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过去,转眼陆封上山就要满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也算充实,每天的功课便是抄一遍心法。
抄了这么久的书,陆封已经能倒着将书里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而且写出来的字也越来越接近心法。
陆封有些得意。若是回到海晏,自己这一手字应该都够在街头替人写对联挣钱了。
但提起钱,陆封又头痛了起来,最近的纸张消耗越来越多了。有时候还没誊完半部书,之前写就的心法便已崩碎。最要命的是自己这些天将祈愿山所有的纸都写完了。接下去要抄的话,只能自己掏钱买。
陆封其实想过很多次,是不是抄书便是自己的修行,但是每次深夜学着沈沙教的方法尝试沟通天地灵气,都以失败告终。这让陆封无比挫败。
但这说明了心法一定是有用的。这普通的纸张都无法承载这么有灵气的文字,只是自己暂时还没找到方法罢了。陆封安慰着自己。
终究还算是一件好事。
每月的十五不仅仅是道宫十二峰开山门的日子,也是各个山头发供奉钱的日子。每到十五,主峰便会派弟子将山下百姓送上来的供奉钱分发到各位山主手中。
祈愿山有个规矩,就是比剑赢青铢。每到十五上午,霄冬便会带着三个徒弟在山顶论剑,最后谁胜出,便能拿走最多的供奉钱。
以往几乎每个月都是袁殊拿走最多的青铢。但这个月似乎不好说了,陆封自然是没资格上场的,只是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开过山门的尹越山居然破天荒地开了山门,还派了两个女徒弟来拜见陆封这个小师叔。
她们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这一月一度的祈愿山论剑大会,便吵着也要加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好在她们也不是来吃白食的,两人把自己这月的供奉钱往桌上一甩,便等着霄冬老道发话。
沈沙一个劲地朝霄冬老道使眼色,只是霄冬一眼都没看他,笑呵呵地把那两个钱袋收下了。
“这摆明了是来占便宜的嘛。”沈沙皱着个苦瓜脸冲陆封抱怨道,“她们尹越山内门可有十几个人,这供奉钱是按山头算的,这满打满算一个人也就五颗青铢,咱们祈愿山就算算上小师叔你,再不济一人也得十几颗吧。这哪是来切磋的呀,分明是来抢钱的。”
沈沙真是有苦说不出。
但没办法,毕竟自己的霄冬师傅已经收下了那两袋青铢,便只能和她们切磋切磋了。
陆封在山顶没握过剑,自然是不用上场的,霄冬从钱袋里攥出三枚青铢,放在陆封的手心,算是这个月的用度。
然后这师兄弟二人便齐齐靠着墙根坐在了台阶上,准备看着两山内门弟子之争。
沈沙早就看那个提出要加入的女弟子不顺眼了,上来就指了她,准备出出心里这口恶气。
那女弟子一点也不怕,大方上前,一拱手,“尹越山内门弟子,柳明月。”
“祈愿山内门,沈沙。”认真起来的沈沙似乎气质都不太相同了。
“沈沙的剑意取的是直,讲究的是一剑破之。剑直破万法,人正为苍生。所以别看他平日里油腔滑调,一旦出剑,他便是这世上最中正之人。”霄冬老道突然开口为陆封讲解了起来。
陆封知道这时候是为自己以后剑道夯基的绝佳时刻,所以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两人。
刚通完名,那柳明月便动了起来,一手剑招舞动得好似银蛇出动,一下便缠上了沈沙。
沈沙的剑没有那么花哨,只见他横出一步,便走出了柳明月剑锋所及,抬手便是一剑劈下,不偏不倚,正是柳明月剑招最薄弱的地方。
但柳明月手腕一抖,剑尖便承上了沈沙的剑身,一声金铁交鸣之后,沈沙的剑便偏了方向。
沈沙的剑直,柳明月剑招又多,沈沙的直剑刺不进柳明月渔网一般的剑花中,偶尔找到弱点一记正劈下去又是被柳明月巧妙化解。
见自己短时间无法破开柳明月细密的剑势,沈沙便收了一招,果不其然,柳明月以为沈沙露了破绽,便欺身想顺势制住沈沙,没成想这沈沙是故意买了个破绽给她,这时想退已经退不成了。
沈沙又是踏出一步,剑势不停,整个人横着转了一圈便又是一剑劈下,这次柳明月来不及格开这记直剑,只好连踏两步,侧身闪开了剑锋。
