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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

[一]

是这样的情景。

灰黑色的云拖下长长的乌线,窗外是爆葱花的香,她拖着你的手,忽然停下来,捏着你的指尖,细细的眉皱着,问你指尖的那一道血结成枷的小伤痕是怎么回事。你回忆不起来,你不耐烦地说没事。可是她却连续好几天偷偷地跟在你上学的路上,她怕你是不是在学校和同学发生矛盾了,是不是和同学关系不好啦。

你的一小道伤口对她来说就是一个世界。

世界上你最亲的那个人,她怀胎十月生下了你,她抓着你的小脚丫幸福地笑,她在你顽皮的时候手重重地挥起却又轻轻地落下,她摆出不理睬的表情却坚持不到一刻钟,她可以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尊严都给你。

世界上你最亲的那个人,你在她怀里哭着笑着闹着,你依恋地伏在她的胸口听着她缓慢的心跳,你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让她骄傲,你从未有一刻离开她,你愿意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尊严回馈给她。

你与她是这个世界上一对普通的母子,除了她,你没法想象自己把“母亲”这两个字眼给另外一个人,而相同的是,除了你,她无法简简单单地对另一个男生喊出“儿子”这个称呼。

不过,这都是你臆想中的世界。

现实中。

她冷漠地对你说:“现在你也见到我了,可以回去了。”她露出了“不要再来找我,你是一个麻烦”的表情,她看着你的样子让你觉得浑身冰凉。

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

这些都不是你能想象到的。

男生浑浑噩噩地走出了那间住着他朝思暮想的母亲的阴暗平房。

[二]

有一种人,即使他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却会让你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联想到“假正经”、“小人”、“猥琐”这样的词语。

池武就是这样一种人。

高高大大的池武穿着西装,廉价的皮鞋擦得锃亮,头发用摩丝一丝不苟地往后梳着,粗略一看,像是一个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小老板。

穿过胡同的时候他看见了一辆银灰色的山地车倚在自家的门外,一个五官英俊的男生几乎是逃一般地从门里冲了出来。从男生骑上山地车到一阵风一般从他身旁飞驰而过,也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但他还是看到了男生的校服外套上“X中”的独特刺绣徽章,让他眼睛发亮的是男生穿着昂贵的某品牌的鞋子,以及男生因用力蹬车而从裤兜里掉出来的东西。

一个长方形的、闪着月光般的银白色机器,池武以为是手机,但走近一看却是写着英文Logo的一个MP3。

胡同里没人,池武突然以和他的体型完全不相符的速度迅速地蹲下去,将那个闪闪发光的MP3快速地捡了起来。他把MP3塞进自己的裤袋后,四下看了看,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有些猥琐的笑容,哼着小曲往前走去。

胡同间光线幽暗,即使外头仍然有毒辣的太阳,但池武进屋时还是没能一下子适应,过了一会儿,他便看见了坐在地板上玩的女儿,而徐美凤木然地望着空空的墙壁,似乎没发现他进来一样。

“凤,凤。”池武唤了几声却没得到回应,陡然提高了音量,“徐美凤——”

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池武拉过了塑料凳,坐在了徐美凤旁边,涎着脸,手搭上了徐美凤的肩。

徐美凤红肿着眼睛,侧过身,突然用力地拍下了池武搭在她肩上的手,一股不耐烦泛上了眼底,声音尖利刺耳:“你还认得回家的路?不会是又赌光了,回来要钱的吧?我告诉你,老娘一个子儿也没有。”

“说得那么难听干吗,”池武讨好地笑了一笑,“这不是我的家嘛,你和小妮都是我的宝贝,我想清楚了,从此以后我不再赌了,正正经经找一份工作,赚了钱带你和小妮到那个……马什么代夫玩。”

“呸!”徐美凤冷笑,“池武,我以前就是被你这一番甜言蜜语给哄了,现在你还想骗我?没门!我现在一见你就恶心,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跟上你这个骗子。”

池武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收了起来,变脸比翻书还快:“哼,那时不知道是谁每天夜里开着门等着我。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丈夫不在家忍受不了寂寞的婊子!”

徐美凤空洞的眼睛里渐渐多了一点什么东西,嘴唇颤抖着,变成了乌紫色,眼里是恨不得把池武撕成碎片的剑光,她站起来,直接一头撞上了池武的胸口。

池武被撞得胸口一阵发痛,他仗着身材高大,扯住了徐美凤的头发狠狠地往后一拉,只听见砰的一声,徐美凤的前额一下子撞在了搁着锅碗瓢盆的简陋铁架上,一阵噼噼啪啪的破碎声中,徐美凤抬起头,右前额渗出了血。

一直坐在旁边的小妮哇哇地大声哭了起来。

池武放开了徐美凤,拍了拍手,说了一声“疯女人”,恼羞成怒地往大门走去,但走到大门旁的时候,池武诡异地回过头,笑了一笑:“刚才那个穿X中校服的男生,是你有钱的前夫的儿子吧。”

