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向山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他望着高一四班教室里各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尖子”生，心想，“在这里，一不留神，就会成为班里拉后腿的了。不，绝不能成为那样的学生！我虽然衣着破旧，不如他们光鲜亮丽，但我一定不能在学习上输给他们，我也要成为优秀生，尖子生。”他不动声色，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
可是，在初二时订亲这个事，眼下令他有些心理负担，他耿耿于怀的是，这件事万一不幸被传到了一高，传到他们班同学的耳朵里，这或许仍然会成为大多数人的谈资。想到这些，他有些心烦意乱，他的订婚对象张晓娜当前具体在哪个学校，他甚至都不清楚，因为他也从来没有去关心过这个事情。他只是听同学说她好像是在宋都市的一家中专就读。令他感到羞愤的是，他听说张晓娜在现在的学校又谈了一个。听到这个消息，他连去求证的心思都没有，在羞愤之后，他反而有所释然。李向山羞愤是因为张晓娜在没有通知他分手的前提之下，就急不可耐地另寻新欢，这令他丢了脸面，毕竟是订了亲；而令他感到释怀的是，她既然移情了，早晚都会给他一个通知或者解释的，而在他心里，分手是不可避免的，其实目前已经既成事实，只不过需要履行个程序罢了。关于这一点，李向山心里是很坚决的。回想起来，两个人也只是在信里面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在现实中，两人连几句正经话都没有说过，向山甚至都羞于同她对视，更不要说拉手了，那对李向山来讲简直就是一种奢望，关键是他也并没有如此奢求。“唉，这完全就是一场闹剧。”李向山忧心忡忡地想。
值得一提的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向山母亲，在处理向山“早恋”这件事儿上，却不经意间运用了“欲擒故纵”的“战术”，成功的使儿子回心转意、“重振旗鼓”，站了起来。真的是知儿莫若母啊！
上课的铃声响了，李向山赶紧回过神来，找出高一年级的数学课本，在“起立，老师好！”“同学们好！”的问候声后，他坐下来开始了高一年级的第一堂数学课。他在课堂上认真用心地听老师授课，凡是不懂的地方，他都用笔一一做了标记，以便于课后向老师或者同学请教。
在第四节课结束后，班主任申老师从教室外快步走上了讲台，“同学们，我就几句话，说完大家就可以去食堂用餐了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我们新生一年级目前的编制是六个班，每个班七十人左右，本学期就这样了。下学期要分文理科，选文科还是选理科，本学期期末考试前就要报名，下个学期开学，学校会根据报名文、理科的人数，将现有的班级打乱重新分班，根据报名文科、理科的人数确定文理班的数量设置。大家都清楚了吧？”
“清楚了。”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另外，我的意思大家要明白，我告诉大家这些，并非是让大家从现在起就侧重于文科或者理科的学习，这个学期是打基础，每一科都必须要认真对待，用心专研，只有打下了基础，才能在分科后做到游刃有余、如鱼得水，清楚了吧？否则，从这个学期就可以分文理班，为什么还要等到下学期才分呢?就是这个原因。好了，同学们下课吧。都饿坏了吧，下楼用餐去吧。”说完，申老师微笑着离开了教室。他的微笑中充满了关爱，他是那么的慈祥，会令人不自觉地去跟他亲近。这是一位很有爱心和责任心的师者，李向山从心里面敬爱他。
紧张而有序的高中生涯就这么开始了。每天，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每周两节的体育课是同学们最为期盼的。简单一些的体操动作训练，单双杠练习，篮球训练，这些训练科目都是李向山最喜欢的体育项目。身板略显单薄的他，上肢力量强壮。尤其是腕力方面，跟他扳手腕，一般的年轻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的瘦，是有肌肉的那种瘦，并且肌肉的爆发力很强。
学习课程紧，时间过得也快也慢，从未长久离家的李向山在第二周周日的自由活动时，特别想回家。他思念父母，想弟弟们，可是学校有规定，时间不允许回去，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将思念埋在心底。孙新国看到向山惆怅的样子，便对他说道：“向山，走吧，去街上逛逛，买点儿水果吃，再过两周，就能回家两天了。”