仅仅是这一下慌乱,让沈沙抓住了机会,他手腕微转,便将剑倒提在了手中,只是微微发力手中剑就架在了柳明月脖子上。
柳明月很干脆,后退两步,抱了个拳道:“沈师兄好剑,师妹甘拜下风。”
刚刚还一脸正气的沈沙一下子没了那股严肃劲,苦笑了一声,“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
“这小女子还不错,尹越山女子众多,所以大多习的是巧剑,讲究以四两拨千斤。刚刚沈沙那记刁钻的劈山门便是被她用巧劲化解的。”霄冬笑着捋捋胡子,看来对这个女弟子很是赞赏,看她过来,便将她拿出来的钱袋中添了两枚青铢还给了她,这两枚青铢自然是从沈沙那几枚里拿的。
沈沙不可思议地看着柳明月那些钱袋大摇大摆地坐在台阶上,还冲自己炫耀似的挥了挥钱袋。气不打一处来,拽着霄冬老道的道袍问凭什么自己赢了还少拿钱了。
老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示意沈沙自己去找柳明月讨要。沈沙看了一眼趾高气昂的柳明月,还是气呼呼地坐下了。
两人的比试只有寥寥几招,跟陆封印象中说书先生口中动不动就大战三百回合的剑仙决斗相去甚远,但陆封知道,真正的剑招,出则致命,这寥寥几招也够自己以后学很久了。
柳明月败给了沈沙,剩下那个女弟子自然是和童道切磋了。
“童道的剑是快剑,但是剑道一途不如沈沙和袁殊,也不知道那个女娃能不能接住童道的剑。”霄冬这次似乎不看好自己的弟子。
那女弟子叫唐南,照例是通完了名便出了剑招。
唐南和柳明月一样,用的一手巧剑,童道虽是使的一手快剑如暴雨梨花,但是总能被唐南四两拨千斤,打开破绽,虽不致命,但道袍上不一会儿便多了好几道口子。
没什么悬念,几剑之后童道便挂剑认输。
“有本事让童道用诀。”沈沙坐在陆封边上数着自己的青铢,数了三遍还不放心,“光用剑这不是欺负人吗。”
那柳明月轻哼一声,“剑道乃是基础,没有剑道何来剑诀,没有剑诀又怎能布剑阵。所以啊,我看你师弟输的不冤。”
沈沙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女娃说得没错,习剑最重要的是剑道,先得学会如何出剑,如何守剑,才能学会如何用剑诀。”霄冬今天看来是要给陆封剑道入门了,“这山下人虽然没有灵气支撑,若是剑道大成也能和一些灵气不强的山上人过过招。但一旦山上人用了剑诀,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剑诀需要大量灵力支撑,爆发的力量也绝非常人能及,到了那个层次,剑意便能化形,出剑便能如疾风,如骤雨。最后便是剑阵,剑阵一成便成了一方小天地,若是有人强闯,十之八九会遭到重创,但是一般剑阵都是需要数人通力合作才能布成,因为剑阵需要的灵力非常庞大,独独一人,是无法支撑起这巨大的消耗的。”
“倒是有也有那么几人,可以一人成阵。”霄冬捋捋胡子似在回忆往昔。
“哦?”陆封和沈沙都被勾起了好奇,这一人成阵的到底是何等神仙。
“道山十六代惊才绝艳的那两人,都能以一人之力布下剑阵。一个纯以深厚的灵力,一人御三剑,斩了西华教大半高手。另一人则全凭剑意,以剑御剑,能布下千剑之阵。”
陆封长大了嘴巴,佩服的无以复加。听霄冬老道的描述,这两人听着可比如今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剑仙沈正初厉害多了。
“那如今那两人呢?”沈沙钱都不数了,追着老道就开始问起来。
“能布千剑之阵那人你们应该称一声老山主。”霄冬老道眼中满是自豪。
莫非这剑冢便是老山主曾用过的千剑之阵?陆封灵光一闪。
霄冬老道似是看出了陆封想的是什么,嘿嘿一笑,“没错,辰濯师公曾经用剑冢中的剑祭出过千剑之阵。而他的佩剑须弥,如今应该还留在剑冢阵心。”
须弥。
原来须弥是辰濯师公的佩剑。陆封又想起了当初梦中所见,看来剑破龙城的那个人,便应该是辰濯了。也不知道自己梦中是真是假。
“辰濯师公是不是去过大龙城?”陆封试探地问了一句。
霄冬老道愣了一下,转头看着陆封,似乎在奇怪他如何知道此事。
沈沙倒是插上话了:“哪有什么大龙城,这世上只有洪叶洲有一个龙城。大龙城是你在哪本破书上读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