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修冰冷的目光审视着跌倒在地的弗兰克,弗兰克忍受着痛苦艰难地爬了起来,却把手中的那把维兹家族历代相传的弯刀握得更紧了。
“来。”修不再面带微笑,他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目光里充斥着真实的杀意,好像一匹荒原里的野狼,正在黑暗中肆意地玩弄着猎物。
“妈的,妈的....”弗兰克剧烈地喘息,调整自己的姿势,他的脑海里闪过几个过往人生的片段:
他儿时一次一次流着汗奋力劈砍,把那木桩劈出成千上万的刀痕,
贵族少年的比武会上,他出刀即是一记斜劈,对方什么也没看清,就已经倒在地上,
十三岁那个夕阳之下,父亲拍着自己肩膀,“你未来会成为最强的勇士,为家族争取无上光荣。”
还有,烙印在自己灵魂里,挥之不去的,父亲被吊死在绞刑架上的那个画面。
“怎么能在这里停下?怎么能死在这里?”弗兰克咬牙切齿,在心里默念着,通红的眼睛饱含愤怒地望向修,
他看见修那张俊俏的脸,还有,修那冷漠的眼神里带着的轻蔑。
“维兹家族的种,生来就是最棒的勇士!”
弗兰克大声地咆哮,然后拼尽全力冲向修,把毕生所学的全部刀术毫无保留地挥斩了出去,
跨左击,不中。
跨右击,不中。
翼左击,不中。
逆鳞刺,不中。
坦腹刺,不中。
二连刺,不中。
旋风格,不中。
这每一记刀术,都曾经击杀过无数英勇的帝国士兵,可如今,弗兰克在修的面前,就像一个挥舞着木棍的顽童,每次出击都被提前看破,然后轻松地避开。
弗兰克握着弯刀,气喘吁吁,没有打出有效的伤害,他反而正濒临力竭的困境,死亡的气息,也随着力量的流失逐渐笼罩上来。
“我会死么?”弗兰克脑海里闪过一个,自己从没想过的问题。
死?死是什么样的?像刚刚自己虐杀的那些枪骑兵那样么?他想起那些横七竖八的骑兵尸体离世前的表情,自己也要像那样,带着恐惧和不舍离开人世么?
不对,不对,肯定是哪里弄错了,他是维兹家族的小狮子,他是猎杀的那一边!怎么会成为猎物呢?
死...要死了?
不,不想死。
不想死....
“我已经看够了。”修冷冰冰地说,然后随意地伸出手掌,紧紧捏住了弗兰克握刀的那只手臂,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弗兰克痛苦地尖叫着,何等的臂力——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好像正被一个大柴刀来回地切锯着。
“你曾经杀死过别人,因为那时你是强者...”修不带任何感情地陈述道,“而如今,你遇到了更强者,你就变成了被虐杀的那一方,这是自然的法则。”
“你所要做的,不过是接受这自然法则罢了。”
言罢,修举起弗兰克,把他用力地甩出了几里远,弗兰克摔在地上,全身骨头撞击地面迸出碎裂的恐怖声响。
如今,弗兰克已经没有办法再次站起来了,他的腿骨被彻底摔碎了,他艰难地伸出手掌挖着泥土,向远处爬行,
此刻的他,已再没有什么贵族的矜持,他内心想的只有一件事情:
活下去。
想活下去。
他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挪动手掌,指甲缝里都是肮脏的泥。
活下去,活下去就还有机会,还有机会锻炼刀术,总有一天能杀回来。
他的腰身蠕动着,像蛆虫一样一点一点地爬行,
活下去,活下去就还能见到反王派的同志们,活下去就还能重振维兹家的光荣。
他一边疼得流泪,一边大口地喘气,想要马上逃离这场没有边际的噩梦,
活下去,活下去就能杀更多的国王走狗,切碎他们,为父亲报仇。
嚓——!
一把银剑从上方落下,刺穿弗兰克的手掌,把他钉死在这片泥泞的土地上,
“你想活下去?”
弗兰克的视野上方,传来一个冰冷又轻蔑的声音。
修缓缓从腰间拔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这是兰亚的贵族子弟们打猎时随身佩戴,用以割下猎物头颅的。
“不行。”
那两个字,就像神明下达的一句审判。
咔擦——!
鲜血蔓延开来,染红了泥土,弗兰克再也不能动弹了。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哈——!真累啊!”修舒展四肢,向着天空抱怨,“不过大家都死了,没有向导了,车也毁了,这样吧——就暂且在旧长巷区留几夜,等陛下的人来找我们吧?”
远处侧翻的车厢背后,那个胖胖的车夫,把这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此刻的他汗流不止,满脸惊恐,完全没有一丝侥幸逃生的喜悦。
“说起来,先生,您叫什么名字?”修望着车夫,礼貌地发问,“我还不知道呢。以后我们要作伴很久,总得知道彼此的名字吧。”
“怪...怪物!”
车夫只作了一句简短的回应,但完全是他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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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亚帝国北都,王戍部队军机处内部。
这一次,兰树三世不在拨弄算盘,他正站在房间里,审视一副挂在墙壁上的地图,地图上详细地绘着兰亚帝国所在的这片大陆的山峦、河流与诸国,可是,这张详细的地图,却有一部分被撕掉了,袒露墙壁,和周遭对比起来十分醒目。
一个身着漆黑风衣,戴着礼帽的人影攒进军机处,向兰树三世恭敬地行了跪拜礼,那人眼角有瘆人的白斑。
“如何?”兰树三世发问。
“根据我们的探子回报,两小时前,押送叛党的囚车在林中大道的泥沼地段被劫,袭击的带头者是A级通缉犯,‘白刃的银猫’。”
“这么说,修·库卡死了?”
“.....陛下,现场有空的针剂管和A级通缉犯的尸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修·库卡应该注射了不死鸟血液的试剂...而且,他通过了试炼,还杀死了对方!”
兰树三世一怔,目光忽然变得炯炯有神,可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那他人在哪?”
“属下这就派人去找。”
“不,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吧,卡德,除你之外,其他的人我信不过。”
“是,属下遵命。”卡德恭敬地低下头,手按在胸口。
“总算到了这个时候了啊....”兰树三世呢喃着,一边摩挲着地图上被撕掉的那一块——缺失的部分正是八年前兰亚战败后输给南方的大片土地,自那以后,军机处的这张地图再没完整过,以警醒将军与骑士们,不要忘记当年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