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基地
“你坐好了。”
张旭要为李曼作画，这是李曼突然主动提出的，正巧，张旭竟然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尽管他不擅长肖像画，但是鉴于自己一直秉承着著名绘画家米开朗基罗所说的：艺术家用脑，而不是用手去画。这句话给了张旭勇气，一如很多时候的盲目自信，张旭是可以被称为一个合格的艺术家了，至少在性格上算是。
“坐好了，少女，我要描绘您那迷人的美貌了。”张旭按照古代西方贵族的说话方式让李曼调整着坐姿，这一下子戳中了李曼，逗得李曼咯咯咯的一直笑，一时半会的没办法定在那里。
“你趁早收了你那一套老土的做派······哈哈哈······我不行了······说话方式一变，怎么表情也变得那样诙谐了？”李曼捂着肚子笑个不停，脸蛋憋得通红。
“哦~女士，我劝你还是矜持一点，要不然，”张旭对着她眨了眨眼：“我可是没办法和委托人交差的。”
“好好好，我不笑了，我不笑了，你正常一点。”李曼揉了揉自己笑得生疼的脸蛋，慢慢的恢复了过来，在确保自己的脸不再红彤彤的之后，她放下心来，肆意的咧开嘴角保持着淑女般的微笑。
“这个笑容······”张旭看着微笑中的李曼，总感觉有些熟悉：“怎么？你在模仿蒙娜丽莎吗？”
李曼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道：“只有她才能这样笑吗？微笑又不是她的专利，你······是不是画不出来啊？像《蒙娜丽莎》一样的画。”
张旭沾了沾颜料桶里的颜料，把整个画布的底色铺上了阳光般的金黄，边画边说：“我还真画不出来······你要知道，《蒙娜丽莎》的价值不只是一幅出色的肖像画那么简单，它的背后还有深刻的历史意义。”
李曼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我画不出伟大的作品，不是因为我的造诣不行，而是因为我没在一个特殊的时代。
“这一点我不否认，”李曼尽量保证自己在说话的时候还能保持住完美的表情，以至于咬字有些模糊：“文艺复兴的确给很多艺术品赋予了不平凡的价值。但是我认为，这句话还可以改成：是这些艺术品赋予了文艺复兴价值。”
李曼的话引起了张旭的兴趣，他放下了画笔，认真听着李曼的看法：“你想啊，这些作品，就拿达芬奇来说，《岩间圣母》加上《最后的晚餐》以及我们刚才提到的《蒙娜丽莎》，这些作品毫无疑问是达芬奇思想的映射，他们是组成文艺复兴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促成文艺复兴的主要力量，我认为是这些画作赋予了文艺复兴以价值，而文艺复兴也变相成就了他们。”李曼仔细想了一下，举了个例子：“就好像我们经常提到的‘到底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的命题一样，尽管每个人都有一个答案，但是我以为，这个问题就像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可笑，谈论它们没有意义。”
张旭同意李曼的看法，他点了点头，继续提起了画笔，他要把具体的轮廓在背景上展现出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
“你的胳膊再抬高些，这样不太美观······对，到小腹上面一点······好，正好，保持住。”
张旭把画笔抬起来确认了一下李曼的头身比例，继续说道：“这就更说明了文艺复兴不是一个偶然事件。但丁的出现不是偶然，莎士比亚不是偶然，《神曲》不是偶然，《十日谈》更不是偶然，这些伟大的作品出现并被我们铭记的一个重要前提，是旧社会旧制度的存在。”张旭停顿了一下，他在画李曼的眼睛，作为人心灵的窗户，这个部位至关重要，张旭不能分神。
画完李曼的眼睛后，张旭仔细欣赏了一下，不错，很写实，至少自己很满意。
他接着说：“所以说成就他们的不是文艺复兴，而是他们所反抗的旧社会，当然，我没有要美化教条的意思，我是说，是落后的制度成就了他们，在黑死病的驱使下，让他们的反抗有了价值，这才让我们看到了《大卫》，看到了《春》。”
李曼不得不承认她认可了张旭的观点，她微微扭了扭僵住的身体，使了使劲以防止自己的腿麻掉。
“好吧，你说得对，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成语：不破不立。前两天我在图书馆看到的，字面意思上很容易理解，和你的想法差不多。”
张旭发现自己的黑色颜料沾多了，弄得画板显得很不干净，他下意识地想去沾一沾白色颜料中和一下，万幸的是，他的大脑阻止了他愚蠢的行为。
黑色加白色还是黑色。