“嗯，好，那走吧。我这两天上火上的厉害，口腔溃疡了，舌根下面和牙龈上有几处白色的溃疡点，吃饭都张不开嘴，真是太疼了。我想出去顺道去诊所请大夫看看，拿点去火药。”向山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左侧疼痛难忍的腮帮。
两人边聊边向校门口走，正好在门口遇到了外出的史柱。史柱和两位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三个人便一起朝校外走去。新国和史柱先跟着向山到校门口西侧的小诊所去看医生，治疗口腔溃疡。他们走进诊室，见屋子里空无一人，可门是开着的呀，“有人吗？”史柱喊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伴随着回应声，过了大约一分钟一位貌似三十岁左右的少妇，一边扣着白大褂的扣子一边从不起眼的里屋走了出来。
“怎么了？谁不舒服啊？”
“我口腔溃疡了，疼得影响吃饭和喝水，甚至说话都张不开嘴。”向山描述着自己的病情。
“到这来我看看。”医生说着便从抽屉里面取出一根棉棒，“你把嘴张开，张大点。”她用棉签压住李向山的舌头，看了看口腔里面的情况，而后说道：“没错，就是口腔溃疡，这主要是缺乏维生素和上火引起的。先给你包两天的药吃吃看，如果没有好转，你再过来。记住，不要吃辛辣刺激和油炸等容易上火的食品，要多吃蔬菜和水果，多喝白开水。”说着，她便开始配药包药。
“你这给包的都是些什么药啊？”史柱微笑着问道。
“主要是维生素和消炎药，我刚才说了，口腔溃疡主要是维生素缺乏和上火引起的。两天一共六包药，一天三次，每次一包，都在饭后半小时吃。两天后见不见轻你都再过来一趟。”说着她把包好的药放进塑料袋里递给了李向山。
“多少钱呐医生？”向山接过药问道。
“一共是三块五。”
“好的。”李向山结过账，三人便走出诊所向通往繁华的文化街的大路走去。出诊所门口不远，史柱就诡秘地笑着说道，“这小少妇挺有韵味，刚才在里面指不定正干什么好事呢！让我们给打搅了。你们没注意么？她白大褂里面都没顾上穿衣服，扣子还没扣好就急着出来了。嘿嘿，别说，她的骚劲儿还挺有味儿。啧啧。”
紧张而有序的高中生涯就这么开始了。每天，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每周两节的体育课是同学们最为期盼的。简单一些的体操动作训练，单双杠练习，篮球训练，这些训练科目都是李向山最喜欢的体育项目。身板略显单薄的他，上肢力量强壮。尤其是腕力方面，跟他扳手腕，一般的年轻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的瘦，是有肌肉的那种瘦，并且肌肉的爆发力很强。
学习课程紧，时间过得也快也慢，从未长久离家的李向山在第二周周日的自由活动时，特别想回家。他思念父母，想弟弟们，可是学校有规定，时间不允许回去，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将思念埋在心底。孙新国看到向山惆怅的样子，便对他说道：“向山，走吧，去街上逛逛，买点儿水果吃，再过两周，就能回家两天了。”
“嗯，好，那走吧。我这两天上火上的厉害，口腔溃疡了，舌根下面和牙龈上有几处白色的溃疡点，吃饭都张不开嘴，真是太疼了。我想出去顺道去诊所请大夫看看，拿点去火药。”向山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左侧疼痛难忍的腮帮。
两人边聊边向校门口走，正好在门口遇到了外出的史柱。史柱和两位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三个人便一起朝校外走去。新国和史柱先跟着向山到校门口西侧的小诊所去看医生，治疗口腔溃疡。他们走进诊室，见屋子里空无一人，可门是开着的呀，“有人吗？”史柱喊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伴随着回应声，过了大约一分钟一位貌似三十岁左右的少妇，一边扣着白大褂的扣子一边从不起眼的里屋走了出来。
“怎么了？谁不舒服啊？”
“我口腔溃疡了，疼得影响吃饭和喝水，甚至说话都张不开嘴。”向山描述着自己的病情。
“到这来我看看。”医生说着便从抽屉里面取出一根棉棒，“你把嘴张开，张大点。”她用棉签压住李向山的舌头，看了看口腔里面的情况，而后说道：“没错，就是口腔溃疡，这主要是缺乏维生素和上火引起的。先给你包两天的药吃吃看，如果没有好转，你再过来。记住，不要吃辛辣刺激和油炸等容易上火的食品，要多吃蔬菜和水果，多喝白开水。”说着，她便开始配药包药。
