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过奥术吗?”
南丁格尔的神情相当严肃,问得月一怔。
“没有。我说过,我没上过学,平时连接触奥术书籍的机会也没有。”月低声回答,“一个孤儿能学到些什么呢?”
“怪事...”南丁格尔托着下巴思索,在房间里来回绕圈,“刚刚你斩杀那蛛怪时用的奥术,是级别相当高的奥术,叫做裁决之斧.....那样的威力,实在不像是第一次使用奥术的人能做到的,难道就只是由于那一瞬间的信念?也不可能啊...”
月没有说什么,走到南丁格尔身前的木桌旁,翻了翻那本摊开的笔记,乍一看,笔记里以精美的画工绘着无数荒诞离奇的内容,与其说是研究手记,更像是童话绘本,点石成金,贤者之石,长生药,还有以烧瓶培养人造人,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玩意赫然陈列,一看就是炼金术狂热者的杰作,每一页的页脚部分,都有金色苹果图案的签名。
“你认字?”南丁格尔抱着肩膀靠在墙上,饶有兴趣地盯着月。
“认识一点...说起来,你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吗?到底为什么会有那么可怕的怪物?”
“邪教徒的仪式罢了,迷信,不科学,但除却长生不老的痴想,他们研究的有些东西还是相当有价值的,”南丁格尔动身,走向通往二楼的螺旋式阶梯,“今天早点睡,你弟弟已经睡了,明天一早就出发前往南方。”
“明天就走吗?这么快?”
“越快越好,赶在王室有别的行动之前,逃到南方就安稳了,我这种地位的人申请庇护,南方人会很重视的,最起码我们衣食无忧,不会像逃难一样。”
说完,南丁格尔扶着阶梯扶手,一步步逐渐消失在月的视野里,她和沐睡在二楼,月睡在一楼的空房里。
入夜了。
月回到空房里,脱下衣服,暴露出肋骨轮廓都清晰可见的瘦弱身体,他坐在床上,喘着气,仔细检视身上因为冲击导致的一块块淤青,断裂的骨头已经基本愈合,南丁格尔的医疗魔法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他用热水浸湿的毛巾擦拭自己的身体,轻叹了一口气。
这样柔弱的身躯,要怎么去保护别人呢?这次碰运气用出了高阶奥术,可以后再遇到那种情况该怎么办?每一次都能发生奇迹吗?
“不管怎样,明天就都结束了。”
月自己对自己说,他放下手中的热毛巾,一下躺倒在床上,疲惫感瞬间冲满了全身,骨头都酥软下来。
明天就要启程去南方了,不管怎么说,他和沐的流浪生涯很快就要结束了,跟着南丁格尔,最起码不愁吃穿,不至于回到过去那种靠偷窃和垃圾桶里的残羹剩饭维持生计的日子,或者说,好歹,也能有个家吧....
想着想着,月的意识渐渐模糊,他抱着棉被,身体蜷缩,沉沉地入睡,不时发出很粗的呼吸声。
然而,房门的缝隙里,突然闪过一个微小的影子。
那影子一蹦一跳,和地板碰触发出咔咔的轻响,它先是跳到床上,然后又一路蹦到月的肩膀上。
“先生,这边请!先生,这边请!”
月被诡异的机械音调惊醒,睡眼朦胧,只看见一个黄铜色的青蛙剪影。
他揉了揉眼睛,视野渐渐清晰,那确实是一只青蛙,只是它的躯壳不是血肉组成,而是大大小小的黄铜齿轮轴承拼接而成的,各部分转动起来非常协调,轮缘的锯齿相互啃合,月这一生还从未见过做工如此高超的机械工艺品。
“先生,这边请!先生,这边请!”
机械青蛙的扁嘴一张一合,不知是如何发出声音的,月呆愣地望着这只不速之蛙,这几天他已经遇到够多难以置信的事了,再多一件也不至于让他大叫出声。
“先生,这边请!”机械蛙重复着那一句话,蹦跳下床,再慢悠悠地向门房的缝隙跳过去。
月赶忙下床,紧跟着青蛙前行的路径,那只黄铜色的青蛙跳过厨房,在南丁格尔今天做调配实验的长木桌前停了下来。
接着,它的两条机械后肢绷紧,蓄足了力,猛地一蹬,跃上木桌,又爬行到那本摊开的炼金笔记的纸页上。
“先生,这边请!先生,这边请!先生,这边请!”
机械青蛙不再有动作,只是不断地重复那几个字,身体紧紧依偎在笔记上,似乎那儿就是这只青蛙的窝一样。
月站在木桌前,本能性地伸出手,颤巍巍地试着去触碰那只做工精细的青蛙,但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青蛙表壳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本笔记忽然像开足马力的蒸汽机一样,源源不断地喷吐出白色烟雾,月的视野彻底被雾气填满,眼前白茫茫一片,只听见轰隆隆的响声,好像身畔有火车飞驰而过。
那些白色烟雾在空中流淌,快速汇聚,逐渐塑造出人类的形状,月瞠目结舌地望着,他想起民间传说里的神灯,只要摩擦神灯,灯中就会迸发出一个巨大的神灯精灵,可以实现擦灯人的任何愿望,此刻,这本笔记好像充当了神灯的角色。
但是,自己眼前的,却不是什么神灯精灵,烟雾塑造出了一个老者的形象,那位老者有着雄伟茂盛的大胡子,戴着薄片眼镜,鬓发斑白,身材却极为挺拔,烟雾甚至塑造出了他身上穿着的正装,衣领下别着一朵显眼的玫瑰。
月看着那老人,那老人也望向月,他甚至能感觉到老人眼中流过的光...好像这团烟雾是活着的...是有生命的一样。
“一个世纪之后,能重新见到这漂亮人间,真是件幸事。”
忽然,烟雾缭绕的老者有了动作,他将左手横压在腹部,右手自然伸出,欠身行了个鞠躬礼,嘴唇微微张合,声音相当嘹亮。
“你好,我是‘炼金术的神明’,三重伟大的艾萨克·博尔吉尼,阁下仗义的出手相助,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