徐美凤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嗓音又尖又利:“你要是敢打他的主意,我就要你死。”

“哈哈,我好害怕啊。”池武耸了耸肩,不合身的灰色西装像一条跨下来的线。

“滚!”伴随着这一声喝骂,徐美凤摸起地板上一个早已碎成一半的碗用力地扔了过去。

“咣”,破碗撞在了门上,四分五裂地散成了更多的碎片。

惊恐的、害怕的、颤抖的一声“妈——”,唤醒了怒火中烧的女人。

徐美凤看见小妮正朝她走来,地板上到处都是锋利的碎片,她赶紧两步并作一步跨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女儿,眼泪哗哗地淌下。

小女孩并不完全明白刚才的那一幕,但她瘦瘦小小的手指却轻轻地抚上了徐美凤额头上的伤处,呼了呼气,带着哭腔说:“妈妈,不疼。妈妈,不哭。”

镜头再拉远一些,是听到了打斗声、锅碗碎裂声的邻居们,但谁也没有出来劝架,似乎对于池武和徐美凤的吵架已经司空见惯。

一个低低的女声说:“哎呀,真是阴功啊,那家男人,就是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赌徒,三天两头不回家,一回家就是要钱,那个女人其实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养女儿,还被丈夫打。女人啊,就怕嫁错人。”

另一个女声也低声附和道:“那女人刚来的时候,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命歹啊,后来被那男人逼得像母夜叉一样,让人一看就害怕。”

更了解内幕的声音说:“哎呀,那女人以前住在平安胡同,丈夫总是出门做生意,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听说是发烧晕倒,被那池武遇到,送回家后就勾搭到了一起。后来她丈夫赚到钱回来,她却已经怀了池武的孩子。啧啧,眼睁睁地看着赚到钱的丈夫离开,也并不好受吧。”

“……”

所有背后的议论,不管是阴冷恶毒的,还是幸灾乐祸的,反正都传不到此时徐美凤的耳中。

她抱着女儿,站在由破碎的瓷片、散开的锅碗瓢盆,混杂着一地剩菜的地上,觉得浑身冷极了。

黑暗伸开了章鱼一般的触手,将她紧紧地缠绕了起来。

她望着今天程立辰来时站着的那个位置发愣,面对六年没见的儿子,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长高了长帅了”、“像一个大人了”,而是“这样阴暗的地方会污染了像美玉一般的儿子”,她一个人待在这阴森的地方发霉已经够了,绝不能让儿子也跟着她一起去面对这些污秽与肮脏。

甚至,她很庆幸,在池武回来之前自己冷言冷语地把程立辰赶走了。即使儿子在离开的时候那样哀痛地看着她,她也没有一瞬的心软。

——我无法给你美好的、温暖的、绚烂的、富足的,但至少,不能让阴险的、丑陋的、冰冷的、恶毒的、污秽的那些接触到你。

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污秽的丑陋的岁月,已经变成一条奔腾的浑浊的河流,我的脚够不着底了,我将被吞没,我罪有应得。但你不一样。

你活着的意义是世界里任何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的。

有些残忍是迫不得已。

[三]

夏日的白天相当的长,直到晚上七点钟,似乎一点也没有要暗下去的征兆。

百里喜欢夏天,站在22楼的观景阳台上,看着天边一片美丽的流光,心底浮起一种满足感。

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呢。

厨房亮起了一盏皎白的灯,燃气跟平底锅接触发出的“滋滋”声紧接着便响了起来,不一会儿,食物的香气就慢慢地扩散开来。

可是程立辰怎么还没回来呢?

程辉煌和宋兰兰又飞到另一个城市了,而之前程辉煌郑重地拜托她照顾程立辰时,她不在意地笑了一笑,在百里的字典里,像程立辰这样一个十六岁的男生还需要别人的照顾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她没想到的是,才第一天,程立辰便玩起了失踪。

餐桌上的菜慢慢地没了热气,天色也暗了下来,等待中的开门声迟迟未响。

犹豫了一下,百里在客厅欧式台几上的小册子里找到了记在第一行的程立辰的手机号,按着数字键拨打了起来。

几乎是手机接通的同时,百里便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阵模糊的音乐声,像是被什么隔断了一样,带着一种朦胧感。她握着无线话机循着音乐的声音往右走,在程立辰紧闭着的房门前听到了清晰一些的乐曲声。

是程立辰根本就在房间里,抑或是忘记带手机出门了?

百里俯身,用耳朵贴近房门听,没想到那门竟是虚掩着的,她脚步一倾过去,身体重量一下子让门哐啷一声向后打开,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冲进去好几步才稳住脚步。

第一次看到程立辰的房间,是来了程家近一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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