“你这给包的都是些什么药啊？”史柱微笑着问道。
“主要是维生素和消炎药，我刚才说了，口腔溃疡主要是维生素缺乏和上火引起的。两天一共六包药，一天三次，每次一包，都在饭后半小时吃。两天后见不见轻你都再过来一趟。”说着她把包好的药放进塑料袋里递给了李向山。
“多少钱呐医生？”向山接过药问道。
“一共是三块五。”
“好的。”李向山结过账，三人便走出诊所向通往繁华的文化街的大路走去。出诊所门口不远，史柱就诡秘地笑着说道，“这小少妇挺有韵味，刚才在里面指不定正干什么好事呢！让我们给打搅了。你们没注意么？她白大褂里面都没顾上穿衣服，扣子还没扣好就急着出来了。嘿嘿，别说，她还真挺有味儿。啧啧。”
史柱这么一讲，向山急忙提醒他声音小一点，免得人家听到追出来。
“她不会追出来的，又进去热乎去了，哪会有闲工夫追我们。”史柱说完哈哈笑了起来。他的嗓音格外洪亮，气也是由胸膛发出的，他曾讲过他初中时学过声乐练过美声，也学过吹笛子，他是一名文艺青年。身高近一米八的他，身材匀称，也是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的帅哥。由于多才多艺，他目前在一班是文娱委员，能说会道、善于组织的史柱同学，已经当时班干部了。
“史柱，听说你当官了。”向山笑着说道。
“哎哎，这叫什么官啊，为大家服务的，班里搞文娱活动时组织一下，平常什么都不是。”史柱眨巴下眼睛，谦逊的回应道。
三个年轻人又来到了那条繁华的街道，在街头大排档各自要了碗炝锅面，一边吃一边听一位穿着靓丽、容貌清秀的女孩儿唱《你在他乡还好吗》。她唱功极佳，吐字清楚，声线优美，关键在复歌高音的部分唱得游刃有余，这不由得令人赞叹。她唱得既动情又投入，她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听她唱歌的食客们，也都不吝于他们各自的掌声。
“这碗面没有白吃，既听了歌，又饱了眼福！”史柱说着便笑眯眯地看向了那位清纯漂亮的少女。这或许是搞得人家不好意思了，唱完这一曲，她便像个仙女一样起身离开了。
“你看，你把人家吓走了吧。”李向山笑着说史柱。
孙新国的年龄比向山和史柱都是大两岁，而史柱只比向山大一个月。新国平时话都不太多，加上他跟史柱还是没有向山跟史柱熟悉，所以他俩的关系还没有到能够相互调侃的程度。跟史柱一样，新国也是兄弟两个，他的弟弟在家乡的初中读书。新国年纪相对大了一些，但也相对成熟。稍微有些不完美的是，他身高不足一米七，身材整体略显瘦小。但是，新国的短跑成绩不错，腿部肌肉爆发力强，他的百米速度很快，能跑进十二秒内。篮球方面，他是打控卫的，他控球稳健、速度快、如闪电般在人群里闪躲腾挪，突破分球或者上篮能做到一气呵成。
三人吃完面后，争先恐后的去结账，最后还是史柱比较“强势”，把三碗面的钱给结了。离开排挡后，他们又在街对面的水果摊上，同小贩谈价还价一番后买了几个苹果，李向山迅速地拿出钱塞给了小贩，找零后，他们用摊主的带的水把几个苹果洗了洗，而后边吃边走。史柱瞅了一眼手表，说道：“现在时间还早，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半小时，要不咱们到街头那边的录像厅看会儿电影怎么样？”
新国和向山没有回应，他们都沉默和犹豫着。史柱有些急切地继续说道：“时间有的是，不会影响和耽误上晚自习的。”
“说实话，我不喜欢去录像厅，里面烟雾缭绕的，什么味道都有，能把我熏晕。另外，在里面看录像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不太建议去那种地方。”新国轻声回应着。
“算了史柱，咱们还是少去尽量不去那种地方，浪费钱是一方面，关键是还会影响学习。咱们还是早点回学校吧，也能早点准备准备读晚自习，或者到教室趴桌子上休息一会儿，养养神。”李向山一本正经的对史柱说道，他从小到大压根没进去过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他也从心里抵触那种场所。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对史柱会产生什么看法，每个人有各自的心理需求，原则上说这应当得到尊重，至于是否认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相互尊重、求同存异，相互理解。史柱一看两位同伴坚定不去的态度，便不再坚持，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向学校走去......
