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中国云峰市。
傍晚六点，林涛看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随手拿起肩包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走出办公室。
门口保安老张看见林涛走过来，笑着说：“小林啊，最近就你最准时了”。
林涛把包在门边一个机器里过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下道：“工作嘛，当然要讲究劳逸结合啦”。
出了大门，一道淡黄色的阳光划过楼宇间的空隙落在林涛的脸上，他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光线，回头看了一下大楼上的泛着金光的大字-中国西南原子能研究所。
林涛走到大道边上，看见一块新立的广告牌，上面用大号的字体写着“健康出行，节约一DIAN”；旁边还有一块广告牌写着：“老马出行，成功之选”。
林涛笑了一下摇摇头，从一排排的共享单车中随便解锁了一辆单车。
一个小时后，林涛回到家里，放下肩包，瘫软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机。看着天花板发呆，林涛慢慢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朦胧中，恍惚听到电视机里的播报新闻：“本台最新消息，当地时间十五点二十分，好望角附近海域发生超级海啸，人员伤亡不明...”。
在林涛的意识里，电视机的声音越来越小。
忽然，一个声音用法语说道：“同事们，设备运行功率已经增加到86%，你们要随时留意参数是否符合预期曲线，各关键设备报告节点状态”。
林涛忽然看见自己身处在一间到处是屏幕和键盘的房子里，屏幕前面坐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后面站着几个老者，他们都紧张地盯着屏幕。研究所的所长姚院士站在林涛身前，也认真地看着大屏幕。
林涛想起来了，这里是欧洲大型强子对撞机(简称LHC)的总控室。
“功率增加至90%”。
“超导冷却传感器正常”。
“加速器线圈计数器正常”。
“目标粒子速度已经到达光速99.9905739%”
总控室的广播轮番播报着。
姚院士回头对林涛说：“两束重核粒子被加速到光速的99.999%，然后对撞，这是LHC，乃至人类历史上首次这么大的能级运行，可能会把我们带回到宇宙大爆炸之初的状态，将会有史无前例的发现”。
林涛点头道：“嗯，我做梦也没想到，能够见证那个时刻..”。
大约十分钟后，广播播报：“粒子被加速到99.993%”。
一个半个小时后，广播播报：“粒子被加速到99.997%”。
三个小时后，广播播报：“粒子被加速到99.998%；设备运行功率到达120%”。
三个小时又过去了。广播没有再更新实验状态。
这时候总控室里站着的人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看，过了一会众人开始交头接耳相互说着什么。姚院士和众人讨论了一会，也紧紧皱着眉头。
林涛疑惑地上前问院士道：“姚老，这是出了什么问题呢？好像速度一直提不上去..”。
“注入的能量已经超过预计30%了，粒子流的速度还是没有增加，这个现象无法解释”姚院士摇摇头说。
林涛看见多个显示器能量区已经由原先绿色变成橘红色。屏幕前的操作员也回头看着站着的众人。
“能不能在99.998%光速的情况下，把实验完成呢？”林涛低声道。
姚院士再次摇摇头道：“粒子在接近光速情况下，哪怕只是0.001%光速的差别，他的质量前后相差几万倍，所以对撞产物的能级将不是同一个量级上，当然结果就是它们将会落在我们仪器的检测范围之外，那么就意味着实验的失败”。
林涛听完沉默很久然后说道：“姚老，有没有可能是这样：重核粒子被加速接近光速，质量已经是原来的几百万倍甚至几千万倍”
“那么高的密度，在环绕隧道高速飞行中，足以形成原子级别的引力波...”。
“你是说，粒子产生的引力波损失了能量吗？那样的波长太微小了，传递的距离很有限。根本达不到管道的外面”姚院士说道。
林涛用手摸了一下下巴，想了一会然后说：
“假如加速器管道还有极其小量的气体呢，它们虽然和重核粒子碰撞的几率极低，但是可能在引力波海洋里面产生共振，然后把能量传递到管道管壁上，我们还做不到绝对的真空对吧”。
姚院士点点头说：“这种情况，要验证一下也不是很困难”。
说完转身跟一个带眼镜的老者讨论了一会儿。
大约过了两分钟，一名工作人员从打印机拿起一份表格递给带眼镜老者。老者和老姚看了表格比划了很久，然后拿起话筒说道：
“各位同事，原因已经找到，正如这位年轻人想的一样，在极端接近光速以后，在管道壁上我们检测到了轻微的额外的升温，说明我们的设备还不够好，管道中存在气体，它们和重核粒子通过引力波交换了能量，所以我们现在的需要马上清除管道中残留的气体分子”。
