细数莫雨辰一系列童年趣事,不住夸赞,眼中流露出喜爱之色。陈颖越发诧异,面色微变,默然不语。高婷却一无所觉,仍喋喋说个不休,道:“其实,雨辰哥可喜欢你了,上次你生气了,雨辰急得……”陈颖忽然打断高婷,目光雪亮,盯着高婷,一字一顿地道:“你喜欢雨辰吗?”高婷不料陈颖忽然问起这个,愕然不知所对。陈颖又道:“回答我!你喜欢莫雨辰,对不对?”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高婷黯然颔首,凄然道:“小的时候,我个子最小,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每次我受到欺负,雨辰哥都会找那个人算账,帮我出气。那时候,我学习也很差劲,我爸妈对我要求又特严格,每次考试,如果我考不到八十以上,就要被罚关黑屋子,还不许吃饭。雨辰哥看不下去,每次我被罚的时候,就买好吃的,趁我爸妈不在的时候,用绳子吊下来给我。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全世界的男孩,只有雨辰是最勇敢的,是对我最好的。我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嫁给雨辰哥……”
陈颖听着,心下酸苦莫名,不知如何劝说。高婷说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看着陈颖,强颜笑道:“颖姐姐,虽然我也很想和雨辰哥在一起。不过,我知道雨辰哥真正喜欢的是你。所以,我祝你们能够幸福。”陈颖听得,愁眉紧锁,一时心事重重,不知所对。
众人合至一处,又在青莲公园逗留许久,直到傍晚方才回到市区。到了市区,众人兴致不减,葛志媛提议到KTV唱歌,众人大声赞同。高婷推说家里有事,辞别众人,回家去了。当下,众人来到到“万紫千红”,欢歌笑语,闹了两个小时,方才尽兴,各自散去。独陈颖悒悒不乐,待在墙隅一角,少言寡语。莫雨辰出声询问,陈颖也不作答。从“万紫千红”出来,夜幕已下,沿马路望去,灯火辉煌,寒流阵阵。众人相互道过别,各自去了。
莫雨辰与陈颖并肩行了一程,陈颖阴沉着脸,不发一言。莫雨辰仔细思量今天发生的事,自觉并没做错之处,心下暗自奇怪,只不知陈颖为何如此生气。两人又行片刻,蓦地陈颖刹住车身,停了下来。
莫雨辰见状,也忙跳下车来。陈颖将支架放下,回过身来,看着莫雨辰,冷然道:“雨辰,我有话想对你说。”一股不祥之感涌来,莫雨辰心头剧跳,木然笑笑,道:“颖,你想说什么?这里冷,我们找个地方说吧!”陈颖漠然道:“不用了。我就说一句。”
莫雨辰脸堆着笑,做个敬礼的姿势,道:“请首长指示!”陈颖神情凄迷,尽量平静地道:“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有的人比我更适合你!”言讫,不待莫雨辰反应,跨上自行车,飞速去了。
莫雨辰两耳如同闷雷滚过,茫然不知何意。他怔怔地看着陈颖一点点消失在夜幕里,只觉万念俱灰,心头无比疲惫厌倦,却又无比伤心绝望。经过这么多努力,却还是失败,莫雨辰忽然觉得很累,累得一丝力气也没了。他靠着一根路灯杆,黯然望着川流的车辆人群,缓缓蹲了下来。许久,跨上自行车,向家行去。
走了一程,莫雨辰蓦地清醒过来,忖道:难道我和颖就这样结束了么?他反复地拷问自己,忽然停下车来,仰天大喊道:“不,不!我绝不甘心!”周遭众人莫不奇怪,纷纷向莫雨辰投来诧异的目光。莫雨辰如若未见,调转车头,一阵风般向陈颖家飞去。
到了陈颖家楼下,莫雨辰将车停放在身旁,扯着嗓门大喊道:“陈颖,陈颖……你下来,我有话对你说!”他喊了数遍,不见回应,只以为陈颖没有听到,当即调换位置,来到陈颖家阳台正对面,再接再厉,加大分贝呼唤。
陈颖正与父母吃饭,听莫雨辰呼喊,佯作未闻,只低下头来,不理不睬。陈父听得,迟疑道:“颖儿,是不是你同学?你要不要去看看?”陈颖斥道:“不是。这个用不着你们管。”陈母闻言,冲陈父使个眼色,既而摇了摇头。陈父会意,低头吃饭。却听莫雨辰仍是叫喊不休,陈颖听得心烦意乱,当即起身,将窗户关闭,窗帘拉上。
莫雨辰见陈颖家忽然将窗帘拉上,心知:定是陈颖听到了呼喊,觉得心烦,所以想拉上窗帘,告诉我她要休息了。想到这里,莫雨辰怒道:“我偏不上你的当,我就这么喊下去,喊一夜,看你下不下来!”言毕,清了清嗓子,再次叫喊起来。喊了片刻,见没有动静,莫雨辰寻思道:音量肯定是没问题,看来关键是口号不够响亮。略微思忖,莫雨辰叫道:“陈颖,我喜欢你,就像飞蛾扑火,无所畏惧。我时时刻刻每分每秒想念你!”他自觉这口号极有创意,越发喊得起劲。