（二）
高中的日子依然是紧张而有序的，食堂、教室、宿舍，三点一线式的规律周而复始。这种有规律的学习生活，对于坐不住的同学来说是种煎熬，而对于沉醉于知识海洋里的李向山和他的同类来说，他们感到光阴似箭，时间转瞬即逝。哪些英语单词还没记住，哪些诗词还没背熟，哪些个数学公式或化学分子式还没有完全理解，等等，需要掌握吸收和理解的知识像汪洋大海，汲之不尽。他们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这是李向山正式上文化课以来第四周周四的上午，课间操的时间，班里的学习委员黄真真递给他了一封信，她说是在校门卫处领取报纸时无意间看到的，便顺手给他捎了回来。向山疑惑地接过信，并给她道了谢。他看到信封上寄出的地址是宋都市某职业学校，字体有些熟悉，他的小心脏瞬间咚咚的跳起来。他急忙悄悄地撕开信封取出信纸，果然如他所料，正是他一年多未见的“订亲”对象张晓娜写给他的。
来信大意是：她毕业这么久没见过他的面，也么有任何的书信往来，不为别的，她是怕打扰他学习。现在向山既然上了一高，不论怎样都是更够考上大学，到大城市发展的，而她，就这样了，读个中专，毕业后回奇峰镇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谋个差事，然后嫁人。向山不一样，前途远大，她也知道向山的心比较高，一定会考上考上大学去大城市的。所以，他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了，他们两个已经不再合适。走的路已不同，也没有必要再走下去了。所以，她不愿再打扰他，更不愿拉他的后腿。于是，她提出了分手。她言辞中表示出来了不舍，但又比较决绝。
李向山几分钟时间就看完了信，便迅速地将信纸塞进了信封，又将信封压在了书桌上的书堆下面。“还好没人看到。”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思绪万千。他明白，这对他来讲，是件好事。不论是通过写信的方式还是当面，她早晚都会给他一个交代的。即便是。到一高后，一心学习的他，根本就没再去想他和张晓娜的事。哪怕是初三校春运会时，张晓娜周末从宋都市回到学校见到他，他就只说了一句“回来了”，然后便转身离开了，他甚至都没等她回话。因为，李向山不想再分心，同时，他也有些羞于见她，更不要说跟她多说几句话了。张晓娜始终弄不明白，如果李向山不是像信里面写的那样爱他，那为什么还答应跟她订亲。其实，关于这件事，也许李向山自己都搞不清楚。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对于张晓娜在她所在的学校又找个男朋友一事，跟向山一直以来对她的态度或许有比较直接的关系，可能她看不到她和李向山有什么未来了。向山到一高读书后，也从来没有主动去问过她的地址更没有给她写过只言片语。作为一个十七八的花季少女，青春是萌动着的，她已经感到和向山没有了希望，在不缺男生追求的情况下，她选择了不在一棵树上吊死，这并不悖情理，甚至，其情可悯。她能够在李向山中考结束，到一高就读后才给他写信提分手，这足以说明，她已经将对向山的伤害和影响降到了最低。对于此事，我们无法考究她的真实心理，但是，她一定疑惑过。而对于李向山来讲，这件事，他有些儿戏了。李向山回想他们的爱情，心里面感到了名不符实，他们的所谓的爱情，心灵的沟通，都只是写在信纸上的诺言。从来没有面对面的沟通和身体上的触碰，只在纸上，这样的感情，算得上是感情吗？没有基础可谈。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订亲！“这简直就是个笑话。自己年少无知弄出来的让人笑掉大牙的笑话！自己就是这笑话里的笑料！”李向山在心里耻笑自己。想起这些，他甚至羞于回家见人。
