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来到了那个地方,雾气缭绕,我又看到了那个人,黑服莲印。只是我真的不想看到他,那么一个诡异的人,那么一个诡异的名字------凌霄!
我非凌霄独自放,何苦受尽九天寒?
我没有看他,默默的走到了那一片花的海洋。那么些姹丽多姿的花朵,为何偏偏开在这凌云九霄?也许,人间真的容不下那么娇丽的清逸的花朵。
我继续走着,在这一片花毯上,凌风独步。
彩云追月?
从远处的虚无渺茫处居然还有人奏这曲歌?
如同比翼双并飞 ,同步也同步 ,始终一对身心双印…………
相知相守不离不弃何其难也?歌曲看似欢快,寄托着美好的愿想,实则谁又知道那原想的背后,那可充满着美好寄托的背后,多少的辛酸泪!只是不知,此时,是谁在此借一片彩云,遥寄一曲相思?
“凌霄,凌霄……”那个人急切的拉住我的手,仿若从虚无中来,凭空出现。我真的很厌恶别人拉我的手,只因为我的手太脏了,脏的我自己都不愿再拉。在那个尘世,我的手,被多少人拉过,虽然我不会像别人说的那样被人拉一下手就要把手砍掉以示贞节,可我也不愿意被人人都拉呀。我甩开他的手,冷冷的看着他,每次遇见他,就说明凡世的我将要死去了,以前是不乐意,这次呢?这次我该乐意还是不乐意?是我自己的选择还是我太懦弱?
“凌霄,你不能再走了……再走,你就要回不去了……”那个人为什呢要用这种伤悲的语气和我讲话!
“回不去?回不去不是更好吗……”我喃喃自语。
“回不去,你就要烟消云散了……”他的声音干嘛沉痛,烟消云散的也是我呀。我不满地憋了他一眼,继续走。
“你真的不能再走了!”他忍不住抱住了我。
臭男人,又是一个占我便宜的!我气愤的一脚踢了过去,踢到的却是一片云雾,一片虚无。
“凌霄,我不舍,可我不能害了你……你一定要回去!”他在我背后温柔细语,听得我心里无比烦躁。
“你看,花都开了……”他伸手一指,我随着看去,他忽然一把把我推上了那片花朵分开的道路,逼着我向前走去。
那是一个忧伤的人!我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虚无里,彩云追月还在响着,箜篌弹出来的曲子真是令我倍加伤感,看似浑厚的音调,谁能听出底下的悲哀。有人说,那叫“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或许是真的。
“为什么她还不醒?”虚无里还有人再小声说话,奇怪了,难道死了的人还会死?想着,那片花间路又到了尽头,为什么我连死都不能够自己选择?
“她的手指动了!”有欣喜的话语不断传进我的耳朵里。“好吵!”我不自觉的叹了一声。
“她说话了!她说什么?”那些人还在说话,只是那个人说的是我吗?
“好像是要水吧!”有一个声音在吵,他们能不能静一会儿!
不多时,好像喉咙里有一股甘甜清冽的液体滑入,像三春的细雨滋润了干燥一冬的田野。怎么死了的人还会有喝水的感觉?我不解,难道我真的被那个怪人送回了人间?我用力眨眨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翠,我就说不可能还活着。
“姑娘,你醒了!”一个欢喜的声音传入,我艰难的转了头,看到一个长相平凡,却令人觉得很温暖的女子。她正端着一杯水,含笑看着我。我不解,怎么会是这样,我还活着。
“我找大夫再给你看看!”她放下水杯,转身走了。我看着头顶的一片苍翠,那竹叶像是浓浓的化不开的胆汁。
我的手被人轻轻地拿了起来,捏在了两指间,过了很久,那苍老的声音说,“无碍,已经好齐全了。”
夏日的天气及其的闷热,山中多树木,虽然阴凉,但在浓密的树林间,密不透风,让人觉得的只有气闷。
陈姐姐给我端来一碗药,坐在了我身边,不住的叹气。
也是,这或许是她在这山中能过的最后一个夏天,秋天,秋天的时候,她就要和这一批的秀女们入南宫,也许会成为皇帝的万千妃子中的一个,被人伺候也伺候别人,被人打压也打压别人,被人遗弃也不能抱怨。也有可能成为一个宫女,劳作打骂至死。对于她,唯一值得幸运的或许是她的哥哥也会跟着入京,到时候也许能得一官半职,亲人在身边,也算是一个安慰。
我想过代替她入宫,终于又不愿意,没有谁能够轻易地把自己卖给别人,更何况我这种被别人卖过几次,自由极少的人。
“姐姐也不必忧心,或许姐姐在南宫也能得到宠爱,荣华富贵呀。”我不知道怎么劝说,只能说这种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
“妹妹是明白人,难道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她有些生气,是啊,我刚刚的话,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她接着又说道,“我若是喜欢的,贫民陋户我也嫁,我若是不喜欢,皇后于我又如何!”
