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叫什么？”
“回公主大人，那孩子名为卓微，自幼聪慧稳重。”
“呵！自幼聪慧，讲来听听。”
“说起这卓小公子，那可是了得，一岁生辰时，在满堂宴席上，道出了自己现在名字，然其父拍堂同意，改无忧为微…”
“一岁？”
“是的公主大人。”
“那倒也是个奇人。”
“他还提笔为小人写过四字，至今被悬在高堂之上，公主大人您请看。”
“聪明…绝顶？”
徐镇主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继续讲道：“他弹乐舞剑……五年访仙……”
红湖公主俏脸之上，多了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当最后一抹余晖消散。
心情有些沉重的卓微攀着廊柱，来到了屋顶，轻轻躺下。
下方的廊道处，站着安安静静的四人。
卓盈盈睡着了，被卓夫人抱在怀里，眼角余有泪痕，小六坐在地上，呆呆望着屋檐。
卓不平道：“一晃许多年，微儿大了，我们也该放手了，他终究要飞起来的。”
没有回答，空气沉默着。
“夫人…我们再生一个吧。”
依旧没有回答，卓夫人抱着卓盈盈缓缓离开。
一切未知的，都会带来恐惧，卓微害怕，他害怕真的死了，他只是一个凡人。
“红湖公主？翱羽国九公主么…也不知道这一路有多长，是不是比一辈子还长…”
卓微揉捏着胸前的念珠，忽地彷徨了起来。
乌于镇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忧。
当然，孟三解是高兴的，进了宫的人，可从来没有出来的。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
镇主府外，站着三四十名少年少女，一些父母都是泪沾衣襟，站于极远处，卓不平与卓夫人赫然在列…
茶楼里的小老头，平静地啜饮着淡茶，“那里可不是个好地方呀！”
……
半空之中，一艘百丈船舰穿梭于云海，蔚为壮观。
“这就是仙人的手段！”
卓微忍不住地心生向往，一缕云雾迷乱他的眼。
在那甲板最前处，站着名淡黄长袍的老道，鹤发童颜，气质出尘，一举一动之间似乎暗合天地，直教卓微目光火热。
“呵呵，小娃娃看什么呢？想学修仙？”
卓微自然是被注意到了，老道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他激动了，这是传音之术。
卓微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轻轻地点点头。
“可惜了，你资质太差。”
卓微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呆愣当场，老道也没再传音过来。
甲板上，老道身后站着数名年轻徒弟，红湖公主带着两名侍女站于一侧，两方看起来并无什么严密的交集。
小六忽然小声道：“少爷，婉儿姑娘哭了。”
卓微看去，在身后数丈处，婉儿姑娘被一群着华美衣裳的少女排斥在外，什么污秽、鄙夷、贬低之词尽皆从她们嘴里吐了出来，极尽不堪。
她不敢还嘴，所以只能委屈地直掉眼泪。
“真是傻…”卓微暗叹口气，冷着脸一步步走了过去，若不是担忧动静大了，会被嫌弃，到时候几人地位更是低下难过，他此时便该跑过去。
可惜，王宫不是他家开的，他…还没这个胆量。
瞧见一俊俏公子走近，一群少女蹙眉以望，嘴上的动作顿时小了起来。
其间一脸蛋精致的少女微微脸红地想要上前搭讪，却是被一声冷厉的“滚”字吓退，那一瞬间，她看清了公子眼中满满的厌恶。
婉儿姑娘捂着脸，哭声很快止歇，从指缝中瞧着卓微，眼泪汪汪的眼眶里，却含着股子欢喜，未被遮掩住的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傻丫头…”卓微无奈地道，遂牵着她的手离开这处，他前世倒是没做什么大好事呀，怎的今世如此幸运，今世…真像一场梦。
小六高兴地看着这一幕，特地离着两人有两步远。
“他…就是那个卓微？”一名女子眯起眼，冷笑道，“很好。”
甲板前方，红湖公主微不可查地往后瞥了一眼，老道掐着手指，心思急转，“这船上，究竟是哪一人拥有着大气运，为何老夫算不出来…”
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歇，命运的浪潮始终起伏。