等老者说完，房间里众人开始鼓掌欢呼。
一个秃顶的中年操作员举手说：“我们可以把管道里30台真空机同时全功率开动，应该可以把多余的气体减少一个量级”。
眼镜老者点头同意。
两个小时后，广播里开始播报：
“达到99.9981%”。
“达到99.9982%”。
。。。
“达到99.9989%”。
“粒子速度达到光速的99.999%，加速粒子所注入的能量是预计的300%”。
众人又开始欢呼鼓掌，然后看着老者。
老者对一个操作员点了一下头说道：“对撞进程开始吧”。
操作员一边用英文倒数一边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五”；“四”；“三”；“二”；“一”。
在林涛的记忆中，对撞机对撞启动的一刹那，就会产生海量的数据，终端显示屏上的数据曲线会非常陡峭，然后随之而来的是操作人员和科学家们的欢呼。
但这一次不一样，操作员倒数完毕后，屏幕上没有任何大的变化，甚至有的曲线居然变成了得平直了。房间里变得异常的安静，只剩下在敲打键盘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输入过指令了”，操作员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重新输入了几遍指令。
众人都变得不安起来，脸上是各种惊奇、疑惑、失望。戴眼镜老者摸了一下稀疏银发声音有点沙哑地说道：“给我连接对撞室主管，快”。
总控室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同样一脸疑惑的脸孔，他说道：“报告总指挥，我这里没有接收到任何数据，但计算机显示所有传感器都在线，状态正常，而且负载线圈已经空载状态”。
总指挥看着屏幕里的主管声音低沉地说道：“也就是说两股对撞粒子流在加速管道里面对撞以前就神奇消失了？”
“不是的，从刚刚提取出来的数据看，两股粒子流已进入对撞室，碰撞之后全部消失了，没有产生任何粒子的碎片”对撞室主管说道。
房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凝固了似的，有人脸色是流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
总指挥对所有人大声说道：”不可能，它们还远远没有达到到形成黑洞的能量，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人声音颤抖地说道：“一个亚原子级别的黑洞会穿过任何东西的同时，吸收更多物质，然后继续长大，会引发地质灾害，一直到到达地心，最后把整个地球吞没！...”。那人还没说完，整个总控室的房子开始剧烈晃动，上面不断有东西掉下来。
“涛涛，快醒醒，你怎么睡这里了，快醒醒！”，在朦胧中的林涛听见女朋友依依的说话声音。他睁开眼睛，发现她紧张地看着自己，右手拿着纸巾轻轻印去自己额头的冷汗。
“依依，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我睡了多久？”林涛慢慢坐起来。
“都快九点了，我下班后和同事吃完饭就过来了，知道你肯定还没吃晚饭吧？”依依看了一下手表。
“还没呢，等下我去下点面条吃就行了，你左手提着的是最我爱吃的火腿吗？买给我下面条的？”林涛回过神来说道。
“那~，我去给你下点面条去，阿”依依点一下头正要转身说。
“依依，要不，咱们结婚吧”。林涛站起来拉住依依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依依有点惊讶的看看林涛的眼睛，慢慢地说：
“今天是怎么啦，你一个理工男不会突然就这么直接的啊，是不是工作上受到什么打击了你？”。
林涛叹了一口气说：
“依依，我刚刚做了一个梦，忽然觉得不知道所谓坚持是不是值得。可能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呢？”
林涛拉着依依坐在沙发上继续说道：
“目前主流的观点认为，核聚变堆的商业化运营至少要在三十年后，我们现在做的工作只能算是技术储备，不一定用得上”
“姚老私下对我说，那是太乐观了，前提是在咱们这个领域，得有爱因斯坦或霍金等级别的理论大家出现才行”。
“即使是那样，也是你喜欢的领域，还记得咱们读大学时候吗，你说过，聚变堆取之不尽的清洁能源，是裂变堆100倍，有了它，我们就能进入新时代了”。依依也叹了一口气说道。
林涛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所以，我有个想法，要是咱们结婚后生个宝宝，两个也行，然后花三十年的时间，以咱们的专业知识，把他培养成这个方面的顶级人才，说不定到时候就可以搞定聚变堆了呢！那个时候咱们也老了，但也算是为社会奉献一点点力量吧”。
“嘻嘻嘻嘻...”
