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蔓的笔友也渐渐地减少,由刚开始的7个人慢慢变成了5个,直至最后变成了两个,里面当然有我一个凑数。
因为和小蔓的书信往来,我不但书法日益精进,而且又不自觉地捡起了老本行,那就是写歌。小蔓曾好奇地在信中问我在音乐学院附中学的什么专业,为了答其所问我着实向许超好好地讨教了一番,包括音乐学院附中设置的课程、课时、专业甚至学习的具体内容,最后许超渐渐懒得回答,就给我拿来了一大堆学过的旧书让我自己查找答案,我便如饥似渴地进行恶补,一段时间后再见到许超,他竟然惊讶地发现我对莫扎特、肖邦、比才的代表作已如数家珍,乐理知识也大有长进,随即感叹小蔓的无比威力。我在回信中称自己学的是"音乐学专业"而且一直爱好写歌,并把自己原来写的歌词寄了过去,那是首叫《空守苍白》的歌:
空守苍白
词曲:叶子
受骗是我被诺言迷住了双眼,
回头看,过去已没有色彩,
长长夜里独自伤怀,
恨与爱已隔不开,
这心灵已失去对你的负载;
热情已经不能够再为你而来,
如水的忧伤覆盖了现在,
长长夜里独自醒来,
体会孤单与无奈,
这心灵已为你而变的枯败。
要自由,
却又被温柔束缚在心的深处,
想放弃,
可我却总想回头,
蓝的未来总会存在,
可我心却疼得厉害,
不能让往事留下来;
我谁都不会怪,不想把握爱,
我知道一切美好回忆都被时间埋,
你无须要回来,我的心已成灰白,
是否误会能把爱错开;
我谁都不会怪,全力摆脱爱,
我知道一切天长地久都不会存在,
我空守着苍白,低头还感慨,
两个人之间毫无真心相待。
这是一首摇滚风格的曲子,虽然现在听起来显得非常不成熟,但当时确实有效激起了小蔓对我,不,是小蔓对"叶子"的好奇心。她开始在信里表露出单纯小女生的一面,一边问我是不是失过恋一边央求着想听到这首歌的曲子。我当然会义正严词地回信否定自己失恋,同时告诉她音乐家写歌词不一定非得是自己的情感,许多都是对别人情感的借鉴,但随即又为小蔓的要求犯了难,我琢磨着该如何才能让小蔓听到歌曲又不被发现。最后还是许超解决了问题,他拿着这首歌的曲谱在音乐学院附中的琴房里灌了磁带,之后以一顿牛肉拉面的价格卖给了我,这才让小蔓如愿以偿地听到了歌声,但遗憾也随之而来,那毕竟不是我的声音,也许小蔓会在听到歌曲后感叹"叶子"的才华,但她怎能想到那个人竟是每天出现在她身边的林楠呢?
季节更替,时间如梭,"叶子"与小蔓书信往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信写得也越来越厚。每当我把从音乐学院附中寄来的信交到小蔓手里的时候,她的脸上总会浮现出一种特殊的表情,那表情是我原来不曾见过的,而我却感到恍然如梦,似乎开始分不清虚幻与真实了。小蔓一如往昔的纯真,她会眨着大眼睛问:林楠,你想什么呢?而我却会尴尬地挠着头不知所措,同时会有一种淡淡的负罪感。小蔓这么好,为什么我要欺骗她呢?我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该如何让故事圆满,真的不知道。此时的小蔓还是小蔓,而我已不再是我了。
书信往来逐渐成了我们每个人的必修课,常常可以在宿舍里看到诸如胡铮边挠脚心边幸福地读信、爱因斯坦边写信边摘抄《浮士德》经典对白的情景,麻雀更夸张,他不但经常在信中引用港台电影台词,而且屡次在关键情节上让我捉刀代笔,可见他着实动了心思。而我写信却从不在教室和宿舍,而是选在了安静的图书馆。那里不但可以看到最新的杂志和图书,还能欣赏到警花姐妹们的淑女倩影。特别是看到师姐庞敏或马小芳在的时候,麻雀总会抱着一本《刑事侦查月刊》在她们面前乱晃,那样子绝对配得上"道貌岸然"或"伪君子"了。有一次那大侠和麻雀闲聊,麻雀色眯眯地说"常敏"就是他的择偶标准,之后大家却以爆笑回应了他,麻雀这才发现自己把"庞敏"说成了"常敏",常敏是当时学校管食堂的一个女老师,已年过半百身宽体胖,她时常逼迫我们全队帮食堂择扁豆或给老师拉鸡蛋,被无情的称为"鸡蛋女"。从此麻雀便背上了 "恋母癖"的恶名。
图书馆里藏书虽多,但我们的兴趣点却相对集中,每次被学员抢走的往往是摆在门口书架上的《大众电影》或《通俗歌曲》,而那些理论性颇强的《刑事侦查月刊》及《警学》等杂志却总会被冷落在一边。为了能及时抢到自己中意的书报杂志,我们便会早早地到图书馆排队,之后分工负责,谁换证谁拿书谁占位,小集体主义意味颇浓。
警校图书馆的秩序十分严明,没人敢大声喧哗,人虽多却很安静,所以在这里写信也确实是个既安全又安心的地方。每次我都会选一大本杂志作掩护,然后把信纸夹在里面写信,在这个拥挤却安静的环境里默默地诉说着心情。其实有时小蔓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而我却要通过四次邮寄才能和她交流,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呢?
