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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半江瑟瑟半江红

娼寮里所有的女俘依然穿着宋人的服饰。可能金人更喜欢宋人的着装,异域风情才能更有新鲜感。陈染秋肩上的一条金色披帛吸引了姜玄黎的注意,那是一条价值不菲的缂丝披帛,边缘处坠着一排颗粒圆润大小整齐的珍珠。由此可知陈染秋的优幄超出了她的想像。

陈染秋一路引着她来到自己的卧房里,亲手倒了一盏茶捧过来,递到她手中时着意说道:“此处的茶皆是南宋贡奉给金国朝庭的。你尝尝这贡茶是不是比家乡的更好?”姜玄黎小心接过茶盏,看着金色的茶芽舒展在杯底,茶汤色泽金黄明亮。浅尝了一口,入喉香高,回味颇甘。笑道:“果然是好茶。在杭州也不能轻易喝到这样的上品。”陈染秋纠正道:“此时的杭州是南宋的京城了,改叫临安府,可惜有生之年恐怕也再难回去。”姜玄黎闻听仔细端详着陈染秋,“姐姐在这里消息定是比我灵通,有什么风吹草动可要知会我一声。”陈染秋讪笑了一下,“我这里迎来送往,你的事我有所耳闻。大体上你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姜玄黎手里端着茶盏,轻轻摩挲,踌躇着道:“姐姐既知我在这里,为何不去寻我?”

陈染秋专注地看进姜玄黎的眼睛,其咄咄逼人之态让姜玄黎几乎不敢直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陈染秋道:“你随我来。”说完引她转过隔断屏风来到书房。陈染秋来到书案前提笔蘸墨继续之前未完成的一幅画。姜玄黎上前观看,见画的是一株开花的树。笔锋提按转折,笔法纯熟,充满了韵律感,像一只毛笔在纸上弹跳起舞,宛转自如。为了表现老树的苍劲枝干,运用了山水画中皴擦的技法,意到笔随,得心应手。姜玄黎越看越喜欢,赞叹道:“姐姐的功力更胜从前。”“你只看出了这些?”姜玄黎愣了一下,笑道:“姐姐见笑,妹妹更喜欢没骨画的笔工意不工,超乎法外,合乎造化自然。这幅画写生传神舒落有致,于雅中品野趣。”陈染秋的笔停了下来,抬起头道:“真是作画如作人。疏不知你的野趣给别人带来的是什么?”说完用力把笔放在笔搁上,忽然换了一副严峻面孔。

