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我爱了你十三年,等了你九年,我为你打了四次胎,你怎么就不爱了呢?你不爱谁都不能不爱我啊…”
“阮澜,我…对不起…”
我家世世代代是农民,我是我们家唯一一个上到高中的,以全县第一考进市重点高中,走的那天我爹含着泪把我送上大巴车,我家很穷,那时候没见过世面,我只知道我家穷,可是等我到市重点高中以后我才知道我家是很穷。
走的时候我爹跟我说:“闺女,咱是农村来的,到哪免不了受人欺负,但是你要忍,咱不像人城里人,咱可不能跟人家拌嘴,听着没?也不能跟人家比吃穿,咱吃饱了穿暖了就行…”我听着有些不耐烦,就敷衍我爹:“知道了爹,不说了车来了,我得赶紧走了,等我放假了,我就回来家,你在家照顾好自己,那个我把你衣服都放那个床头了,都是干净的,你穿脏了就放那,等我星期天回来给你洗。”爹含着泪,他知道自己不能哭,他一哭,闺女就得哭,眼看泪就要掉出来了,爹赶紧推着闺女上车:“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吧,有空多回来看看爹,也别回来那么勤,路费这么贵。”想想那时候的爹真可怜,那么想我,可是为了车费,还是选择不见我。
我上了车,我不敢回头看我爹,我怕我忍不住哭出来,我只是隔着窗户伸出一只手跟他说再见,我从后面窗户看着他,他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跟我说再见,我终于忍不住,把头埋在了书包里,热泪盈眶。
我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村庄,爹很担心我,我也很挂念他,自从娘走后,爹颓废了很多,他总是反复的跟我说他跟娘年轻时候的事,可是他却不像是在反复的说,他每一次说的时候都像是第一次在说,那么的认真,可是娘已经走了四年了,胃癌晚期,娘走的时候没有声音,就那样悄声无息的走了,没有痛苦。我早上醒来的时候,爹趴在娘的枕头旁边,拉着娘的手说:“素雅,我对不起你,都怪我没本事,没钱跟你看病,你放心走吧,闺女,就交给我吧,我一定把她养大成人。”我捂着嘴跑了出去,蹲在门口偷偷哭,那一年我十三岁…
大巴车开着,我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我有点害怕,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城市给我的是恐慌,是没有安全感,是噩梦的开始…
我下了车,可是我不知道该往哪走,我问了一个阿姨,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感觉我耳朵都红了,我结结巴巴的说:“阿…姨,浦淮高中…怎么走?”阿姨看了我一眼问:”农村来的?”我点了点头,那时候我就觉得农村来的好像很丢人。阿姨看着我说:“坐824路车,直接在“浦淮”门口下车。”我说了句:“谢谢。”城里跟我想像有些不太一样,没有我想的那么可怕。
我上了车,可是东西太多,我搬不动,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女孩,帮我把东西搬了上去,我跟她说了句:“谢谢。”她却很热情的对我说:“你好,认识你很高兴,我叫严静,你呢?”车上的人不多,她说话声音很大,我就凑着她说了句:“我叫阮澜。”她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就小声说:“你也是去浦淮吗?”我点了点头,她说:“好巧啊,我也是去浦淮,正好,等会儿,下车的时候,我帮你拿东西,”我急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那姑娘见我不太愿意,也就不说什么了。
突然司机一个急刹车,我一下没站稳,整个人向前倾,摔倒了,我碰到了一个男生,他把我扶起来,问我要不要紧?我赶紧把胳膊收了回来,我很不好意思,因为我从来没有跟男生接触过,除了我爸。他好像意识到他的失礼,尴尬的把手伸了回去,我低着头说一声:“不要紧。”他就没有再说话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他有交集,可是他却成了我青春里不可缺少的那一部分,我爱了他十三年,就因为那一班车,我认识了他。
车上的那个姑娘看我摔倒了,就急忙问我有没有事?我说:“没事。”她悄悄地告诉我:“诶,刚刚扶你那个男生好帅哦,可是穿的不怎么样,好像是从农村来的吧!可惜了。”我突然有些心虚,因为我也是农村来的,我不敢再说话,极力的掩饰我自己,原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有了虚荣心。
下了车,那姑娘先走了,我拖着行李,走到大门口,门口有个石碑,上面写着“浦淮高中”门口有好多人,我看到一个黑色的车,我这是第二次见这种车,第一次是我们村支书他姨舅家的人来我们村开着这个车,我那时候没见过,我围这那个车看了好几遍,还摸了摸,后来村支书看见了就骂我说:“你别摸,你给人家摸坏了,把你卖了都不够赔。”
我拖着行李向大门走去,突然那辆黑车向我驶来,我看着那辆车,来不及躲,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越来越快,我闭上眼睛,突然有一股力量推了我一下,我以为我已经死了,有人拍了我一下,我睁开了眼,是他!我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的车,已经开走了,他对我说:“车来了,都不知道躲?”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伸出手又说:“我帮你拿吧!”我只是本能的往后退了退,说了句:“谢谢,不用。”就从他身边走了,就好像多年以后,他从我身边走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