这个秘密除了胡铮以外再无人知晓。胡铮虽然不赞同我对小蔓的这种做法,但仍旧对此守口如瓶,他是我最信赖的朋友之一,在我写信时也常常会帮我掩护,日子久了倒也习以为常。
因为是军事化管理,所以安静的图书馆里还是充斥着扣分的危险。学校为了加强管理,特意设置了一个队领导和学员之间的缓和带,就是考评员。考评员其实就是从各队选出来的学生干部,负责协助主任、干事做一些学生的管理事务,考评员的任务就是随时随地抓同伴们的违规违纪现象,比如警容风纪不整、行为举止不端等等,秦天就是其中的一员。
那段时间秦天也正式开始追小蔓了,我常常能看到小蔓身旁如影随形的秦天。他会利用考评员的身份帮小蔓提前打出饭,还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小蔓嘘寒问暖,与他相比,我就显得一无是处了。有时我会恨自己无能,为什么不能直接坦白地对待小蔓,我只是一片叶子,而不再是林楠了。
日子在这样的感觉中平淡度过,转眼间夏天已到,当我们还来不及对校园生活产生厌倦和懈怠的情绪时,各门的考试就已经压下来了,一时间考试重点密密麻麻划了一大堆,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各门老师为了提高考试成绩,也各显神通地纷纷使出招数。
首先是英语老师对我们进行的单词恶补。为了让我们这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学生记住英语单词, 闫老师使出了浑身解数。她先是在上课时剥夺了我们所有说中文的权利,又立下了每天中午下课之前单词测验的规矩,每次默写10个单词,凡不及格者一律延迟吃饭时间。此招一出颇有成效,众兄弟为了吃饭这个第一需要都开始了奋发学习,而善于钻空子的麻雀却仍然对此不屑一顾。但令人奇怪的是,他虽然不学无术,但竟然在单词测验中从未被老师留下,这颇让我们费解。后来我们在追问下才得知,麻雀不是默单词默的好,而是在每次默写完毕后根本不交条,所以闫老师在判分数时当然不会让麻雀不及格。没想到严厉认真的闫老师却让麻雀这家伙钻了空子。但哲学老师教导我们,办任何事都应该有个度,麻雀也许根本不记得这个道理,就在他洋洋得意之时,他竟然开始接连被闫老师以默写单词不及格为由留下了。其实原因很简单,我们帮他默写了单词而且交了上去,但条上每次只写一至两个单词。
其次是教《刑事诉讼法》的刘老师。刘老师40出头,听说在许多年前就有了律师资格,但他那一脸的落腮胡子和农村包围城市的发型却更像是被通缉的江湖人士。刘老师讲课总爱让我们亲自演练,动不动就搞什么法庭模拟,弄得我们总得在上课时叮叮咚咚地搬桌椅搭景,费了半天劲儿到模拟时却一个个像群众演员似的不专业。此举在临考前更频繁,效果却并不理想,常常我们是刚演到一半就被刘老师打断,原因大致有犯罪嫌疑人交待得太快、公诉人举证不明确、辩护律师没有有力地进行辩护、证人作证含糊其辞等等。每逢这时刘老师就会慷慨激昂地痛陈我们的种种不是,说警校的学员一拨不如一拨啊、说我们对自己学习的不负责会导致今后对工作的不负责等等。
特别是一次胡铮、麻雀、那大侠、爱因斯坦作庭审模拟,刘老师最为震怒,原因确实在我们。按照刘老师的安排,胡铮扮演公诉人、麻雀扮演犯罪嫌疑人、那大侠扮演证人、爱因斯坦扮演辩护人。哥几个的个人素质和表演技术其实都不错,但表演的效果却非常不尽如人意。案例是一个典型的故意杀人案件,案件证据确凿事实充分,相对来说并不算难。但作为公诉人的胡铮在质证过程中却软弱无力,而犯罪嫌疑人麻雀却上窜下跳地据理力争,关键证人那大侠在作证时山南海北闪烁其辞,大律师爱因斯坦同志在辩护词中只喃喃地重复了书本上的一句话:"同意法庭意见。"这句话彻底激起了刘老师的火气,立即把众群众演员的表演贬低得一文不值,爱因斯坦同志的那句话更是成为了攻击的主要对象。直到该课程结束刘老师还念念不忘地说:"同意法庭意见?那要你律师干嘛?"事后爱因斯坦才看清楚,那句"同意法庭意见"的出处在一个婚姻财产分割的案例中,律师辩护的力度与杀人案自然不同。