我讪讪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也对,她这种女子,只有真正喜爱她的才能发现她的好,入宫,看的是颜色。颜色,偏偏又是她没有的。
“妹妹你容色过人,就是女人也会为你倾倒,难道你希望利用自己的颜色来换取荣华富贵?”她语气冷淡了下来,问的毫不客气。
我轻舒一口气,“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曾经……我曾经用容色去为别人换取东西。”
她也不说话了,好像是我的忧伤语调令她不忍再问,转头看着山下的田野,稻子摇曳着金黄的色泽,在她眼中也点燃了一片金色光芒。
“官军又要来收割农民的粮食了……”她叹息了一声,再不言语。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稻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光了,路上却新增了许多要饭的人。远处的田野还可以再种一季稻子,如今只好荒芜着。丰收的季节,也是产生新一轮流民的高潮。鱼米之乡,天下粮仓的苏杭,百姓仓里没有半粒米。稻子一熟,还没晒干进仓,官军就来了,一季的辛苦,留给自己的只有一个空米仓。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陈氏兄妹坐在我对面,外面一个农夫赶着车,车子还平稳。陈家的哥哥坐在那儿直打盹。听见我叹息,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平时和他说的话都少,见得就更少了,如今被他这样看着,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外面的人可怜?”他开口。
“是呀,百姓流离失所,天下一片混乱,人,比鸡犬好不了多少。”我如实回答。
“天下天下,无论什么人都说天下,难怪这天下一片混乱。”他似乎不高兴我的回答,有些气急败环。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哥哥,你毛病又犯了。”陈姐姐嗔怪的看了她哥哥一眼,也对我笑了笑表示歉意。我忙对她回以一笑,表示我没什么的。
“天下,天下……”陈家的哥哥还在那儿说着,“天下应该快要平定的……”
我很奇怪,怎么他就敢笃定天下就要平定呢。“不知陈哥哥何以做如此之言?”
“天下一直战乱了这么久,从武帝至顺帝……”他说的是北朝的皇帝,这我知道。“虽然武帝连着的几代皇帝也算是统一了,但武帝好武,统一了之后也是四处讨伐,国土迅速大增,连绵不知多少。之后的几代皇帝也还好,懂得守成。”他顿了一顿,“劣根就是皇帝是胡人,胡汉分裂严重,汉族士子难以入朝为官,汉族百姓难以和胡人平起共坐,汉族百姓总是被剥削的没办法生活。初期,政府曾屡次命令地主减租,以后这种禁令也废除了。仁宗二年,又下令在两淮、江南“核实田亩”,但地主买通官府,隐匿田产,而官吏又欲借此以“多括为功”,结果把两淮地区由农民耕作的沙碱土地,也作熟地充数。“苛急烦扰”,民不堪命,就在此时,激起了江西等地农民反对括田增租的斗争。后期,土地高度集中,胡人贵族已完全成为封建的大地主,各自占有大量的田土。
泰定帝在其即位以前,曾献给政府七千顷土地,顺帝时,公主陪嫁的土地由政府转拨给大臣的也有五千顷。献纳和拨给的土地尚如此之多,占田的实际数量当然更多。皇帝为了笼络蒙古王公,一登帝位,就把金银和田土分赐给他们。世祖时,政府赐给大臣田一次不过百顷,以后增至千顷、万顷。以前赐田多在北方,后来更转向江南苏州等膏腴之区了。大部分胡人贵族把从农民那里收夺来的土地,再以苛刻的条件租给农民,用租佃的方法进行剥削。武宗时,“近幸”为人请田一千二百三十顷,每年收租五十万石,平均每亩要收四石,这样苛重的剥削,必然要陷农民于死地。淮南王的家人也在扬州广占田土,时常派人纵骑至各乡“索债征租,驱迫农民,剽掠麦禾”。文宗时,曾有大臣请求皇帝把苏州一带的宫田包租给他的兄弟和女婿,再由他们转租给农民。这就致使汉族百姓对朝廷更加厌恶,各地起义也更加频繁。 ”
“哥哥,喝口水吧,说了那么多也不累。”陈家妹妹端给他一杯水。
他喝完水,继续接着说下去,“武宗以后,历仁宗、英宗以至泰定帝,元朝的政治日趋腐朽。从武宗元至年顺帝元统元年二十五年间,换了八个皇帝。由于争夺帝位,胡人贵族之间长期相互倾轧,往往演成内战。这时,国家军政大权已经转移到握有实力的大臣之手。如今的皇帝虽然想要有所作为,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贪污剥削愈来愈严重。政府卖官鬻爵,贿赂公行。官吏敛括的花样无奇不有。“所属始参日拜见钱,无事白要曰撒花钱,逢节曰追节钱,生辰日生日钱,管事而索曰常例钱,送迎曰人情钱,勾追曰赍发钱,论诉曰公事钱。觅得钱多日得手,除得州美日好地分,补得职近日好窠窟”,甚至连肃政廉访官吏也是“所至州县,各带库子检钞称银,殆同市道”。”他越说越气愤。在马车上就站了起来,我也听得入了神,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也没有人能够分析的这般透彻。
“那陈家哥哥认为这南朝又怎样呢?”我不觉问出了声。
“南朝,南朝就更不用说了,要说地方,南朝占的地方倒是很富饶,要是修生养息,朝廷励精图治,也是能够存下实力,毕竟南朝虽然是顺帝时建起来的,代表的却是汉族人的天下,人心也是有的。可南朝也一样苛捐杂税,吏治腐败,朝政昏庸……皇帝照样没什么实权。就像瘤子,两个都坏道了不能再坏的地步,那么离阉割它的时候也不远了,故此,大统应该快到了。”
我无法理解,“这两者都坏的不能再坏,谁都战胜不了谁,又如何能够一统呢?”
“当然不是他们两个人谁统一了谁,现今天下不是还有许多农民军吗?那些人当中可不乏英杰呀,古来许多开国之主不都是起义建国的。”他摇了摇头,重新坐了下来。
“那依你之见,哪路军可能成为气候呢?”我紧接着问出了。
“如今来看,北地的头巾军,湘楚的匪军,实力都不错,可还是北地的头巾军实力强大些。”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不做声了,他也不作声。
车内一片寂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们两个说了这么多,也没什么用,这世界上的事,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在这儿说能说出些什么来。”陈家妹妹一副我们无聊的样子,坐在一边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陈家的哥哥表示认同。没一会儿,镇子到了,车夫吧车停在了路边,我们下车付过车钱,往镇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