姜玄黎从未见过这样的陈染秋,她的面上如挂秋霜,于胭脂渐红处窥得恼愠。“你是怎么对待段倾媛的?你的恨从何而来?你放不下那个男人,就转而恨起了他的姐姐?”姜玄黎倒退了两步,惊得瞪大双眼,一时哑口无言。陈染秋继续道:“因你的任性妄为,霍初贤因你而死,霍锦丰因你致残。本来可以苟且偷生,如今他生不如死!”“霍锦丰怎么了?”陈染秋怒道:“你打乱了我的一切计划。他被完颜宗翰砍去了右手!”姜玄黎如雷轰顶一下跌坐在地上,陈染秋上前道:“你问我怎么不去找你?我给你留下了后路,我离开时在霍府的墙上写下了暗号。金人对这样宅院里的人不会加害。但是我万没想到你却成了刽子手!”姜玄黎含恨辩道:“他们是罪有应得!”陈染秋闻听从袖中抽出胳膊,摘下一支镶金和田玉镯。这正是曾经被霍初贤砸断的那只镯子,陈染秋举到她面前,“他把它交给我,他希望有机会还能戴在你的手上。”姜玄黎颤抖着手接过那只玉镯,眼泪不禁夺眶而出。耳边继续响着陈染秋的声音,可是听起来却恍惚间有些不真实,“他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被你逼成丧心病狂的疯子。你不知道在霍府我夹在你们中间有多为难。”姜玄黎把镯子重新戴在了手腕上,一把拉住陈染秋的手,“霍锦丰在哪里?我要救他!”“你别再害他了!”姜玄黎哭道:“只求他不要恨我!可是今生,我如何能助他一臂之力好好活下去?我也是个身不由己的人啊!”陈染秋仰起头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今生能做的何必等到来世!若是天意,我能奈何?他们父子二人皆因你生祸。现在满手沾着鲜血的是你。”姜玄黎被陈染秋的话震撼得呆坐在地上,前尘往事再次浮现,她突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吧,然后就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朦胧中看见陈染秋坐在床边,仿佛又回到了盛水斋。她用力咬了咬嘴唇,知道这不是梦。姜玄黎定了定神,勉强说道:“好像又回到了盛水斋。”“这里是醉仙楼,不是盛水斋。”姜玄黎支撑着坐了起来,“你究竟隐瞒了我多少秘密?”“秘密重要还是现实重要?”这时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推门走了进来,大一点的男孩儿说道:“娘,段姨说我今天的弟子规默写得很好,可以得赏。”身后的女孩儿说道:“我也要吃糖。”陈染秋笑道:“你说的不算,要段姨亲口对我讲我才信。”姜玄黎仔细看了一眼偎在陈染秋怀里的两个孩子,原来是陈怀恩和霍千夏。一晃儿长这么大了。两个孩子怯怯地向她看了一眼,又回望母亲的脸寻找答案。陈染秋笑道:“怀恩,你不记得她了?这是姜姨。”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子,衣着素雅,与娼寮里的着装很不相符。姜玄黎又看到了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段倾媛怎么在这里?她心里七上八下打起了鼓。段倾媛看见半躺在床上的姜玄黎,看向陈染秋道:“姐姐是在叙旧吗?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陈染秋道:“我不愿看见你们生疏,异地他乡扎根求生不容易。”段倾媛笑道:“赐来赠去的礼物和沦落风尘没有什么差别吧?如今谁还能笑谁呢?”一句话像把刀插进姜玄黎的心里,顿时大痛。陈染秋皱了一下眉,“倾媛,你别记恨她了。”“无论她嫁进段家还是霍家,都是一家人,要怨也只能怨缘分了。”姜玄黎苦笑道:“在宋朝,你是高高在上的诰命夫人,我是被庶人所鄙夷的官妓。纵然进霍府为妾,何曾被你真心当过家人?在金国,你我同为俘虏,还要分个高下。”姜玄黎继而冷笑了一声,“你们段家的人,我早已领教了。为了功名利禄没有什么不能抛掷,所以你在醉仙楼应该是如鱼得水了吧。”说完干笑了两声。段倾媛立时恼羞成怒。陈染秋站起身,对姜玄黎道:“够了,如果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不想看见你们像冤家一样含恨怨对,你身子若无大碍现在就走吧。”姜玄黎下了床,虽然觉得有些虚弱,但强撑着不想示弱,“看到姐姐过得好,我很开心。你的江湖,我不懂,也就不参与了吧。”

离开醉仙楼,姜玄黎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她觉得此一行,如同被人掏去了心肝,她现在空空如也,接下来的日子她开始心有不甘。好在完颜兀术忙于巩固权力,排除朝庭异己,根本无暇顾及她。

姜玄黎经常抚摸着腕上那只修补好的玉镯,“他如剥笋一样一层层剥下她的尊严,你告诉我他很温柔,说我逼得他丧失理智,你的话才是对我最大的亵渎。”一想到陈染秋,她的心又痛又恨。“我以为你是最理解我的。原来只是一场误会。”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个容器,装进世间所有的恶意,伤害,抵毁,然后被人摩挲着把玩。她甚至期待赶紧有人来打碎这个容器。

