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天空蔚蓝,万里无云,清风浩浩。
南楚丹阳城皇宫内,千鱼湖清澈见底,有数不尽的锦鲤跃出湖面,水面涟漪荡漾,
阳光明媚,微风拂面,湖边有一棵大榕树,树荫下有两人在石桌上对弈。
清风偶尔吹落树叶,树叶簌簌,落下在两人的身上。
这两人一人身着黄袍,双目炯炯有神,正是楚帝公孙镇城,而与其认真对弈的是白衣丞相言琛。
石桌上的这一盘,楚帝又输了。
此时,公孙镇城朗声大笑,道:“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输。在这个皇城内,能连赢朕三盘的,就只有你这个白衣丞相。”
言琛也跟着笑道:“臣,知罪。”
公孙镇城骤然收起笑脸,转而说道:“朕知道,文若的棋艺才是南楚第一。”
闻言,白衣丞相捋了捋胡须,轻声笑道:“太尉不仅棋艺在老臣之上,棋道也在老臣之上。知所进退是太尉的棋道。不像老臣,不知进退,不识时务。”
楚帝摇摆衣袖,说道:“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他缓缓起身,说道:“若他知道进退,就不会有刑部侍郎那件事了,陈慈死得冤啊!”
白衣丞相眼神顿时一变,没有说话,只是也起身。
公孙镇城转身看向旁边的千鱼湖,说道:“朕老了也累了,这几年你们不说,朕也知道。南楚之内但凡有大事,朕都听从天机宫的卦辞,也不知是对是错。”
这十年来,南楚无论是沙场上的排兵布阵,还是朝堂的官员选拔,楚帝都会请天机宫出卦辞,就连太子妃的人选也是按照天机宫的卦辞,选了天机宫美人榜榜首薛灵嫣。
丞相言琛回道:“顺天而行,可怕这苍天……哪一天也会有错。”
楚帝没有说话,安静得看着锦鲤跃出湖面,又扑通下水。
阳光灿烂,清风徐徐,湖面涟漪阵起。
片刻之后,楚帝说道:“这些年来,文若变了……连朕最心疼的儿子,也敢杀?”
白衣丞相怎听不出楚帝字里行间的杀意,此时,言琛即便对徐文若有再多的不满,也深知徐文若对南楚朝堂的重要性。
这一刻,言琛极力地想维护这个位高权重的太尉,于是开口想转移话题,说道:“陛下,微臣知自己不识进退,今日想向陛下道一句不知进退的话。”
楚帝衣诀飘飘,朗声一笑,说道:“爱卿今日与朕对弈多盘,原来是意有所图?”
丞相捧起的双手微微颤抖,回道:“陛下,微臣想请陛下伐魏!”
近百年来,北魏对中原之地虎视眈眈,多次举兵入侵中原之地,与南楚结下深仇大恨。
闻言,楚帝眼神骤然一变,继而喃喃笑道:“伐魏?如今北凉大败退出东齐,东齐百废俱兴,南楚与西周联盟,西周与东齐合作,此刻北魏孤立无援,确实是伐魏最佳时机。”
白衣丞相再启奏,道:“前线探子也回报,如今北魏在各地大肆搭建城塔,民间传言,北魏国师在请神杀人!”
公孙镇城哈哈大笑,说道:“请神杀人!普天之下,北魏最想杀的应是朕,莫非魏太后想杀了朕不成。”
楚帝深吸一口气,眼神凌厉,转而望向北魏的方向……
丹阳城晴空万里,而江陵城却是大雨滂沱。
就连附近不远的区域,也是一直下了好几天的大雨。
距离轩辕牧凡一行人出发,已过去三天,这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也来到了江陵城附近。
一场大雨过后,此时已近中午,阴云缓缓散开,天初放晴。
江陵城城墙之外三里处,有一个挂着杏花酒的摊子,摊子不大,但是生意不错。
众人也决定下马歇息,马车稍停,这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
阿弥驾停马车,率先下马,婢女萍儿也先下马车来,这两人虽然穿着普通,但是长相不凡,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目光。
接着,汉安府世子和药仙也从马车上缓缓下来。
只见轩辕牧凡一身锦衣,长身而立,清癯俊秀,而在旁的白蒹葭更是白衣飘飘,肤如玉雪,长发如墨,宛如人间仙女。
白蒹葭可是天机宫美人榜的第二名,清秀绝俗的气质不由得让人感叹是仙女在世。
一时间,在这小摊上歇息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就连一直忙碌的小二也停了下来,看向这行人,愣了片刻,缓过神来,连忙热情招待客人。
轩辕牧凡点了一壶清酒,四碟小菜,三盘肉。
这几天的路途让众人有些疲惫,阿弥打趣说道:“再过一小段路,就到江陵城了。”
萍儿对美食念念不忘,说道:“到时候就可以吃到清蒸鲈鱼了。”
小二是个十几岁的小伙,端上酒菜时不由得斜眼偷偷看向仙女般的白蒹葭。
见到如此美人,小二也想着要跟这桌的客人多说些话,说不定仙女会跟自己聊一两句,于是支支吾吾地问道:“客官们是哪里人呀?要往哪里去?”
轩辕牧凡回道:“丹阳城的,想进江陵城。”
一旁的萍儿开口问道:“小二,这江陵城哪里的清蒸鲈鱼好吃?”
