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宪给奶奶续上茶,奶奶喝了两口继续说。
“怎奈那时出了叛徒,敌军得到消息,给对方军队运送物资的人就藏在那个女医家里,而那个女医更被说成了奸细。当晚敌军就进村里展开抓捕,女医为了保护你行动不便的高祖父,与其分开行动以吸引敌军注意。没过多久就被堵在一个山上,为保清白为了不拖累家人,女医拿出随身携带的绳子找了棵歪脖子树了结了自己。
女医家里人不敢在村里久呆,在她跑出来后也拿着细软逃出村里了。她的尸体挂在树上整整三天,敌军一直派人暗中观察,想抓住更多的奸细。你高祖父让吉六悄悄观察着,确定敌军安排的人都撤走以后,连夜悄悄把尸体解下来埋了。他不能让救自己的恩人为了救自己搭上命,尸体还要挂在树上。
就这样将女医入葬后两人准备返程,但天气太热,没了女医的草药,你高祖父的伤口严重化脓,没走多远身体就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再没起来。返程的路途遥远,战事又吃紧,吉六想把尸体带回老家埋葬实属不可能,于是就只能找个地方将你高祖父埋了,只把你高祖父戴着的那块龙佩拿回来交给你高祖母。
因为没有尸体,贺家只得给你高祖父做了个衣冠冢。庞俊怡办完亡夫后事没多久,公公婆婆因伤心过度相继离世。好好的一个家就只剩了她带着两个孩子,孤儿寡母的三个人。
庞俊怡心力交瘁身体每况愈下,加上贺氏族人的排挤,更是郁郁不欢。庞父本就对贺国章心存愧意,更不想女儿深陷一个没落家族的纷争中,自己也因组织要求要被派往南洋。此时的贺庭华已满十八,贺庭莉也已十六。贺氏家族的老人们看中男丁,几经交涉也不让庞俊怡带走贺华庭。庞父见交涉无望,父女俩只得忍痛将贺庭华留下,将你高祖父的遗产如数留给他,庞俊怡只带走了贺庭莉和那对龙凤佩。”
“出国前,庞俊怡深知这一去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无论怎样都要去亡夫真正的墓地拜别,庞父深知女儿与女婿鹣鲽情深,便也不予阻拦,三人带着吉六一路寻到贺国章的墓地拜别后,吉六也与他们拜别返家。
就这样,庞俊怡于1924年秋末随父携女出国,先去南洋,后来听说因病情辗转到美国。”
说着这段家族过往,奶奶不禁唏嘘。“那我曾祖父后来怎么样了?”贺君宪继续问道。
“你高祖母走后,曾经显赫的贺家在时代的洪流和历史巨变中支离破碎。贺庭华虽继承了你高祖父的家业,但因为给前线运送物资几乎全军覆没损失惨重,而当初贺氏家族中那些看中男丁的老人也相继离世。两个叔叔本就一直忌惮贺国章,如今对贺国章唯一的儿子更视为肉刺,想尽一切办法鲸吞蚕食他的财产。你曾祖父从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到流落街头,仅仅十年时间。”
奶奶拍了拍贺君宪的手说:“一个家族要没落起来有多快你知道了吧,所以奶奶才担心你。”贺君宪点点头,奶奶继续说。
“你曾祖父当年说从他母亲走到他流落街头的那年,他已经从十八变成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了,竟然无一技傍身也无任何学业成就,更未娶妻生子。斟酌再三,他决心学一门手艺。凭借大户公子的出生,他对黄金珠宝、翡翠玉器还是比普通人要多一些鉴赏力的,于是就到当时的老字号盛裕泰做了一名学徒。虽然早已过来学徒的年纪,凭着自小培养的眼力和审美,从学徒到掌柜只用了五年的时间。在1939年,他三十三岁升任掌柜的这年,他终于娶妻,翌年生子,取名贺知诏,也就是你爷爷。”
“我和你爷爷1963年结婚,当时你曾祖父五十七岁,你爷爷二十三岁,都在老字号盛裕泰工作。1965年你爸爸出生,可能怀你爸爸的时候你爷爷总在家说他的那些手艺,所以你爸爸从小对珠宝首饰就感兴趣。”
“奶奶,你这是胎教啊!”贺君宪开玩笑的说,奶奶也眉开眼笑。
“后来八十年代国家改革开放了,你爸爸别看小小年纪,脑子活络着呢。凭着你曾祖父、你爷爷在这一行打下的基础,加上你爸的脑子,贺氏珠宝这块招牌就立起来了。到1995年你出生的时候,贺氏珠宝已经有十二年了。”
“奶奶,我听说盛裕泰是被几个大贪官搞垮的,真的吗”?
“是真的,改革开放后,国家政策放宽了,贪官污吏和外资企业背地勾结,侵吞国有资产,好好的一个老字号让他们搞倒了。”
“奶奶,您不是说那是一对儿龙凤佩吗?可是现在只有龙佩,凤佩去哪儿了呢?”贺君宪继续问。
“当年你高祖母走的时候,的确是把龙凤佩都带走了,至于凤佩现在的下落,国内的贺氏族人应该都不知道。只有你曾祖父的妹妹贺庭莉知道怎么回事儿。”
这一下午关于贺氏的前尘往事,谈的祖孙俩唏嘘不已。末了,奶奶看着贺君宪说:“君宪哪,贺氏珠宝今年已经三十三年了,可是你曾祖父、你爷爷、你爸爸贺家三代人的心血,你可要好好护着把它传承下去。那枚龙佩既然出现了,说明和贺家的缘分没断,凡事不能着急,要谋定而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