她开始没日没夜地抄写佛经,只为获得救赎。本就一无所有的人,不像陈染秋和段倾媛,她们还有对世间美好的牵挂。她开始思念霍锦丰,虽然她觉得荒唐,她这辈子都没有颜面再见到这个人。但是她喜欢幻想那一点残余的温暖,如果有来生,让我做你的妻子吧。我不是故意的,求你别恨我吧。她把心事化作佛前的默默祈祷。分不清这份感情是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姜玄黎靠这一点烛火般的微光照亮她心底的柔软。完颜兀术成为她最不愿面对的人。没错,他是一个英雄啊。原来陪在身边一样隔山隔水的远,她不是虞姬,不是吕雉,也不是武媚娘。她只是一个心灰意冷的女人。

当身体只是一个容器,承载欲望便成为轻而易举之事。“将军,南宋有好多美女呢!”温存过后,姜玄黎在完颜兀术耳畔轻声说道。完颜兀术笑道:“你不怕失宠吗?”姜玄黎婉尔一笑,“妾只是想那一窗江南烟雨。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回到初生之地?”完颜兀术叹了口气,“大金现在内忧外患,今非昔比,再难攻宋。”“无论怎样将军必名垂青史,妾有幸能追随将军左右这一生死而无憾了。”说完将手抚在完颜兀术胸前,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完颜兀术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和完颜宗翰不一样,你看他最后死得多憋气。活着时就要不留余地,死时才能了无遗憾。所以我死时要带走你,你在心里祈祷我活久一点儿吧。”姜玄黎故作镇静地用手继续抚摸着他结实隆起的胸膛,“妾若不以身相随,没有了将军苟活在世上有何乐趣?”说完她想到了陈染秋和段倾媛,一时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涌上心头,横下心道:“只是将军辅佐皇上为朝廷操劳日甚,妾不能为将军分忧,深感惭愧。妾有两个姐妹在醉仙楼。妾不久前去看望她们,据她们说有个朝廷官员酒后失言,有不臣之心。”完颜兀术立刻警惕起来,“她说的是谁?”“她没有明说。不如将军叫她们前来问一问。或者是谁也不重要,将军的意图才更重要。”

陈染秋和段倾媛跪在完颜兀术面前,知道此事关乎人命,自不肯随意妄言。完颜兀术有意将两人打入大牢拷问。姜玄黎拦了下来,只说让两位姐姐在府中小住两日以叙旧情,然后命人将两人软禁了起来。然后私下劝陈染秋道:“姐姐你自有想要保护的人,两害相权取其轻,难道两个孩子你都不管了吗?”陈染秋知姜玄黎早已蜕变得今非昔比,而她的软肋就是两个孩子。陈染秋笑道:“妹妹何故苦苦相逼?我们姐妹一场,难道一点都不念旧情?”姜玄黎笑道:“姐姐若还记得我们佛前结拜的誓言,就不该抛下我不管,前些日还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我走时已做了妥善安排,你有机会顺利接近完颜宗翰从没想过原因吗?”姜玄黎一时哑然,“既如此,姐姐在醉仙楼说的话要我如何承受?相忘于江湖!我怎么可能忘,在盛水斋的日日夜夜……”说完泪如雨下,哽咽难言。陈染秋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不得已,我需要段倾媛。”姜玄黎一惊,“所以你宁愿放弃我们的情谊?”她走近一步逼视着陈染秋的眼睛,陈染秋看到了杀机,退后了一步,紧张道:“妹妹你想让我说是谁便是谁吧。”

