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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附记(1)

《恒河水·流年》

附一

浮生若梦

藏历·水猪年·一岁

我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彩虹横贯的天空,花雨弥漫,明亮的日光充盈视线,眼前一片洁白花海,以为身处梦境。我看到一对相依相偎的男女,眉目亲切充满怜爱,他们凝望我的目光如此欣喜与满足,仿若我是呵护心间的珍宝,是一生的至爱。

那一日,我出生于莲花隐地,门隅。

藏历·木鼠年·二岁

我喜欢与天空相视,那无限深邃与洁净的蓝穿透宁静无边的心,仿若被它拥抱,被它随时随刻地温暖。日升日落,唯有天空之蓝映入眼眸,漫溢心上,承接一年的春、夏、秋、冬。

我是天空下的孩子。彼时,我记得。

藏历·木牛年·三岁

日初新生,光阴岁岁,我爱淡远的山峦,爱宁静的夜湖……我爱腻在阿妈的怀抱中,一日一日,晨光暮光与我的眼眸交接而过。我凝望远方,静静地笑了。

我爱这样的生,朝朝暮暮,与光阴为伴。

藏历·火虎年·四岁

“我已灭度后,一百十二年,较我甚殊胜,名为莲花生。”

那一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传说中的莲花生大师,足踏莲花,由远方而来。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得他缥缈悠远的声音:“世间种种变相,皆有起源,来与去皆是命中定数,不可参度。”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无人替我解答……神也不能。

藏历·火兔年·五岁

我离开家乡,去往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没有疼我爱我的亲人,也没有和蔼可亲的乡邻……我踏上路途,山长水长,第一次看到青山以外的世界,江水悠悠淌过红尘,红尘朦胧,我心朦胧。一对白鹤悠悠飞过天际,它们停在不远处的山巅,驻足凝视着我。我知道,它们在为我送行。夕阳山外山,今宵别梦寒。离开了家乡,我还是家乡的阿旺嘉措么?

藏历·土龙年·六岁

都说措那湖美,它的美,因了承载太多的往事与伤情。

我常常一个人跑到湖边,驻足凝望湖中的自己。那个小小的孩子,脸上倒映着清晰的哀伤,他在思念谁,在为谁难过……他说孤独不是因为一个人,而是世界上最爱的那个人去了,再也不可以被他拥抱,温暖彼此的心怀。

伤情,透出灵魂的不朽。不朽为美,美在稀罕而珍贵。这一年,爱我至深的阿爸去世了,我很想念他。

藏历·土蛇年·七岁

七岁溺水,死亡的边缘很美,水流吞没视线,我看到一片模糊的白,以为天空下雪了。如此贴近死亡,我却看到雪花的快乐,飞舞在我的眼睫之上,天空一片明亮。

我爱这样的天,爱这样与死亡相近的时刻。如生如死,未接近死亡的人不会珍惜生之宁静。同理,若无悲,又何来生之快乐?

生死相照,有缘人在其间。

藏历·铁马年·八岁

不相问,不代表无惑。我在巴桑寺学习佛法,心中存在诸多疑问。譬如,人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譬如,人生为什么要有生、离、死、别?

又譬如,轮回之后,是否有新的轮回?我们死后去往哪里……新生,又将在哪里新生……我又一次渴望梦见莲花生,求他解惑。

藏历·铁羊年·九岁

对于佛法,我有我的想法。佛普渡众生,用佛法拯救世人,世人之苦,佛代为承受。可为何,我的苦佛不明了?又或者,他明了却不愿伸出救赎我的手,由我自己参悟。

如果这注定是我求佛路上的一座高山,我愿意征服它。如果我能用一颗求佛的心去感化佛祖,求他让我见一见故去的阿爸阿妈。如果茫茫人海、阴阳相隔想见而不得见,那么,便让我有那么一刻,郑重地与他们告别。

阿爸阿妈,珍重。

藏历·水猴年·十岁

“祝愿相聚,永不分离。如若分离,愿再相聚。”

家乡的歌情深意长,每每唱起,不觉落泪。我是不可轻易落泪的男儿,我知道。然而,回眸凝望这十年走过的路:离开家乡,诀别父母,亲人离世,独留一人……我遗落了我的童年,它在春天的花影里对我微笑,亦如父的厚爱母的恩慈。

踏上一个人的少年路,彼时,我对自己说,永远不要为曾经的自己落泪。

藏历·水鸡年·十一岁

这些年,我常常收到一个人的信,如师如父,我于他有着说不出的感激与情意。阿旺嘉措,那个留存在心中的孩童渐渐远去了,随着童年的梦影沉入清湖。远方,波澜正在明灭,风吹过来,随着水波轻轻摇曳。我再也没有梦见莲花生,相反,另一个人的轮廓却在梦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我问他:“你何时才来看我?”他说:“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时。”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我在等他来。

藏历·木狗年·十二岁

我十二岁了。若十二年为一轮回,我已经历了人生的第一个轮回。

我十二年的人生是一场梦,时时伴随着安宁而不真实的幻觉。也许过于宁静,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人生不起一丝波澜。我看着天空,恍然以为身处家乡的山巅,众鸟飞翔,百花绽放。

如果人生真只是这样,与世隔绝,不如随我回家。

藏历·木猪年·十三岁

总有一天,我要离开生活的这片土地,而未来的我,不知将去往何方。佛说:“我们的佛性到底存在于何处?它存在于如天空般的自性之中,全然地开放、自由和无边浩瀚。”

有人问我,如果给你自由,你最想去哪里?