“唉。想想晓娜也不容易，即便是她一年前就另寻新欢，也没什么错。我这样对她，她也是有苦难言。她能够现在才说分手，也是为了我好。”想到这，李向山甚至有些难过。回想过往，两人信中的卿卿我我，信誓旦旦，如今都化为了泡影，都烟消云散了。这就如一场回肠荡气、如泣如诉的梦，梦醒了，做梦的人湿了眼角。他急忙拭去了泪水，怕同学看到。长舒一口气后，他定了定神，他决定不再给她回信，关键是他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就此别过吧，我那曾经的信中情人。”他一边想，一边抬头目光坚毅地看向了黑板。
上课铃响了，他再次潜到了知识的海洋里。只有专注于学习，他才能忘却跟学习无关的一切。
即便他想忘掉一切，却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唯一的痛——口腔溃疡引起的疼痛。他的口腔溃疡非但没有被治愈，反而在牙龈处又长出来了几大个白点，也可以称之为几小片，这些溃疡点疼得他总是呲牙咧嘴地吸气呼气，以减轻痛感。他自己认为这是上火严重造成的，他一直坚持每天早晚刷牙，饭后漱口，都是忍受着难以言表的疼痛。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够闻到自己比较重的“口气”。于是，他会刻意地自觉地离他的同桌尽可能的远一些，哪怕是两人对话交流，他也会离得远远的，以免自己的“重口气”伤到对方。倘若不小心令对方掩鼻，既让同窗尴尬，也会令自己难堪。
然而，世事是，你越想避开的事情就会越有机会遇上。前桌的女同学，也就是学习委员黄真真，转过身，拿着一道数学题向李向山请教，吓得他赶紧往后移了移身体。他听完黄真真同学对该题的疑问点，也正是他所疑问的地方，其实他自己也整不明白这道题为什么会得出如此的结果，被她这么一问，有些懵逼，正想解释说自己也不理解时，黄真真又问道是不是可以用她在纸上写出的公式来解答，李向山支吾着回了一句，“好像是的。”他的这种看起来有些敷衍和拒人于千里的表现，令黄真真同学误认为他是一个不愿分享、不愿帮助同学的人。她没再搭理李向山，而是又向向山的同桌刘晓杰求助。刘晓杰瘦瘦的，身高与向山不分伯仲，就是长相，在李向山眼里有些猥琐。他说话娘里娘气的还一副挺牛逼的模样，让李向山很不爽，向山甚至都不屑于看他一眼，因为看到他那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心烦。甚至于，李向山每次不小心看到他那张脸，都想抽丫的两个大耳光子。当然，猥琐归猥琐，对于理科那几门课的知识点，刘晓杰理解和掌握得相对都比较好。“这孙子样子猥琐，脑子里还他娘的没全装大便，还挺好使。”李向山总是暗暗的在心里这么评价他。而刘晓杰心里面可能也清楚，李向山对他的反感，但他并不敢发作，最多会在向山不注意时对他翻个白眼儿。
黄真真在同刘晓杰经过一番探讨后，在刘晓杰的答疑解惑之下，她才真正理解了这道数学题的疑点。在她转过身之前，她故作平静地微笑着看了李向山一眼，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解题是靠思维的，不是好像是就是了。”而后动作有些夸张地转过了身。
李向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承认他对那道题是真的还未完全理解，他也是正在苦苦的思索着，但他并非故意躲避她或者不愿分享知识，可她的那句“不是好像是就是了”，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那一刻，他理解了尊严是要靠知识来维护的。然而，当他不经意间瞥到刘晓杰那被认可和感谢后的得意姿态时，他的内心瞬间生起了愤怒。“看你丫的那猥琐样，娘娘腔，神气个毛线呐！不就是一道题吗？有他么什么了不起！”李向山在心里咒骂着他。