小二看着萍儿长相清秀可爱,想不到这可爱美人会主动跟自己说话,连忙热情款待,想了想后,说道:“清蒸鲈鱼小的可吃不起,但我听说过,江陵城内鲈鱼要属有间客栈那里好吃。”
闻言,白蒹葭轻声回道:“有间客栈,这名字有趣。”
白蒹葭声音温柔舒畅,短短一句听得小二如痴如醉。
只听小二喃喃自语说道:“声音好听得紧,真是仙女的声音。”
这时,小二听到有其他桌在喊他点菜,于是转身欲离去,又依依不舍地多头看仙女几眼。
朝燕城老刀王出关,宴请天下高手,要通往朝燕城的路上,江陵城是必经之路,所以近日,江陵城过往的人也多了不少。
在轩辕牧凡他们周围的酒客皆是出城或者进城中途休息的,此时,轩辕牧凡注意到隔桌的一行人有些奇怪。
这一桌是三人,乍一看好像都是江湖客的打扮,一人身材,留着八字胡,身背一柄长剑,一人魁梧雄壮,满脸正气凛然,腰间系着一把剑。
而最后一个,是个银发苍苍的花甲老人,他身材肥胖臃肿,衣衫褴褛,后背着剑匣布囊,沉默寡言,只是手端起一碗酒,安静地喝着。
白蒹葭也注意到这三个人,感到这行人不错的真气修为,于是轻声说道:“那个八字胡的是西周剑客吴不归,而那个身材魁梧的是西周皇城侍卫沈梦寒,至于那个老先生……”
白蒹葭将认识的江湖客想了一遍,依旧猜不出这个老人的身份。
阿弥转眼看向轩辕牧凡,只见世子双筷夹着菜,看着菜碟,也没有说话。
轩辕牧凡见白蒹葭也看向自己,才轻声说道:“西周一代剑宗李折竹曾收有两个弟子,一个是楚帝公孙镇城,而另一个,则是退隐山林的西周剑隐季书藏。这个老先生,就是剑隐季书藏。”
听到这个背着剑匣的老人身份,众人满脸惊异。
阿弥摸了摸头,笑道:“连退隐多年的剑隐都认得出。我家世子果然对天下高手了然于胸,如数家珍。”
听阿弥怎么一说,白蒹葭心中暗叹,不知道轩辕牧凡常居汉安府,怎么会去牢牢记住天下高手。
想到轩辕牧凡在府内苦练剑法,又时刻提防江湖高手入侵汉安府,此时,白蒹葭骤然心中微微一震,忽觉眼前这个汉安府世子身上有太多的不容易,轩辕后裔的身份让他似日夜如履薄冰,时刻提防着南楚朝堂的阴谋诡计,也时刻担心楚帝哪一天会暗中派出刺客杀手汉安府。
白蒹葭默默地转脸看向轩辕牧凡,看着他清癯俊秀的脸庞,看着他平静安定的表情,然后她又连忙转头看向别方,心却扑通扑通地不安定地跳。
又听阿弥喃喃说道:“一个江湖剑客,一个皇宫侍卫,还有剑隐,怎么会乔装后跑到江陵城来?”
轩辕牧凡脱口而出,笑道:“难不成来杀本世子?”
又见此时白蒹葭微皱眉头,看向自己,轩辕牧凡连忙说道:“不不不,杀我不用出这么大阵仗,一个吴不归就可以了,不用出动剑隐?”
阿弥也低声问道:“那这三个人有何目的?”
轩辕牧凡摆了摆手,说道:“江湖本就错综复杂,我们此次不过是匆匆过客,不理太多江湖事。”
片刻之后,小摊上来了一个算命的盲眼老人,他身边还有个牵引着他的小女孩。
二人衣衫简陋,就坐在轩辕牧凡这一行的邻桌。
那一老一小点了几碟小菜后,盲人老者骤然拄着拐杖,缓缓起身,走到轩辕牧凡身边。
轩辕牧凡还没有说话,那老者先开口说道:“公子,信命吗?”
轩辕牧凡莞尔一笑,没有回答,接着他又吩咐阿弥拿些银子放到盲人老者手中。
盲人老者又道:“西蜀老人闯荡江湖多年,可闻人声,算其劫。”
这时,轩辕牧凡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打发走眼前这位算命先生。
那老者又说道:“公子远道而来,此番远行,途中必遇三大劫,第一劫在今晚,第二劫也在江陵城,最后一大劫在朝燕城。”
听到老人这么说,轩辕牧凡满脸平静,可同桌的三人却是脸色巨变。
特别是白蒹葭,她猛然眉头紧皱,神色担忧,看了一眼轩辕牧凡。
轩辕牧凡缓缓起身,恭恭敬敬地说道:“在下汉安府轩辕牧凡,不信命,但信劫。请老先生赐教。”
盲人老者听到“轩辕”二字,微微一愣,接着他平静地说道:“今晚第一劫以公子之才,可破;第二劫,有美人相助,可解;第三劫,听天由命。”
可不信命的轩辕牧凡微微一笑,伸手握了握老者,回道:“老先生之言,在下铭记在心。”
盲人老者回到自己的座位,将银两放入怀中。
片刻之后,轩辕牧凡这一行人起身,那一辆平淡无奇的马车再次往江陵城的方向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