我哪里也不去,人世浩瀚无边,无论是深海还是荒原,心在哪里,自由便在哪里。

我已至少年,漫漫时光悲喜无尽。

藏历·火鼠年·十四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之滋味,只有历经之人才深有体会。我后来无数次回想,如果没有爱情,这一生将会多么无趣与漫长。佛法拯救不了我,至高的荣誉与地位不能让我展现欢颜,唯有爱……爱才不枉一场人生。

人生若只如初见。所谓人生,取决于你遇见了谁,爱上了谁。

藏历·火牛年·十五岁

我见到了想见的人,离开了不愿离开的人。人世之初,我却仿若历经人世沧桑,不经意间就这样老去了。有谁还记得,那个曾经盼望回家的少年,一夜间天地变幻,成为别人口中的转世灵童,从此失去自由。

秀丽山河,我仰起脸,青山在我脚下,红日为我照亮前方的路,西北、西南、东方的海岸……我终于明了,我不再是我,我是一个陌生的人,不,一个世人仰望的“活佛”——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十五岁的我,登上布达拉宫,成为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

藏历·土虎年·十六岁

寂寞的日子,我时常想起家乡一些朴素生动的歌谣,默默回味往昔的岁月。我在布达拉宫,一点也不快乐。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变得抑郁而沉默,一个人的时候,喜欢站在山顶遥望远方。没有人知道,我看的其实不是风景,我在透过某处虚空,思念远方的爱人。

我问佛:如果遇到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如何?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藏历·土兔年·十七岁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我坦承不愿对时光妥协,尽管我已经妥协太多。我不会说这是身不由己,因为这条路是我自己的选择,从来只有一个选择。十七载岁月,几多温暖,几多清冷,成全了谁,又辜负了谁……我所能做的唯有自己明白。

与灵魂作伴,让时间对峙荒凉,我无须对任何人交待。

藏历·铁龙年·十八岁

十八岁,灿如昭日的年纪,我是陌上盛开的一朵繁花,手握竹笔,轻轻挥洒清雅如兰的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世间少了一个形如木偶的活佛,多了一个游荡人间的诗人。

烟云浮世,我仅有的信仰正如那句:“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这个冬天寒冷而漫长,我却宛若坠入了百花绽放的暖春,童年的梦境重叠交错,我快乐地闭上眼睛,看到了花影里的笑靥。

“有美人兮,在彼一方。”这一刻,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藏历·铁蛇年·十九岁

他们说,我并非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说我耽于酒色,不守清规,是假达赖……我是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凡人的爱欲我有,凡人的喜怒哀乐我同样也有。不论我是否为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抑或名副其实的六世达赖,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个成佛者都拥有一个凡人的肉身,不负如来不负卿,他有爱欲不意味着就背弃向佛的誓言。

路漫漫,成佛与否,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我是谁,只要我爱的人记得。

藏历·水马年·二十岁

我年满二十岁,受比丘戒。十五岁那年,五世班禅亲授沙弥戒,法号“梵音海”。亦是在那年,我于布达拉宫坐床,成为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

转眼几度春秋,再一次由五世班禅授戒。我望着他慈祥的面容、期许的目光,不觉动容,行到此时,终是辜负了一些人。“违背上师之命,实在感愧。”我对授戒的五世班禅说:“今时,我将退回以往所受诸戒,不再是佛家弟子……”

我不在乎失去那高高在上的身份,它本就不属于我。我只是我,坠落凡尘,就算世人遗忘我,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又如何?

我依旧只是孑然一身,且听风吟的仓央嘉措。

藏历·水羊年·二十一岁

“昔日繁华今何在,故人知何方?”

喝一口酒,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我没有留住我的爱人。要么失踪,要么嫁人,她们一个一个离我而去。守住我的,只有一座偌大的宫殿。几年几月,仿佛过去太久,想不起那些以记忆为生的日子,真实只是残留指尖的一滴酒。

我一直舍不得离开,是因为我知道你依然在。

藏历·木猴年·二十二岁

又一个清晨,我从宿醉中醒来。这一年我被幽禁于日光殿,外间的喧嚣纷争,隐隐约约无从得知。我不再尝试逃离,于深夜在殿内饮酒,日夜颠倒,时而清醒,时而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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