即便如此，他的内心也是酸的，因为，作为学习委员的黄真真，综合成绩好，且以文科擅长。她很有文艺范，是县城人，穿着得体，身材匀称。倘如冠以“漂亮”一词与她，是不足够的，同时再加以“婉约”和“清纯”来形容她，也不为过。她的闭月羞花之美，令李向山甚至于不敢跟她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对视。在李向山的审美中，她是班里最靓丽的班花，没有之一。当然，李向山知道自己的斤两和出身，并无非分之想，更何况初中时的那个“笑话”，还历历在目，让他心有余悸！他曾告诫自己，高中三年他是不会再动恋爱的念头了，即便是有那样的冲动，他也决不会去实施的。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考上像样的大学，不负韶华，为家争光。但是，这与他偷偷的多看两眼美女，并不冲突。“看美女不犯法也不违纪。”他心里曾这么想。可是，这一次他却在美女面前出了丑。更可恶的是，旁边的猥琐男却丫的在那洋洋得意！这让一向争强好胜的李向山无法忍下这口气，他立刻平静下来，苦苦思索此道题的解题方法，在一番苦思冥想之后，他终于自己理解并以正确的方法解开了此道数学题。于是，他抬起头，坐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故意打了个哈欠，他那姿势略显夸张。
一张开嘴，他才知道疼痛还在。“妈的，可恨的溃疡，你这是要疼死老子啊！”他在心里痛恨着口腔溃疡赐给他的抓心的疼痛。他也许不清楚，口轻溃疡跟“上火”有关系，但可不只是因为上火，它发病的机理大抵在于身体内火旺和缺乏B类维生素、叶酸，或者铁、锌、镁等元素。几乎不吃水果青菜，顿顿三个馒头一勺咸豆腐脑，或者一勺咸汤，平时很少喝水的李向山，他能不上火吗？能不缺乏维生素吗？他不单单是患上了口腔溃疡，他扁桃体也发炎了，下巴下面的皮肤里长了几个疙瘩，用手一按，疼痛难忍。李向山当然不懂这些医学知识，他还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离家不久的孩子。他眼下所知道的是，父母和二弟向阳日复一日地在田地里辛苦劳作，供养他和三弟向盛读书，十分不易！并且，向阳年底要参军，方方面面的，多少都是要花点钱的，从泥土里刨食，换成钞票，是很有限的。他心里明白，但却帮不上一丝的忙，所以，他在日常花销上，能省下一分是一分。吃水果蔬菜，对于李向山来讲，一个月能吃上一次，他都觉得奢侈，在食堂吃“小炒”，他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三）
周三的上午，也就是国庆节那天上午，学校宣布放假三天。向山、新国、还有三阳三人，相跟着从县城汽车站坐九路公交车到宋都市汽车站，而后，向山和新国乘坐十二路公共汽车回家，而三阳则坐从宋都开往魁县的班车，他可以在离他家不远的公路边下车，然后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回到家。
当李向山下车的那一刻，他远远的看到了母亲和弟弟向阳在向他招手。向山鼻子一酸，差点流下眼泪。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一边走一边咬着牙将眼泪咽到了肚子里。二弟向阳快步走过去，接过哥哥身上的背包，“回来了哥。”
“嗯。”
当李向山和向阳一前一后走到母亲身边时，向山母亲微笑着拉住了他的胳膊，亲切的说了句“乖，回来了。”李向山看出了母亲眼角的泪光，即便她在微笑。
“妈，家里都好吧。”向山声音有些颤抖。
“家里都好！你不要操心家里。向阳，快把给你哥留的西瓜抱出来。”母亲一边回应着向山，一边张罗着让二儿子给他哥哥切西瓜。
李向阳听了母亲的话，麻利的从屋里抱出西瓜到水井边洗了洗，然后放到餐桌上，切成一块儿一块儿的。