“前两天······”张旭拿出抹布边擦着画板边说：“新闻上做了个统计，说现在地球上的居民百分之四十三都是属于第三产业的，百分之三十五处于无业状态，其余的才是第一第二产业的······这是科技发展的必然这我也知道啦，机器取代人力嘛，但是······”
张旭隐隐的有些担忧：“从上个世纪伴随着太空工业革命的开始，你有没有感觉，”他看了一眼李曼“人的价值越来越低了？”
看着李曼疑惑地眼神，张旭解释道：“现在我们的资源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的，也就是说我们没有资源不足的问题，再加上资源采集站的高效，尽管采集公司在联合政府的干预下采集的速度有所限制······对于地球来说，资源还是过剩的。糖一旦多了，孩子们就开始安逸了，再加上不用劳动。我总感觉······人越来越像畜生了：不用劳作，尽情享乐，释放天性······好像，好像看不到未来似的，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李曼：“有的，其实不只是你说的问题，环境污染，资源堆积，物资浪费，阶级不平等，贪图享乐，道德缺乏，犯罪率上升，过度竞争······这些都是问题，很明显，明显到每一个人都能意识到，只是我们都有一种思维惯性，这是时代所培养出来的意识形态，大多数人习惯于接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是文明发展必须要经历的，我们总不能为了劳动而砸毁机器吧。最起码在新的目标出现之前，闲着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工作，不过，如果让21世纪前叶的人来现在的地球社会，我想，他们会疯掉的吧。”
张旭：“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毕竟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人，正如这个时代有勤劳的人一样，那个时代的人也不完全热爱劳动。”
李曼：“谁能想到，到了22世纪，闲着成了整个社会最大的问题。不过，这也未必不是好事——人类更会玩了，最起码，现在的娱乐文化发展的很迅速，前两天我还看了一个纪录片，是关于怎么玩的，我不得不感叹，人类的创造力真的是太厉害了。”
张旭：“所幸咱们没有这些烦恼，最起码，在太空上，人类还是有事可做，至少是一片净土。”
李曼捂着嘴笑了：“净土？你不会真的以为联合舰队好到哪里去了吧？我告诉你，在太空中，比太空更黑的，就只有人类了。”
张旭沉默了，他不想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还是给自己的内心留下一片净土吧，至少让自己相信伊甸园还在，童话还在。
“话说，我们在这里的训练······”张旭把话题拉了回来：“怎么感觉比上大学的时候还轻松啊？来之前我还以为这里是不会让我们有现在这样放松的时间的。”他快要把画画完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红色已经用完了，就只能用粉色代替了。
李曼：“你就珍惜吧，这个学期是学纯理论，下个学期就要开始体能训练了，到时候，有咱们受的。”
张旭：“你怎么知道？”
李曼：“哦······我······我听我们班同学说的。”
张旭补了补画上的睫毛，收起了最后一笔，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画好了！”
李曼立马弯下了自己挺了许久的背，按了按酸痛的肩膀：“哎呦~你放着吧，我先休息一会儿，等下再看。”
“好吧。”张旭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走远了看了看自己刚作的画，满意的点了点头，分寸掌握的刚刚好，色彩合适，构图也合适。“嗯。”张旭很为自己感到自豪，越发觉得自己是一位艺术大师了。
“不错不错，有达芬奇的影子。”李曼休息够了，看完了画评价这样道。
“别别别！”对于这种评价，张旭很惶恐，连忙说：“受不起受不起。”
李曼开开心心的把画拿走之后，张旭开始收拾溅在地上的颜料，可是不管他怎么擦，那些五颜六色的颜料就是擦不掉，像是活生生的长在了地上一样，张旭努力无果后只能放弃。看着地上的五彩斑斓，张旭又以为它们也不失为一幅好的漆画作品，索性就随他去吧，便扭头不再管它。
但是今天提到的他所担心的事情却像地上的颜料一样怎么擦也擦不掉。
他望着遥远的地球的方向，呢喃道：“什么时候，这个时代才能再一次看到《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