这时,陈颖一家这时已经吃过晚饭。陈母在厨房洗碗。陈颖与父亲靠在沙发上,正在看综艺节目。陈颖听莫雨辰如此呼喊,羞得面红耳赤,把头埋在膝盖里,不敢向父亲瞧去。陈父听得,却是呵呵直笑,欠身凑到女儿面前,悄声道:“这个口号很有创意嘛!”陈颖给父亲一个白眼,斥道:“爸!我不理你了。”说完,转过头去,不看父亲一眼。
陈父笑道:“好女儿,下去领家里来,让爸给你把把关。”陈颖向母亲喊道:“妈,你看我爸!”陈母探出头来,说道:“我说老陈,咱们女儿脸皮薄,你就别寻她开心了。”她将几个刷好的碗放回柜子中,沉着脸,肃然道:“颖儿,你这同学胆可够大的啊。究竟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一家人正说着,忽听楼下传来一阵争吵声。三人忙跑到阳台去看。
莫雨辰正喊得起劲,不料,一人大喝道:“喊什么喊,给我闭嘴。”回头看去,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年轻小伙,正指着莫雨辰鼻子大骂。莫雨辰当机立断,恳求道:“大爷,求求你,我就喊一会儿,行吗?”那人大怒,斥道:“一会儿?你都喊半天了,鬼哭狼嚎的,有心脏病的都得被你吓死。不行,赶紧走,赶紧走……”说着,推着莫雨辰向外走去。
莫雨辰大叫道:“你别推,我可有脊椎病、腰间盘突出、股骨头坏死……哎呀,不行了,我那曲线优美的小蛮腰啊……”那人怒道:“少扯淡,赶紧走……”两人拉拉扯扯走了一程,莫雨辰推开那人,啐道:“别推我!我不喊还不行吗?”言毕,整了整上衣,也不管那人,径自走回原处。那人见莫雨辰果然不再呼喊,拍了拍衣服,向远处去了。
陈父陈母向陈颖问了几次莫雨辰的事,陈颖都避而不答。两人暗自奇怪,却也不好再问。一家人看完综艺节目,又看了两集当时热播的电视剧《奋斗》,方站起身来,向卧室走去。陈父漫不经心向窗外看了一眼,忽而神色一变,悄声对陈颖道:“那小伙子还在呢!这三九寒冬的,少说也有零下十度,你再不下去,他可要冻成冰块啦!”陈颖腼腆一笑,大觉难为情,一撇嘴,道:“我才不理他呢。”说完,自回房间去了。
莫雨辰在楼下等了足有两个多点,冻得涕泗横流,耳朵刺痛,大脑模糊不清,脑仁讷讷生疼。他将手插在裤兜里,如兔子般,蹦来跳去。又等片刻,见陈颖家灯火熄灭,心知陈颖一定不会来了。此时此刻,莫雨辰不觉得痛苦,反而觉得轻松,仿佛完成了一件巨大的工程。他长吁一口气,对着陈颖家,喃喃地道:“我努力过了,我不后悔。颖,祝你幸福。”他痴痴瞧了片刻,惨然一笑,推着自行车向远处走去。
夜已深,四周灯火昏晕,荧荧残照。居民区内,间或有笑声传来,飘忽不定。抬眼望去,天遥云黯,楼山萧索。莫雨辰迎着北风,踏着积雪,推着车漫步而行,心中愁苦凄凉,泪水止不住滑落。
走了一程,忽听有人叫唤,声调哀伤,似乎在哭泣。莫雨辰蓦然回首,却见陈颖散披着上衣,趿拉着鞋子,神色凄迷,悄然立在不远处的一杆路灯下。一眼望去,身形瘦削单薄,楚楚动人,莫雨辰瞧得心下疼惜,将自行车丢在一旁,不顾一切,风一般奔到陈颖近前。
两人相对而立,怔怔地看着对方,不发一语。须臾,莫雨辰理了理纷乱的思绪,凄然道:“颖,刚才我想了好多。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是天空中圣洁无比的白天鹅,而我只不过是一只丑陋肮脏的癞蛤蟆。可是,我这只癞蛤蟆并不只想着吃天鹅肉。癞蛤蟆希望天鹅能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只要能够看着天鹅幸福,快快乐乐,一辈子无忧无虑,过着最美最好的生活。那癞蛤蟆就满足啦!可,癞蛤蟆真的很担心天鹅遇人不淑,所托非人,你的另一半会欺负你。你受了气怎么办?挨了骂怎么办?甚至挨了打呢?
“癞蛤蟆虽然给不了天鹅什么,但是癞蛤蟆保证会把天鹅当做公主一样对待,宽容天鹅的小毛病,照顾天鹅,溺爱天鹅。在天鹅不开心的时候,逗她开心。天鹅睡不着,就抱着她睡觉,给天鹅做枕头。冬天不嫌她冷,夏天不嫌她热。
“颖,我真的好喜欢你。我愿用我一世辛苦,换你一生幸福!就让我作为你暂时的青蛙王子吧?假如有一天你找到了真正的白马王子,我再离开你,好不好?”
陈颖静静听着,渐渐双目红肿。听到这里,她黯然摇了摇头,哽咽道:“可是,高婷呢,她怎么办?”莫雨辰心下困惑,讶异道:“高婷?她又怎么了?”陈颖将高婷下午所说的话,大致向莫雨辰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