“哥，快吃吧，这是咱妈专门让给你留的，幸亏没有坏，要是再过几天不回来，可真就给你留不住了。”切好西瓜后，向阳笑着对哥哥说道。
“好，一起吃啊。现在吃西瓜，都有些凉了。”向山拿起一块儿西瓜递给了母亲，然后又拿起一块儿递给弟弟向阳，“哥，你吃，我自己拿。”说着，向阳拿起一块儿西瓜吃了起来，“还真是，这西瓜都有些冰牙了。”说完，向阳看着母亲和哥哥笑了起来。
李向山拿起西瓜咬了一口，他忘记了自己口腔里的溃疡，这一口含到嘴里，疼得他不敢嚼。甜的西瓜汁刺激到了他口腔里的溃疡面，钻心的疼痛使得他呲牙咧嘴，不知如何是好。当向山的母亲知道他有满嘴的溃疡后，心疼不已。她疾步去屋里抓了把白糖，让向山放进嘴里含着。她心疼地说道：“乖啊，在学校要多吃青菜，多喝水，别不舍得吃，爸妈不想看着你在吃饭上面省钱，千万记住了，以后要多吃青春，学校让出去的时候，你就出去买点水果吃，你这上火上得太厉害了。是不是五十块钱不够用啊？不够的话，这个月多再给你拿点。”
“妈，五十够了，上个月我就用了二十多，除去路费，还剩十几块呢。”
向山的母亲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明白向山懂事了，知道自己家里穷，在外不舍得花钱，他这一定是营养跟不上才会嘴里烂。可具体是缺少什么营养，大字不识几个的她也说不上来。她只有一个劲儿的再三交待儿子，“一定要记住了，以后在学校要多吃菜，要吃好，穿得怎么样咱没法跟城里人家的孩子比，咱穿得干净整洁能到人前就行，但吃饭不能省啊儿子！学习任务重，你身体又单薄，营养跟不上怎么行呢？”母亲心疼地“说落”着儿子，李向山也频频点头，他尽可能的少说话，以减轻那无法言表的疼痛。
而弟弟向阳，则默默的立在一边，黯然神伤，不知所措。
“妈，我弟当兵的事情我爸去问了没有？”向山微微张开含了白糖的嘴，轻声问道。
“你爸已经去乡里武装部问过了，也跟他的两个战友都打过招呼了。人家说让等，具体的招兵时间眼下还没定，等县武装部给下面下通知了，乡里面就会通知先去体检，等体检过了再说。”
“嗯。我弟身体强壮，结实，体检肯定没问题的。”
李向阳有些腼腆的微笑着看向了哥哥。
“妈，向盛和我爸呢？我爸是不是还在地里没回来？”
“向盛跟同学出去玩儿了。你爸没在地里忙，他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了。”
李向山心里清楚，秋收即将开始但还未开始，棉花和花生还来不及换成钱，眼下的情况还可以用青黄不接来形容。家里估摸着没有一点钱了，父亲肯定是去邻居家借钱去了。想到这些，向山的心里很疼，甚至疼得说不出话。所以，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在家两天多的时间，母亲不让向山下地干活，说是让他在家歇歇脑子，或者想看书就看看书。而李向山倒是想去田里帮家人做点农活，即便是因为两年前的那场“闹剧”他并不大愿意跟同村的街坊邻居们打照面。他敏感、多愁、心细，那个“笑话”给他造成的心结至今尚未被完全打开，纵使他浪子回头“考上”了一高，可是他还是羞于见人。他要打开心结，是需要时间的。于是，李向山就顺从了母亲的意愿，在家里看书温习功课。他眼看着弟弟向阳和向盛跟着父母走出家门去田里干农活的背影，心情复杂而酸楚。这促使他深深地投入到了醉心学习、心无旁骛的状态之中，他在知识的汪洋大海中徜徉，积极地去探索和解惑。
日子如翻书一般一页页地翻过去，但翻过去的每一天都逝去了，一去不返，成为了人们的记忆。不同的是，翻过的书还是书，只不过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旧了一些而已。
周五的午后，吃过午饭的向山一家人，围在饭桌前闲聊，言语之间凸显了融洽与和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