之后刘老师分析了我们庭审模拟效果不佳的原因,主要归结为我们理论水平不高、上课不专心听讲、不认真进行预习等等,但我们对此却不以为然。其实那天大家心不在焉的主要原因在于中午吃肘子众人心急,这原因刘老师当然不会知晓。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要费些口舌了,那大侠举了一个例子,例子虽糙但却经典:他以狗作例子,狗分不同的种类,但大致分为猎狗、看家狗和观赏狗三种,猎狗是要以捕猎为生的,抓获猎物是它价值的体现;而看家狗的天性就是看家护院,只要不被外人入侵它的职责就尽到了;观赏狗,天性就是博主人喜欢,吐吐舌头摇摇尾巴才是它的工作。
但如今的现状往往是猎狗做了观赏狗的工作,而观赏狗却硬要让它看家护院,而一群看家护院的狗却被撒出去捕猎,这还了得,当然会乱成一锅粥。大家在听完那大侠道理之后半天才意识过来,那大侠把大家都骂了,但仔细琢磨也确实如此,试想刘老师在庭审模拟时能把角色重新安排一下,让能言善辩的那大侠当公诉人,让认罪态度好的爱因斯坦作犯罪嫌疑人,让诚实可靠的大脑袋胡铮作证人,最后让巧舌如簧的麻雀作辩护律师,那庭审模拟的结果也许就不会如此。但刘老师偏偏做错了安排,所以才出现了刚才庭审模拟的那一幕:诚实可靠的公诉人,巧舌如簧的犯罪嫌疑人,闪烁其词的证人以及认罪态度好的律师......
总之,各种专业课让我们颇感头疼,我们这些未来的法律工作者,天天都在为诸如"追诉时限"、"溯及力"、"表见代理"等等名词头疼脑热,而老师们却依然孜孜不倦地填鸭式灌输,巴不得让我们一夜之间都能成为法律专家。但老师的想法固然好,效果却不明显,书本上那些冷冰冰的法律专业名词与我们的生活确实相隔甚远,那段时间真是浑浑噩噩,我为了考试每天都要硬把一些不太明白的词语塞进脑袋里,那感觉颇为不爽,相比之下体育课就好的多了。
警校的体育课同普通高中的课程安排基本一致,只是在数量和质量上有所增加。教体育的李老师对我们高标准严要求,不但在规定的课程上增加数量,而且在考核的标准上也提高了要求。比如跳箱训练普通高中是4节箱,而我们就要加到6节;普通高中鱼跃前滚翻鱼跃的高度是0.6米,而我们就要达到1米,因此我们自然要付出比同龄人更多的努力。
每当课程合格后李老师也会给我们留一些"放羊"的机会,也就是自由活动时间,这时体育课的真正乐趣才正式开始,众人会立刻拿足球开赛,继续着那实力悬殊又笑料百出的足球比赛,而我和那大侠则又会挤到女生堆里开始实况解说,但随着李老师增加了女生的运动项目羽毛球、排球之后,我们的听众一下骤然减少,最后只剩下刘娟、谢敏两人。我们对大眼睛刘娟美眉的继续留守颇为感动,但后来在一次偶然的聊天中才得知,刘娟和谢敏不参加运动的原因是"有些不方便",虽然当时我们哥俩生理卫生知识欠缺,但也模模糊糊地从广告里知道个大概,从此便不愿继续再同两位"不方便"的女士厮守,以免让麻雀之流编成段子嘲笑再广为流传(这是他一贯的伎俩)。
哲学里讲过,一切事物都存在两面性,有好的一面就自然会有坏的一面。体育课也如此,在轻松的背后自然也会有痛苦折磨。如果说体育课的轻松是自由活动的话,那5000米长跑就可以说是痛苦中的痛苦了,这点在我和胡铮身上尤为明显。我和胡铮在军训之后心宽体胖,自然对此课程颇感头疼,胡铮曾在一次跑5000米之前痴痴地幻想:5000米要是能500米500米地跑就好了,但估计李老师不会同意。我对5000米考试的成绩很重视,轻易不敢放松懈怠,毕竟那种痛苦的过程实在太令人刻骨铭心了,我怕的不是成绩不及格或遭人取笑,而是不及格后的补考,警校的每个体育科目都有两次补考机会,如果5000米不及格那也就意味着要再跑两次。总之背着抱着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