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俗转过头,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梳着俏马尾的女孩跑到了他的面前。
似乎……是童宣雅?
猛地摇了摇头,陈不俗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不能靠近她!
“走……”他嘶吼着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你怎么了,怎么这个样子?”
童宣雅哭丧着脸看着他,急的快流出了泪来。
她伸出一只手,就要去碰他,又有点被他的样子给吓住,手呆呆的摸着空气,站在原地既担心又无措。
“快走……”
陈不俗伸出手猛推了她一下,转过身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我不走!”
不知哪来的勇气,眼看少年要走,童宣雅冲过去两只手紧紧的就拽住了他,双眼终于止不住流出了泪来。
被她抓住的这只手臂布满了狰狞的血管,她的双手也传来了滚烫的触感,她很害怕,哭的越来越凶。
可是她却更加用力,就是不肯松手,哪怕男孩抬起手要挣脱,她依旧紧紧的抓着。
她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你到底怎么了?”
陈不俗痛苦的闭上了眼,他的那丝理智就如同汹涌的海浪上飘着的一艘纸船,随时会自己沉下去、随时会被打翻。
他感受着手臂传来的一丝冰凉,既想把它甩开,又想就这样让它抓着,随着童宣雅的手也逐渐变热,陈不俗身体里那无数只“虫子”猛然翻滚了起来。
“快走!”这是少年最后发出的吼声,他心中的理智很快沉没。
周围的围观者越来越多,童宣雅看着少年的眼睛好像彻底没有了人性,如同野兽一样看着她。
她虽然害怕,可她更加担心他。
女孩拽着他的手,用力的拉着他往前走,少年仿佛只剩机械的动作,就一直在背后用极其特殊的眼神看着她,两条腿呆滞的向前迈步。
童宣雅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她一时间只想到了带他去看医生,只顾着拉着他往可能有诊所的方向走。她仿佛自己给自己勇气般,哽咽道:
“我……我得了亚军,你…你还没夸我呢……我把奖杯…奖杯给了爷爷,然后…然后就到处跑,去找你,找了好久…才看见你……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样,之前还…还好好的……”
她不敢转头去看他,只拉着他,对着前面,既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讲给自己。
童宣雅拉着陈不俗,离开了广场,她选了一条街道,一直朝前走着,附近的人流越来越少。
不知过了多久,她拉不动他了,陈不俗就像不会走路了一般,整张脸也更加红了。
她停了下来,转过头喘着粗气的看着他,一时却被他的脸吓到不敢出声了。
她逼自己不去看他,歇了一会后,背对着他,女孩拉过他的两只手,让他靠着自己,迈开步子即便两条腿越来越弯曲,依旧沉重的一下又一下的朝前挪。
她背着他,始终不停。
“前面,前面有一个诊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童宣雅突然惊喜的说道。
她累到就快虚脱,十四岁的她只剩一股执念支撑着自己。维持着那一丝仿佛随时会消失的力气,她总算带着陈不俗在转了一个弯之后,看见了前面远远的有一家挂着“诊所”牌子的店。
她转过头,看向自己肩膀位置的那张脸。
“啊!”
童宣雅突然吓得把陈不俗给丢开了,周围灯光暗淡,那张整个通红的脸,还有那双血红的眼睛……竟然直直的瞪着自己。
夜色下,显得格外骇人。
女孩往后悄悄退了一步,睁大着眼,又害怕又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她本以为把他松开,他会摔倒在地,没想到陈不俗竟然好端端的站在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童宣雅有些呆滞,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陈不俗看她的那种眼神,令她毛骨悚然。她很害怕,还有些厌恶,只觉得……在那样的眼神下,自己就好像什么秘密都没有。
好可怕…好可怕的眼神。
就在女孩惊恐的目光中,陈不俗竟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接着竟无比正常的就朝她走了过来。
童宣雅吓了一跳,忍不住一步步往后退去。
她神色慌乱地朝左右看了看,却发现自己周围竟然一个路人都没有。
“你……你要干什么?”
童宣雅踉跄着加快脚步,她迅速转头四顾,看见身后就有一个巷口。心里闪过一丝希望,她颤抖的转过身,朝那边疯狂跑去。
等钻进巷子,女孩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
陈……陈不俗竟然紧紧的跟在她后面。
她不敢再回头,朝着前面,气喘吁吁的奔跑。
之前几乎用光了力气,童宣雅感觉自己的双腿逐渐脱力,甚至微微发软。
“啊!”
更令她绝望的是,自己选的这条巷子竟然是条死胡同,跑了不到两分钟,一堆杂物挡在了路中间。
几个叠起来的木头箱子和已经变窄的道路挡住了她的希望,两边尽是围墙,除非她能跳到那些箱子的上面,不然是不可能过去的。
但那看起来比围墙矮的几个箱子,也足有近三米高。
童宣雅刚想转头看一眼,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碰了一下。
“啊!”
不仅如此,一股令她汗毛竖立的热气吹在了她的后脑勺。
只见陈不俗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一张脸几乎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童宣雅转过身,看见了喘着粗气的陈不俗,她双腿一软,控制不住的往下摔去。
她无力的瘫坐在几块碎石上,随后,在她无比惊恐的目光中,她看见,陈不俗扯开了自己的上衣……直勾勾地盯着她,血红的眼珠毫不转动。
紧接着,他猛扑了过来!
“不要!”
…………
不知过了多久,痛哭中的童宣雅松开手,猛地叫了一声:“姓陈的!”
即将酿造恶果的陈不俗,脑袋突地一颤,他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立刻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痛楚。
“啊!”
他的头传来了无法忍受的刺痛,他偏过头一看,一块角上沾染着血迹的砖块掉在一边。
他摸了摸后脑,清楚的知道那块碎砖正是砸在了这。
恢复了一丝理智的陈不俗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下,他低头看了看,一眼,就让他呆在了原地。
这……这是我干的?
他心中无比痛苦起来,仿佛被人狠狠掐住了心脏。
随着脑海中涌出了强烈的悔意,他呆滞的站了起来,踉跄着,往后退去。
他顾不上捡起地上自己的衣物,挣扎着说了一句:
“对,对不起……”
接着,男孩忍受着毒药和心灵的两重创伤,拖着沉重的步伐,不敢回头的渐渐离去……
童宣雅静静地看着他消失,她浑身酸软,眼里已经流不出泪来,她缓缓抬起双腿,脑袋埋在膝盖上,两只手愣愣的抱着头。
她双眼无神,木讷地、绝望地、安静地看着地面……
那里是一件她今天为了比赛特地穿的裙子,只有一半。
那里是一件上衣,破碎的、随意的丢在那。
那里是一块染血的碎砖头,沾染着那个人的血。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摸她头、接她放学、陪她比赛的少年;那个既像是她哥哥、又像是她最好朋友的男孩……
竟然变成了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