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基地
“开始精神训练吧。”
李常记得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狠狠的揪了一下，揪地李常皱了一下眉头，那是一阵刺痛，一阵让他无法忍受的刺痛。
每当李常下达那些他自以为残酷的任务时，他的心总会疼那么一下，他把这当做是身体给他的一个惩罚，惩罚他的冷酷、惩罚他下达命令时语气的平静。那一次次的痛苦让李常保持着清醒，于是他每痛一次，他就在自己的羊皮本子上划上一道来让自己永久的记住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会有亏欠的事。
这一次他的心格外的痛。
他掏出了已经被他划的满满的羊皮本，在上面重重的加上了一道，这是一次大的亏欠，对于长征基地所有的训练者们而言。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尝受过精神训练的折磨，那是一种近乎地狱的折磨，那次之后李常第一次知道，在没有身体损伤的情况下人类也可以如此近距离的接近死亡。
年轻的时候，李常没能通过精神训练。在无尽的沉睡与清醒的交错下，年轻的他和所有人一样眼含着热泪从黑暗中逃脱了出来，从此之后，李常睡觉的时候必须要有一盏灯的陪伴，因为黑暗中有一丝光明，他的心才能平静下来。
李常惧怕绝对的黑暗，但是他知道从前有一个人曾经熬过了那些足以令人疯狂的绝望，那个人把意志紧紧地攥在了手里，也把命运攥在了手里，所以李常敬佩他，将他视为自己的老师。
“牢笼”冲破了沉积了数年的尘土，重新出现在了李常的面前，以无尽的黑暗俯瞰着整片宇宙。
时隔多年，李常又一次见到了“牢笼”，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克服掉心底的恐惧。
但是他失败了，年龄并不能作为他直面“牢笼”的底气，剧烈的头痛在他见到“牢笼”的那一刻降临了。
“呕~”李常从内心感到恶心，急忙转过身，不再去看它。
“把训练者们都召集来吧，我要亲自监督他们的精神训练······”
当张旭第一次看到“牢笼”的时候，他心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在漫长的一生里，这是他唯一一次如此平静的面对“牢笼”，唯一一次。
李常表情严肃的在高处背对着“牢笼”矗立着，在某一刻，张旭隐隐地感觉到李常好像不再像以前自己见到的那样坚毅了。这其中的缘由，也只有李常本人知道。
“同学们，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李常不舍的看着台下训练者们充满内容的眼睛，心又一次痛了一下。
好好看一看吧，李常告诉自己，这些充满故事的眼睛，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我们今天开始精神训练。”李常没有转过身子，只是向后指了指那些“牢笼”。“我身后的这些，是名为‘牢笼’的精神训练器。训练的方式很简单，你们躺进去，尽可能的呆上一段时间。‘牢笼’里面与外界绝对隔离，没有光源，没有声音，没有信息······只有你们自己。在里面，你们被机器固定着，身体是不能动的。你们所能做的，只有静静的呼吸着，存活着。”
李常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生理上的不适，将这些平静的讲了出来。
“我们会设置一个时间下限，在规定时间内，你们不能出来。时间到了以后，如果坚持不住，只要握一下你们手里的球形装置就行，机器会把你们放出来的。如果还能坚持，就坚持吧，我们没有设置时间上限······”
“我有一个问题。”训练者中有人举起了手。
“说。”
“吃饭，排泄这些······怎么办？”
“你们会被不断地注射一种冬眠用的药物，它会减缓你们身体的代谢，但是对于你们的大脑没有影响。营养摄入、排泄这些都不用考虑。”
“好吧······”
心里最后一点疑惑被解开后，台下的所有人都没有了问题，他们沉默着，以为这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训练。
这有什么？不就是在一个烂棺材盒儿里呆着吗？
比起体能训练，这简直就是天堂啊！
睡一觉就过去了。
所有人都这样想着，张旭也不例外。
所以张旭没有犹豫的就钻进了‘牢笼’里，和所有人一样看着眼前的光亮随着机器的闭合逐渐的减少着。
最后一丝光线彻底在张旭的视线里消失之后，张旭还是感觉这次训练并没有什么难度。
