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进酒楼才发现,里面已经人满为患。我一皱眉,幸好刚才将一队军士都留在了城外,交付给了隰州城防军。要不然还真安排不下。
一见到我们进来,店小二艰难地穿过层层障碍,来到我们面前。也是,看着蔡渝南和司天辰身上的绫罗绸缎,也就知道他们就是有钱的主。反倒是我几人中间,这个官最大的人,倒是一身粗布长衫,而且因为刚才睡觉已经扯的皱巴巴的。长得又个小,萎缩在他俩人后面,简直像一个小小仆从。
“小二!还有雅座没有?”蔡渝南温文一笑,一派富家公子姿态。
“有!有!有!客官里边请!上等雅间一座伺候着……”小二拖起长音吆喝着,为我小小的虚荣心满足了一把。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就梦想着什么时候,等我什么时候成了有钱人。就一定要到上海最贵的酒店里面,冲着酒店经理理直气壮的大吼一声:“有什么好酒好菜,都捡贵的给爷每样上一份!”然后在酒店经理阿谀哈腰的时候,甩出一张金光闪闪的金卡。
今天,想不到我的梦想会在这里实现。
上了楼上,才发现。楼上楼下果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楼下挤得几乎能“挤怀孕”了!楼上却依旧有着几张空桌子,用一架架典雅的屏风隔离开来。蔡渝南甚至还为我们找到了一个临窗的位子。
“做有钱人真好啊!”我感叹道。
“葚妹妹不是一直都是有钱人嘛?何来这样的感叹啊!”蔡渝南似笑非笑的斜睨着我。身子却将我让到了最佳视角的靠窗,在这里,我可以俯瞰到整条香福街。
“哎,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突然间,不知为何我想起了《红楼梦》里的〈解好了歌〉。
一席话出口,却见蔡渝南和司天辰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当我怪物一般。
“怎么了?”我摸摸自己的脸。
蔡渝南低首温文一笑,好看的眉眼中闪烁着探索,浅声道:“只是没有想到葚妹妹年纪小小,倒是已经看破世间炎凉!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年方十二的小姑娘说的话!而且你有着一般女子,甚至是连男子都难以企及的文采。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我原先认识的那个天真可爱,又带点刁蛮的小女孩了。什么时候梅叔和梅婶婶这样教育你了?”
露相了吗?我的心猛的一跳。随即,缓和下来。即使露相了又能如何?现在的我已不是从前,不再无权无势,不再寄人篱下了。
淡淡一笑,我转眼望向窗外,低声道:“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有时候你认为是真的,却不一定是真的;有时候你认为是假的,却是真的。这就叫做真亦假来,假亦真!假作真来,真亦假!世人总为假象迷惑。”
原以为我低低的自语不会为人所听闻,却不料话音刚落。就听的一声洪亮的佛语:“阿弥陀佛!施主慧根超凡,令老衲佩服。”
转眼望去,却见的一迦纳百结的和尚低眉垂首的站在屏风旁边。
我心中猛的一颤,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知道这和尚是怎么到来的。看来是碰上高手了!看着司天辰欲站起来的身体,我立马拉住他,小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安稳了司天辰坐下,我微笑的看向老和尚出,坏坏的浅浅一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老和尚逛酒楼,倒也光明正大了!请坐!”
老和尚低眉一个稽首,老实不客气的坐到了我的对面,抬起头来,道:“施主说笑,老衲是在此地白马寺挂单,施主可以称贫僧为青溪和尚。”
“青溪?很少有和尚这样称呼自己呐!”我浅浅一笑,望着他眉宇间的隐隐煞气,邪笑道:“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大师果真如此淡薄吗?”(王维《青溪》)
“施主果乃老衲知音人!”老和尚深藏在白须中的嘴唇惬喏一扯。
“可是……”我故意延长声调,道:“佛曰: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大师既然说自己淡泊名利,为何又要在名称上标示呢?岂不着相了?”
果然,本来还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顿时神色一变,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一份提防。
“施主果然慧境,老衲受教!不过,老衲是来到这里,乃是听闻了施主对于世事的一番颇为耐人寻味的解词!觉得施主慧根深厚,实乃感觉精义!便上来讨教而已。”
“大师是得道高僧,哪敢言‘讨教’二字!不过小女子在这里倒是有一个问题需要大师帮我解惑!”看着老和尚,我笑的越发阴霾,想起了地府的时候,阎王爷给我的任务。也就越发手下不留情起来。
“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然伽叶曰:有业必有相,相乱人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