姜玄黎按照完颜兀术的意思转达给了陈染秋,陈染秋轻轻嘘了一口气,大概是名单上没有背后支持她的那个人。“田钰,这是个汉人。”姜玄黎猜测也许那个人是金人,便道:“完颜兀术要扶持他幕僚中的汉人官员,自然要排除先前的旧势力。”陈染秋无奈道:“金兀术(完颜兀术)害死了岳飞。我们是在助纣为虐。”姜玄黎冷笑了一声,“自古成王败寇,在金国他就是英雄,南宋都已经向金国称臣纳贡,我们在宋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徽宗和钦宗在五国城自身难保,苟且过活,他们会感谢你以身殉国?我们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姜玄黎顿了顿,继续道:“你我姐妹重逢,我怎忍心你再回那烟花之地,两个孩子我已派人接来,做了妥善安排,姐姐以后安心住在这里,像我们以前说的那样一起焚香,品茶,作画,陪着我便好。”陈染秋大吃一惊,“玄黎!我的孩子在哪儿?”姜玄黎笑道:“姐姐怕什么?要不姐姐请你的能人出面相救?我倒想看看是何方高人布了这盘神秘的棋局。”陈染秋忙敛了惊慌,道:“姐姐相信妹妹念及旧情,岂会伤害云婵和我的孩子。我能怕什么,只是事出突然,有些吃惊罢了。”姜玄黎斟了一杯酒递到陈染秋面前,道:“酒是个好东西,既能解愁又能压惊。”陈染秋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道:“段倾媛是我托人从浣衣院救出来的。你不会再把她送回去吧?”姜玄黎微微一笑,“姐姐这么紧张,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本是一家人,只要她安分守己不给我惹事,自然不会难为她。”陈染秋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道:“她最心心念念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回南宋去和父母团聚。她和你在这里纷争什么?”姜玄黎怒道:“她把你对我的情谊都争了过去!”陈染秋看着姜玄黎痛苦的神情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心里有所触动,“玄黎,不是你想的那样!”“一直以来她有的我都没有,我只有你!”陈染秋赶紧上前掏出手帕给她擦泪,“妹妹,姐姐已经尽力为你的周全考虑了。”姜玄黎伏在陈染秋的肩膀上,流着泪道:“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一想到段倾媛,姜玄黎的心里就像插了一把刀,她很想拔出这把刀。真正的原因她难以启齿,一看见段倾媛,她就很难不想到她的弟弟。她本来不恨的,可是当她得知他改了名字叫段拂,她从此心意难平。

她安排人给段倾媛洗浴,然后悄悄走了进去。姜玄黎看着裸露着肩膀的段倾媛,俯下身从木桶中掬了一捧水在手心,又把水扬在段倾媛的脸上,“姐姐岂可辜负这般好容颜,我定要找一位合适的人怜香惜玉才能安心。”段倾媛既羞且恼,强压怒火道:“妹妹忘了已赐婚于我和霍锦丰。”姜玄黎一听到这个名字缩回了手,“他现在在哪儿?”段倾媛反问道:“你为何不去问陈染秋?”姜玄黎一怒之下,伸手用力将她的头按进桶里,“我也让你尝到了被人赐来赠去的滋味,时过境迁,你还不是以色试人。接下来你要为金兀术侍寝,希望你会满意我的安排。”段倾媛挣扎着从水中探出头来,脸上满是水滴,却如出水芙蓉一般娇美,长出一口气,“如今看来内弟没有娶你为妻是一大幸事。”姜玄黎冷笑了一声,“我当时被人左右命运,有多无助。如今你能感同身受,实为报应不爽。”段倾媛笃定地瞪着眼看着姜玄黎,“身处绝境的人,只一心想着报复吗?”姜玄黎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审视着她的脸,“我的绝境也是你的绝境,有你陪着我才甘心。”

