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并此刻很慌。
他宛如一条丧家之犬,虽说他确是已经没了家,奔窜在清河城的屋舍之上。
身后,那道令他心胆俱裂,肉身战栗的锋锐刺骨之意愈发清晰,宛如跗骨之蛆,死死不散。
“该死!该死该死!!!我不过是忍不住腹中饥渴,吃了几个人,那小白脸怎地就追着我不放?”
王并明白,身后那白衣俊美的道人怕是某些圣地世家的人,那种剑炁纵横,刺骨锋锐的神异景象,像极了传闻中的真炁外放,还他娘的很可能是杀性最盛的剑修!
一想到这里,王并心中就是忍不住狂躁起来。
自己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眼见面前就是青灰城墙,他不时回头张望,没注意一头撞到了上面。
“啊啊啊!”
霎时间,密密麻麻的斑斓纹路与符箓显现嗡鸣,清光大放,伴随着滋滋的响声与刺鼻烟气,王并那足足有九尺的身影重重砸下,激起一片尘土。
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扁平的烫痕与红肿的血泡,王并心中满是难以置信。
从自己变异成那种恶心的血尸起,他就发现自己有了很多变化。
力大无穷,精力旺盛无比,仿佛永不知疲倦,身高也由原来的不足六尺变成了现在的近九尺!
最令他欣喜若狂的是,自己的断臂竟渐渐长出,那粉红的肉芽昭示着自己的新生。
尽管自己先前已是到了凡境的巅峰,淬髓。他觉得此刻的自己能轻易杀死先前孱弱的自己,不费吹灰之力!
但最让他担心事发生了,与那些他曾经厌恶鄙弃的血尸一样,自己对那些生灵的血肉,尤其是活人的,有着近乎病态,癫狂,刻在骨子里的渴望与执着。
一见到活人的血肉,他的心头就会涌起一股无端饥火,任他神志如何坚韧,在这股饥火面前,都是不堪一击,近乎是摧枯拉朽般冲开了他心底的防线,为人的底线,世家子的傲气,不食同类的道德......
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在尝到第一口人肉的那一刹那,王并感觉自己的神魂得到了升华,所谓得道成仙,也不过如此了。
此后,他就再也无法自拔,只有食人肉,他才能感觉到快意,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
李灵澈立于城楼飞檐角,眼神平静的好似夕阳下的湖水。
“半步胎息,也足够了!”
冷冽的话语令王并亡魂大冒,他毫不犹豫的跳起,但那道突兀出现的无形剑炁还是斩下了他的大块血肉。
吼!
生死之间,他彻底变了。
意识渐渐消沉,眼前的一切化为无边血海,层层异象出现,无头者,三头六臂的身影,宛如草木的诡异,高大冲天的巨人,无名的呢喃,高亢的呼唤......
略带白芒的眼珠彻底化为乌黑,闪烁着幽光,肉身陡然暴增,块块筋肉虬结,寸寸凸起,不到十息,一个足足有数十尺的大块头出现,层层叠叠的肉瘤下,一颗脑袋堆积在中央,显得滑稽而诡异。
吼吼吼!!!
李灵澈凤眼一凝,面无表情:“竟然到了胎息,可惜已经彻底化为血魔......”
葱白纤细的手抬起,捏出一个印诀,刹那间,天地间灵炁浩浩荡荡奔涌,围绕着那道白衣盘旋流淌,俱是化作道道森寒剑炁。
铮铮铮!
激鸣的剑吟响起,道道剑炁颤抖着一一浮现,眨眼间已是布满道人身侧。
此刻,他好似天上剑仙,高高在上,挥手间杀力顿生!
疾!
随着清喝,数百道剑炁呼啸着刺去。
天地间的风被强大的灵炁挤压,呼啸的剑炁越发暴躁,爆鸣炸响,似要刺穿青冥,抹杀万物!