依依笑得弯下腰说道：
“林涛，你是想把我笑死吗，想法还真这么幼稚，还指望咱们宝宝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颓废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快说”。
林涛停顿了一会说道：
“还记得程学伟吗？咱们的大学同学，我今天下班路上遇到他了，当时我正骑在单车回来，他开着黑老马降落在我面前，问我要去哪，送我一程。”
“那个老马确实顶级豪华配置，坐上去以后听不到外面任何声音，也没有一丝丝的震动的感觉。我们在云峰市上空转悠了一大圈”。
“好多年没见过了，听说毕业以后他就出国了，那你们聊了那么久，都聊了些什么？”依依若有所思地问道。
“只是聊了一下毕业之后的私事，还有他这次回国的目的，他说，亚索达公司派遣他来中国开设新的实验室，正在招募研究人员，保证至少是三倍于现在的薪资”。
“一旦研究出新成果产品化以后，还会有分成，甚至可以有机会去亚索达全球顶级研究机构学习深造。假如我去了那边，就有资源把咱们宝宝培养成国家的栋梁了，依依，你觉得呢”。
依依撇撇嘴说：“我觉得你是不会去那边的，这个亚索达公司虽然很出名，资金实力雄厚，但据说在科研方面真正落地的项目不怎么样；还有我觉得自从你跟姚老从欧洲LHC项目回来以后，整个人好像少了一点什么似的”。
林涛抱了一下依依道：“还是你最了解我；去年研究所里的LHC项目取消以后，我们整个研究所都士气都很低落，还因为我们失去一次验证关键材料性能最好的机会。为此，我们不得不尝试更多的技术路线”。
“据说是LHC使用寿命已经到了，去年以后的所有项目都停了，LHC的使用寿命不是至少60年吗？”。依依说。
“可能是一些其他因素导致提前报废了，这么大的设备，可惜了”。
“我们的项目差一点就能够在停之前做完，真是倒霉。”
依依轻轻拍了下脑袋说道：“哎呀，差点忘了跟你说这件事，我最近调到了太空能源开发课题组了，现在好像太阳能所里加大了科研经费的投入，课题组正在招聘更多的人，我就是负责这个的，估计今后一段时间里有的忙了。涛涛，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哦，不要老吃面条了，还有，原来我们组长是李教授，真是太巧了”。
林涛说：“天哪，是李教授，我也很想念他”。
“对了，程学伟找我还有一件事，他说我们那一届毕业以后，都没再在一起聚聚，所以，他邀请我们到他的农庄里尝尝他们公司新开发的大米，来回旅费报销，依依，你说我们去还是不去”。
“当然要去啦，就当是免费的旅行了，不过，到他的公司里吃喝玩乐，那是算公费还是私人的？”依依说。
“人家是私企，你也管不着吧，再说，咱们的核物理专业的同学，好多都去了科研单位，这次说不定人家想为他们公司做这个”林涛说着在依依的手臂上抓了一下，做了一个挖东西的动作。
“哦~明白了”，依依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