侍寝之后的段倾媛,容颜憔悴满眼含泪。姜玄黎一早前去请安,见状故意对完颜兀术道:“将军可尽兴吗?”完颜兀术大笑道:“你都看见了。”姜玄黎婉尔一笑,“将军把驰骋沙场攻城掠地的豪狠都用上了吧?”完颜兀术一边起身由姜玄黎服侍着披衣,一边道:“如今皇上晋封我为太傅,你功不可没。今后以文臣的形象示人,你更喜欢了吧?”“妾有幸侍奉文武双全的夫君,哪有一刻不喜欢。”说完用手抚摸着完颜兀术的新官服。完颜兀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南宋皇帝用重金派人前来赎回他的母亲韦贵妃。我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拿来赏你。”姜玄黎错愕了一下,笑道:“妾不奢望赏赐,能长久陪着夫君便心满意足。”完颜兀术把她揽进怀里,完全忽略了还在床上未起的段倾媛。姜玄黎悄悄向她投来狡黠的一笑,在完颜兀术怀里道:“我的这位姐姐祖籍正好是临安府,想必很想随韦贵妃一起归宋,不如安排她一起随行。”完颜兀术回头看了段倾媛一眼,转回身道:“哪一个不想回去?金兵千里迢迢把宋俘押到金国,为的是强盛我大金。如今虽然议和,但俘虏绝不归还。就连你们的两位皇帝都休想活着离开大金!”姜玄黎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不是帝王将相,也不是皇亲国戚,如今伴在出将入相的夫君身边,妾在宋国原是想都不敢想的,怎忍离去呢!”一席话说得完颜兀术心花怒放,拥着她一起走出了寝阁。

陈染秋见到了两个孩子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只是醉仙楼回不去,被软禁在完颜兀术的府邸,她不想牵出背后的支持者,以免节外生枝,如果授人把柄酿出祸端,那自己就真的无依无靠了。所以宁愿选择忍气吞声静待时机。她清楚此时的姜玄黎像一把双刃剑,唯有她用旧情能够安抚。她眼看着姜玄黎把一腔恨意撒在了段倾媛身上,甚至把她受过的苦楚都要段倾媛重新经历。陈染秋看着衣不蔽体的段倾媛,上前想要宽慰,段倾媛阻止道:“姐姐若不能救我,就什么都不要说了。”“她的心着了魔,只要能解开她的心结,心魔自然消失。我既是救你也是自救,你沉住气忍暂且忍耐,实在不行也只有靠他了。”“你是说霍锦丰?”“他在韦贵妃那里深得信赖,如今很有希望一起归宋。万一行事稍有不慎……岂不是又连累了他。”陈染秋谨慎地点点头,“所以我只能见机行事,你稍安勿躁。”她帮段倾媛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刚要替她插上一根发簪,姜玄黎怒气冲冲走了进来,“怀恩和千夏怎么见了我就跑?一定是你在醉仙楼和两个孩子说了我很多不是!连孩子你也不放过!教唆他们远离我!”说完扬手打了段倾媛一记耳光。段倾媛侧过脸不做争辩,陈染秋赶紧站起身,拉住姜玄黎往外走,“妹妹消消气!两个孩子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不相熟就躲开也是自然的,妹妹错怪了倾媛。”一席话说得姜玄黎泪流满面。

陈染秋好言相劝一路扶着姜玄黎回到自己房中,越是替她擦泪姜玄黎的眼泪越流得汹涌。陈染秋见状叹了口气,“我知道妹妹的性情,可事到如今死的死了,活着的人何苦还要去恨。你往日的佛经都白抄了吗?”姜玄黎闻言愣了一下,委屈羞愤之情溢于言表,紧咬着嘴唇难以发声。陈染秋继续道:“我们是唇亡齿寒,在宋国和在金国都一样,放不下既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无论是段倾媛的弟弟,还是霍初贤,此生已然如此,你现在的所为和霍初贤对你有何不同?你就是另一个他啊!”

姜玄黎一惊,如醍醐灌顶一般了悟,她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那只羊脂玉镯,心里狠狠疼了一下,眼里渐有悔愧之意,陈染秋见状,道:“妹妹如今亡羊补牢也不晚。”姜玄黎黯然道:“我最愧欠的是霍锦丰,我没想到会这样。”陈染秋轻轻一笑,“金国收了南宋皇帝的赎金,韦贵妃就要归宋了。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获准可以带走一些亲信的随从人员。多少人为此抢破了头去示好。我的意思趁此机会让霍锦丰和段倾媛一起回宋国。”姜玄黎警惕道:“段倾媛!为什么让她回去?”陈染秋走过来扶住她的肩,“我想说他和段倾媛是夫妻,连同千夏作为女儿也一并跟着回去岂不两全其美。这样千夏有哥哥在身边照应,将来的归宿总比在金国要好。”姜玄黎望着陈染秋,“只要你能陪着我,我听你的。”陈染秋道:“我哪也不去,有道是市争利朝争名,伶逐势恶逐威。我们有什么?还是让段倾媛归宋为上策,她还有父母可以依靠,我们回去能有什么?”姜玄黎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她能对千夏视如己出,云婵在天之灵也可安心了。”“是啊,妹妹能这样想,我们的金兰情义神佛也会护佑的。”