速度极快,王并所化的血魔来不及反应,数百道剑炁已是到了眼前。
粗壮的后退发力,弹起高高近十尺,它咆哮着向那道人影冲去。
两者相接。
唰唰唰~
就好似一张薄薄的白纸,那血魔极坚韧的肉身被刺穿,道道剑炁俱是要夺命,血魔臃肿庞大的身子刚刚跃起,被剑炁的穿刺力寸寸击退,徒劳跌下。
地上的淅淅沥沥的血迹,弯弯曲曲宛若下雨时地上的水痕,那血魔被重创却仍未死去,身后的血洞肉眼可见的弥合,开裂,弥合,开裂......
贯穿血魔的剑炁不减余势,将城墙的符文阵路刺的摇曳不定,忽明忽暗。
吼吼吼!
一道巨大的剑炁轰鸣而下,那颗与臃肿肥硕身子极不相符的头颅冲天而起,之后又砸下,暴烈刺耳的嘶吼倏然停息,只余下那仍然颤动着的肉团......
城楼,李灵澈闭目似在感应着什么,半晌,他才睁开眼,漠然歪了歪头,感应着城外那三道炁机,翩然离去。
......
城外某处。
有三人,皆着锦衣,风度翩翩,气息干净,宛若世家贵公子。
“左江?”身着紫衣的年轻男子轻轻开口,语气中不乏问询之意。
名叫左江的男子静静看着城楼那道白衣离去,半晌才说道。
“《剑胎有无形炁经》,元胎山的人,此间事我会禀报叔父,先不要轻举妄动!”
另一人浓眉一凝,脸色不虞,发怒道:“这清河郡守真当该死,竟敢逃窜,回去我定叫家父参他一本!”
“生死乃人之常情,可他不该泄露消息,坏了我等辛苦谋划!致使这一城的大蚂蚁全都出逃,只余下些小喽啰,该杀!”紫衣贵公子语气淡然,眼中有寒光闪过。
“好了,这次的功德就算了,太过于勉强,就让与李仙子,也算我等卖她个人情。”似是想到什么,左江微微一笑。
“回去之后,我会补偿二位。”
身后二人纷纷眼神一亮,面前这位可是号称‘多宝公子’,身家富裕堪至极,堪比数十个小世家,为人豪爽大气,他说要补偿,那出手一定阔绰。
“左兄,不如将你那头开了灵智的雾妖送予我可好?”紫衣贵公子半开玩笑道。
左江闻言微微一笑,俊脸上满是无奈:“谢恒,你还真是敢开口!那只雾妖是我花了大力气从横断山捉来的,你嘴皮子一碰,就想要走?”
谢恒打了个哈哈,以退为进:“既如此,我也不叫左兄为难,你尽管给就是了!”
左江笑了笑没答话,转头问道:“夏渊,你意下如何?”
名叫夏渊的傲气少年一脸受宠若惊:“任凭左兄,夏渊皆可。”
“好,既如此,就回去吧!”
“这阵法.......”夏渊迟疑问询。
“本是限制血魔之用,如今却也是白费了,还是留下吧!”左江沉吟片刻。
“左兄,这是为何?”
“只是给郑王,给郑庭一个遮羞布而已,也不会落了你夏家的威名,虽说这僻远小城中的只是你夏家的一族支脉!”
“怎么,你还心疼那一块阵盘?这就是夏氏一族的嫡子吗?如此行径,可真是会过活呢!”谢恒讥讽道。
“谢恒,你莫要呈口舌之快,今年三冬会我定叫你好看!”夏渊脸色难看,愤愤然。
“哈哈哈,我等着,届时说不得我就娶了你那族姐,成了你亲家!哈哈哈......”
“你......”
“好了,你二人先行离去,我还有事要办。”左江面色一板,喝道。
二人彼此对视,冷哼一声,纷纷行礼告退。
......
城外,待到二人离去,左江微微一笑,不知从哪掏出一块铜镜,正了正自己的衣冠,露出一个他自认为温润亲和的笑来,然后转身向着城内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