扶着船栏，婉儿姑娘将泪水全部擦干，她盯着卓微的侧脸，眉眼弯弯：“小公子，宫里有多远啊，我们入宫会做什么呀？”
“也许…还要五天才能到达翱天城吧，我们入宫，自然是为奴。”卓微平静道：“现在想走也晚了，怕吗？”
“怕…那小公子你怕吗？”
“我也怕。”
卓微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着这晴朗天空。
船上众人也都安分守己，不敢闹事，故而一直都停平静。
第三日时，忽地天霄震动，船舰前方一片厚重的阴云忽然行来，其间有雷电窜动，阴暗交替间，一个眨眼的功夫，漫天都被阴云遮盖，不见日光，只有幽影闪动。
卓微正欲拉着小六与婉儿姑娘回房间时，一层淡黄色的光幕凭空生出，将船舰包裹在其中。
甲板上的红湖公主与道人众徒脸上涌出一抹惊色，站于他们身前的老道在翱羽国可是有着赫赫威名，擒妖无数，道行高深。
可来人依旧阻其行程，莫非…有备而来？
船上一些少男少女已经有些慌乱起来，所幸他们还知道分寸，不敢喧哗，不若很快便会被船上的铁甲侍卫毫不留情地给扔下去。
老道一脸风轻云淡，“来者何人？报上名号，待会擒下你时说不定会饶你一条性命，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亦如此。”
“狂妄！”
厚重阴云中响起一声怒哼，雷电暴动，一只遮天大手盖下，哪怕身处于光幕之内，除老道外所有人皆有种窒息感。
卓微觉得灵魂都受到了碾压，整个人要不由自主地趴服于地面，骨肉更是生疼，像是下一息就会碎掉一般。
其他少年少女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老道目光一冷，点出一指，一道光华射出，如匹练一般直迎巨掌。
“轰——”
如天雷炸响，两股恐怖的力量相触，立即便生出一股环形余波飞速扩散而去，阴云避让数丈。
老道一巴掌扇出，余波平定，阴云都由此生出一处裂缝来，几束光线照射而来，他极为自信，飞身而入。
短短的几息时间，卓微已经累出一身虚汗，他坐了下来，目光紧盯着阴云深处，那里，有着数道光芒闪动，时不时一些余波透过阴云溅射而来，船舰都是颤动不休。
过去了足足半个时辰，缠斗依然未能结束，那几位道徒的表情还算镇定，而红湖公主闪烁的目光表示她内心绝不算平静。
仙凡，当真有若云泥之别。
卓微更加坚定了成仙的目标，他想主宰自己的命运，绝不愿自己像此时如此无力。
阴云似乎离着战舰越来越近了，已经有数道雷电如龙蛇一般从阴云上飞落下来，攀在光幕上，噼啪作响。
看得卓微心惊肉跳，那光幕以肉眼可见地淡了下来。
忽有一道白芒亮起，船舰上所有人此刻都是双眼生疼，有眼泪淌出。
一道冷喝声响彻而起，“重云，受死！”
下一息，天穹撕裂的惊响响起。
“少爷，您没事吧！”
“小公子你没事吧！”
两道担忧的声音传进卓微耳内，“放心，没事，看这情况，要么是正道仙人过来了，我们得救，要么是邪道仙人过来了，我们生不如死。”
婉儿姑娘笑了起来：“我不怕。”
让卓微微微心安的是，他的运气显然没那么差。
当视觉恢复正常的时候，船舰外的光幕消失了，那遮天蔽日的阴云也消失了，晴朗天空重归于众人视野之中，心间顿生一种新生的感觉。
甲板上空，站着一名长髯霜白的中年男子，他负剑而立，背靠太阳，身影显得无比地神秘、高大。
看不清他的脸，阳光太过强烈。
他的下方，衣袍染血的老道深吸口气，压下伤势，感激道：“多谢阁下相救，老夫实在惭愧，大意之下竟差点送了性命，老夫昆合宗宗主，敢问阁下名号，此恩来日再报。”
中年男子扬了扬嘴角，“前辈客气了，那重云作恶多端，晚辈早已追他许久，今日还好有前辈将他拖延住，杨某才能将其斩杀。”
“至于名号？这个倒是从未取过，杨某也不需要。”
“今日乘兴归，明日莫再愁，一剑划生死，莫敢不逍遥。”
中年男人踏剑而去，仙气十足，声音远远传来，竟有种萧索的意味。
船舰上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此人离去，仰慕崇敬者自然不在少数。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老道收回目光：“当真一天还比一天高。”
念叨两句，老道双手齐动，捏出数道肉眼不可视清的法决，气息逐渐平稳，船舰再度起航。
卓微久久不肯收回目光，他只觉一身热血澎拜，神往不已。
着实，好生羡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