姜玄黎依照陈染秋的意思恳请完颜兀术特批霍锦丰和段倾媛跟随韦贵妃回南宋。完颜兀术念在她帮自己除掉朝庭异己田钰的情面上,答应了她。姜玄黎一时若有所失般落寞,她来到段倾媛的房间,看见她如同看见曾经的自己。苍白的面容,憔悴而机警的神情。她看着段倾媛,“现在轮到我问你一句,你后悔左右我的姻缘吗?”段倾媛冷笑了一声,“如今都是末路之人,穷途节乃现。我从不后悔。”姜玄黎闻听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你恨着我,总比忘了我好。回到宋国之后,希望你始终表里如一要照顾好千夏,否则云婵的在天之灵是不会放过你的。”“什么?”段倾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姜玄黎捉住了她的一只手继续说道:“我为你和霍锦丰争取到了离开金国的机会,作为随从人员和韦贵妃一起回宋国。别辜负了我的心意,要对千夏和锦丰负责,他们今后都靠你了。”段倾媛愣了一瞬,马上眼睛发出了亮光,“我可以回家了?”“是的,临行前我来帮你梳妆,饯行。”

姜玄黎轻轻地梳理着段倾媛的长发,段倾媛大刀阔斧,横扫蛾眉,急切的心情表露无疑。姜玄黎看着镜中的段倾媛,明白了自己的羡莫和不舍,缘于内心最隐秘的思念。“我们今生的缘份就到此为止了。若有来世,希望能继续相伴。或为同窗,或为兄弟姊妹。”段倾媛放下手里的胭脂,“因为弟弟的婚事,我原想对妹妹作出补偿,却不曾料到有朝一日妹妹却成了我的恩人。姐姐一辈子都感念你的恩德。”姜玄黎忽然潸然泪下,“他的辜负,你如何能补偿得了。”段倾媛迟疑了片刻,仔细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改名为拂,却断然拂不去了。只缘有物,如何去尘。”段倾媛的话让姜玄黎如梦初醒,恍然大悟,“有道是自古男儿多薄幸,误人两字是功名。我自迷心窍,竟不如姐姐通达佛性。”说完红了脸。“妹妹冰雪聪明,只不过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你所做的一切,也情有可原。”姜玄黎一听心内大恸,悲声难抑。段倾媛站起身,拿过她手中的梳子,“姐姐在霍家也有自己的难处。说到底是我咎由自取,姐姐不怪你。”说完扶着她的肩膀拥她入怀,“今后你和染秋作伴,我也放心了。劫后余生,我的孩子没有了下落,这也是因果报应。我会对千夏视如己出的,你放心。”姜玄黎拭了拭眼泪,“生离总好过死别,这是好事。我略备了薄酒为你饯行,姐姐请随我入席。”