起初，张旭看着眼前的黑暗觉得很新鲜。他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常常玩一种把头埋在被子深处的游戏。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那样做，或许是觉得看不见任何东西这样很有趣，或许是他觉得整个世界全部是黑的这样很有趣。总之，小的时候，他经常这样玩。
在回忆完童年之后，‘牢笼’里面的世界开始变的简单了，简单的只剩下黑色，连张旭自己都没有了。
张旭的眼睛就这样瞪着，看着眼前的黑暗，在绝对的黑暗中，距离感消失了：张旭没有办法判断眼前到底有多远的空间，在他的幻想中，前方既可以有无数光年的距离，也可以没有空间的概念。
一段时间过去了，张旭突然觉得自己的头顶有些痒，那种隐隐约约的不明显的痒让张旭第一时间想要伸手去挠。
但是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是不能动的——机器正束缚着他。
时间流逝的很快，头顶痒的感觉也愈来愈强烈，张扬的神经末梢不断地把痒的信息传递到他的大脑皮层，让他难以忍受。那种痒侵蚀着张旭的头顶，像一百只蚂蚁正在啃食一样，张旭用尽头上所有肌肉的力量拉扯了一下头顶的皮肤才稍稍缓解了痒的感觉。
一会儿，痒的感觉又从另一个距离头顶很遥远的部位传来了。
皮肤能接收到的信息一旦少了，一些细微的痒便会数十倍的强烈起来。张旭后悔在进入‘牢笼’之前没有好好地挠一挠身上的皮肤，现在，他难受的要死，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额·····额·····”在痒的折磨下，张旭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我的天哪······好痒······”在张旭进入到‘牢笼’之后不久，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一个让他无法忍受的折磨竟然是一种细微的知觉——痒。
张旭想要动一动，但是他动不了，痒的折磨让他的呼吸不再均匀。此时，如果‘牢笼’里有灯的话，可以清楚地看到张旭难受地狰狞的面孔。
“我必须要克服这种感觉。”张旭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才刚刚进入‘牢笼’没多久，如果一直被痒折磨着，他会坚持不下去的。
于是他试图让自己睡上一觉，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张旭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清空掉脑子里的的东西。他必须要睡着，只有睡着了，他才不会感觉到身体上的感觉，痒的折磨才会消失。
当张旭闭上眼睛的时候，除了来自眼部的触觉，张旭并不能判断自己是否已经闭上了眼睛：闭眼之前和闭眼之后，他的眼前都是一片黑暗，睁眼和闭眼没有任何区别。
越是想要睡着，越是睡不着的。张旭的大脑里不断地接受着痒的刺激，让他的内心焦躁不安，紧紧地咬着牙齿。
他慢慢开始出现幻觉了，在某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并没有被束缚住。在张旭的幻觉里，他肆无忌惮的挠着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那是痛快的感觉，就像是在无尽的沙漠中找寻到了水源，欲望被满足的时候，痛快就像是一口甘泉。
既然在现实中不能实现，那我就在幻觉里实现。
张旭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幻想，从自己的脚心挠到了头顶，又从头顶挠到了脚心，尖锐的指甲用力刺激着每一处痒的部位，让张旭在大脑里格外的轻松。
在这种幻想的愉悦之下，张旭逐渐模糊了意识，无比幸运的，他在幻想中睡着了。
‘牢笼’外面，李常坐在那儿耐心的等待着，现在距离训练开始才刚刚过去了三十分钟。
“81号‘牢笼’检测训练者出现异常！”
“怎么回事？”
“他在咬自己的舌头！”
“放出来吧。”李常平静的说道，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羊皮本。
第一个崩溃的训练者终于出现了。
“痒······痒······”81号‘牢笼’打开后，里面的人立马跑出来趴在了地上，用力地把指甲抠入了自己的身体里，同时用牙齿撕扯着自己的手臂，一时间，血液流了出来。
“拉住他！”一群人蜂拥而上，很快控制住了他。
“痒······我想挠······”那个人无助的跪在地上抬着头盯着李常呢喃着，流着泪也流着血。
那双眼睛已然没有了光。
“拉到医院里面去······”李常依旧平静的说道，将羊皮本握的更紧了。
“对不起，坏人就让我来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