姜玄黎和陈染秋一起为段倾媛设宴饯行。三人多喝了几杯,姜玄黎饮了几杯便有些醉意,道:“我想吃江南的水晶角儿,凉水荔枝膏。姐姐回去统统要替我吃回来。”段倾媛笑道:“妹妹把想吃的东西都告诉我,我回去一一替你去吃。”姜玄黎突然眼含泪光,“人就应该死在曾经幸福过的地方。姐姐,我一直都很羡慕你。”这时霍千夏趴上段倾媛的膝盖,“我也要吃凉水荔枝膏。”段倾媛抚摸着千夏稚嫩的脸蛋儿,“好,到家之后你想吃什么都能吃到。”陈染秋笑道:“我看千夏莫不是遗传了云婵的嘴馋?”千夏仰头看着段倾媛,问道:“云婵是谁?”段倾媛将千夏揽进怀里,“云婵是师傅的妹妹,她很漂亮。”“有师傅漂亮吗?”段倾媛笑道:“比师傅漂亮。”说完看向姜玄黎和陈染秋。姜玄黎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姐姐任重道远,还要教她许多。”段倾媛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命大,从出生到现在历了多少劫,以后跟着我再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遭一点儿罪。”陈染秋对千夏道:“师傅要带你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景色如画,到处都是好吃的好玩的。你要听师傅的话,在路上侍奉师傅。”千夏乖乖地点点头。段倾媛落下一行眼泪,道:“想当初我们在重阳节的夜宴上行酒令,如今家破人亡,马上又要天各一方,今晚当痛饮,不醉不归。三人举杯一起一饮而尽。

姜玄黎看着陈染秋道:“我原还为霍锦丰难过。后来一想,他不过是以画来接近我,想利用我罢了。我竟自以为是,以为真遇到了良人。”陈染秋道:“都说酒后吐真言,你恰恰错疑了他。都是喜欢画的人,我怜惜他的画才。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他曾对我说,若有来生,愿娶你为妻。可见他的心……”姜玄黎忙阻止道:“不要再说了。他的感情对我就是一个讽刺。”说完又斟满了一杯酒,“还是酒比茶好,”说完仰面一饮而尽。陈染秋道:“在金国的宋人都想醉生梦死,结果都是活着受罪。以后用酒研墨吧,既得酒香,又不会醉。”姜玄黎笑道:“我若用这样的墨抄写佛经,神佛菩萨会不会怪我?”“不会的,总比你喝酒要好。”姜玄黎趴在桌子上道:“我听姐姐的。只要你陪着我。”陈染秋笑道:“我陪着你。时候不早了,我们也歇了吧。”段倾媛带着千夏回到房里哄她入睡。

姜玄黎和陈染秋同榻而眠,她做了个梦,梦见陈染秋和段倾媛一起回宋国,把她一个人留在了金国。她着急地大喊,“姐姐不要走!”陈染秋并未睡熟,听见她的梦话,心里燃起一团火,她把手搭在姜玄黎的胳膊上,“我在这儿呢,姐姐没走。”姜玄黎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抓着再不肯放。

1142年三月,宋金《绍兴和议》彻底完成所有手续。夏四月丁卯(1142年5月1日),准高宗生母韦贵妃同徽宗棺椁归宋。启程的日子到了,可以走的人早就归心似箭。姜玄黎和陈染秋为段倾媛送行。怀恩和千夏两个孩子也依依惜别。“师傅说江南可好玩了,什么都有。等你长大了去找我啊。”怀恩郑重地点点头,“千夏你别忘了我。”“不会的,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怀恩拿出了一个小荷包,挂在了千夏的脖子上,“这是我娘给我绣的,你收好。”千夏郑重地点点头。姜玄黎看着他们想起了自己曾和段灵南的分别场景,感伤的眼泪夺眶而出。陈染秋道:“小孩子家家的,还学会像大人一样赠信物了。”一语反而提醒了姜玄黎,她把手腕上的玉镯摘了下来,交到段倾媛手中,“姐姐,这是霍初贤送给我的,我身无长物,你戴着它就想到我了。”段倾媛接过来看了看,道:“这样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收。这是初贤对你的心意,你留着它睹物思人才对。”“何需睹物,他日夜都在我心里,须臾不曾离去。”段倾媛犹豫了一下,只好将镯子戴在了手上。霍锦丰远远地看着她们,姜玄黎看到他在注视着自己,赶紧翻身上马,策马扬鞭而去。她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往事波涛汹涌,裹挟着她不敢再作片刻停留。

段倾媛走后,姜玄黎望着南归的队伍松了一口气。

陈染秋回到府中正在刺绣,姜玄黎来到她的房中,“我总是忍不住想他们的队伍现在走到哪儿了。”陈染秋一不小心针刺到了手。姜玄黎赶紧上前握住了那根手指,只见一颗鲜红的血珠流出。姜玄黎把那根指头放在嘴上吮了一下,“也给我绣一个荷包吧。”陈染秋轻轻抽回手,“你画个花样子吧。”“好,我这就去画。”姜玄黎倒了一点酒在砚台里,开始研墨。酒香和墨香混在一起,她只感觉此刻浮生若梦,好像她下一刻会醒,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可她明明就是无比清醒的。

塞北苦寒,江南草长莺飞的时候,姜玄黎依然挨着火炉,她问到:“队伍此时应该已经过了长江吧?”陈染秋把最后一针线藏好收针,把绣好的荷包端详了一番,道:“你的花样子真是别致。怎么是一碗水?”“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你说盛水斋是否还有这个含义?”陈染秋道:“我觉得理解为上善若水更好,你为何没有问过霍初贤?”姜玄黎黯然道:“人生总有许多来不及吧。”

姜玄黎依然把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抄写佛经。完颜兀术有事回朝,无事还军。姜玄黎能见到他的时间并不多。然而她素日抄经依然引起了完颜兀术的不满,道:“佛若是能救你,你缘何在此?”姜玄黎搁下笔,来到完颜兀术面前,“我既不是昭君出塞,又不能文姬归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手上沾的鲜血让我既恨又怕,为什么这些人逼着我起杀心?”完颜兀术听完将她揽入怀中,“权谋之术犹如对奕,掣肘,掩护缺一不可。你不要为此懊悔自责。有我在,不用怕。”“我只希望用抄写佛经来换得内心的安宁,人若有来世,不是冤家不聚头。那时我该如何自处?太傅,你告诉我。”完颜兀术拉着她坐到榻上,“你们汉人有个词叫庸人自扰。你未雨绸缪得太早了吧?”姜玄黎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怦然有力的心跳,笑道:“妾有生之年都在这里了,去国还乡之梦太傅就不要叫醒我了吧。以死相待之心,唯有佛祖能明了了。”完颜兀术笑道:“你倒是个赤诚之人。敢直言说出这些。”姜玄黎闭上眼,道:“以前的确不敢说。在宋国时一直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结果也没好到哪去。太傅待妾情深意重,妾铭感五内,自然有胆直抒胸臆。于英雄面前,何需讳言。”完颜兀术用手指点了一下姜玄黎的额头,“你啊!幸得遇我。”“不知来世,何处能得遇太傅?妾在佛前祈求,莫像今生这般仓皇。愿妾抄写的经文,能赎今生罪过。”完颜兀术叹了口气,道:“你若有罪,我半生戎马杀人无数又该当何罪?”“杀伐功过,皆是因果。所以才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完颜兀术点点头,“你们汉人的佛真是神通广大,无论怎样都能自圆其说。”姜玄黎笑道:“因为佛法即是成就圆满之法,色即是空。”完颜兀术若有所悟,沉吟道:“我的圆满就是在人间消失得无处可寻。”姜玄黎赞道:“太傅文韬武略,慧根非凡。即便如此,一样青史留名。这便是空即是色。”完颜兀术大笑道:“你便是色即是空!”姜玄黎婉尔笑答:“正是!”

自金宋两国皇统和议后,完颜兀术始终坚持“南北和好“政策,主张待时机成熟后再一举灭宋。因而直到海陵王南侵(1161年),二十年间金宋边界几无战事,这对双方经济、文化的发展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完颜兀术薨于1148年。其墓无迹可寻。姜玄黎在其死后,和陈染秋一起带发修行在完颜兀术生前筹建的一所尼庵,两人终日诵经理佛,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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