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霂左脚落在踏板上,右脚踩着油门,绕过一个半腰上的小山峰,过了一会才开口,“怎么了?”
“旭风族家有一儿郎,俊美睿智,名为泽苏,及冠一年与白月神族一女缔结良缘,孕有双子,适逢天地混沌之战乱,泽苏身亡,女取子救夫,携幼沉寂,事过万千,沧海桑田,夫取女救妻,双子离母继沉睡,夫寻妻,这是我曾看到书中记载的,有些好奇所以问问。”
“问什么?”
“不知道,总觉得这个名字——嗯——说不清楚,夜里时时做噩梦,醒来却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
“噩梦吗?”车速慢了下来。
“也不一定是这个,噩梦常常有。”
“那你怎么睡着的?”
“怀里抱着软和的玩偶或者枕头就能睡着了。”
“怀里要抱着东西吗?”
“或者背后有抱枕抵着也可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白霂四指藏在方向盘后面,死死攥着方向盘上的皮套,红了眼底,月卿转过头看到白霂的眼睛有些红,“怎么了?”
“风有些大,吹红了眼睛而已。”白霂关上窗户,继续开车。
月卿也没多想,闭着眼睛转向窗户,感受风,忽而想起白霂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立马睁开眼睛转头“你还没——”。
转头发现白霂正看着自己,看到自己看过来立刻转回头,眼神有些闪躲。
“你是不是想要我把这边窗户也关起来?”月卿以为他眼睛不舒服不能吹风,上手关上车窗。
白霂没有反驳。
“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你没有问出问题。”
“旭风泽苏你听说过他的故事吗?我想听听他的故事,我收集的古书都没有关于他的记载。”
白霂沉默了许久,就当月卿都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白霂娓娓道来,“旭风泽苏,旭风家族少主,二十一娶妻,继承旭风家族族长之位成为旭风君上,次年,其父率领半数家族欲平息叛乱不幸中埋伏,全员阵亡,旭风泽苏抛下妻子率领剩余族人继续驰骋杀场,虽平息战乱,但身死战场,后面的你也知道了。”
“他娶妻妻名为何?”
“白氏。”
“只有姓氏,没有名?白,你也姓白,也知道这些,莫不是——”月卿想开玩笑白霂祖上就是旭风泽苏妻子娘家。
白霂摇摇头,“不是,医者需要修身养性,所以常看书籍,无意看见的。”
“这么说你有关于旭风泽苏详细的书籍,书在哪,让我看看。”
“你感兴趣?”
“人们总是对未知的事情感兴趣,我也不例外。”
“可惜书在玄亦可炸了家的时候被烧毁了。”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月卿,她怎么忘记了玄亦可和德普把白霂的白川神殿给炸了,寸土不曾留情。
“若是你感兴趣,我就多说些,他的故事,我是知道些的。”
“嗯嗯,你继续。”
“就说说他和白氏如何缔结良缘的吧,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最快乐?不是白氏怀有他的孩子吗?”
白霂笑了一声,听不出是笑喜,还是苦笑,“那不是喜,是劫。”
“白氏乃白月神族王室主脉一支,出生时天聚祥瑞,身份尊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生来就有通天古今,透视人心之能,被族中人奉为神之尊者。”
“旭风泽苏十七岁那年第一次遇见白氏是夏秋交集的午后,白云飘走聚集成一团,旭风泽苏问白氏为何执书不阅,白氏说树下取凉,执书翻阅,树见同伴已为书页岂不伤怀。”
“旭风泽苏第一次听到这么有意思的说辞,他知道白氏只是因为刚才阳光刺眼不便阅览所以合书小憩,旭风泽苏见她小憩恐她着凉就唤风吹醒了她,这就是他们第一的相见。”
“自那之后,旭风泽苏时常去见白氏,两人心心相印,互生情愫,待白氏年少成人旭风泽苏三川奔腾入海为聘六方风御所行之处为礼,九千里奇珍花株十二万只世间麟角异兽迎娶白氏。”
“此外旭风泽苏专门亲手修建一座八面玲珑的阁楼供养他送她的奇珍异兽,次年白氏怀有子嗣,为了不让白氏无聊度日,特地创造一个大千世界,灌风送雨注以生机。”
月卿发出一个疑问,“旭风泽苏这又是准备聘礼又是准备奇珍异兽,那大千世界他哪来时间建造?”
“聘礼家族长辈有帮忙备下,大千世界是他十七岁那年见过白氏就有此想法,有这大千世界给家妻养胎时解闷,算是给他不能时时陪伴请罪了。”
月卿笑道,“这可是一箭双雕啊,若真是有旭风泽苏建造这大千世界,一来可以给白氏解闷,二来日后腹中双子诞出,有这个可是绝顶的哄孩神器。”
白霂一愣,忽而一笑,这倒也是。
“那孩子可有取名?”
“还没来得及。”白霂眼神有些悲伤,隐藏了情绪,笑问月卿,“若是你,会取什么名?”
这问题问的,“说什么胡话,人家孩子姓名怎么能乱调侃,起名字是孩子父亲旭风泽苏的事。”
“是啊,可是旭风泽苏身为人夫未尽夫责,身为人父未尽父责,害得白氏刨心剔骨取子,献祭救夫护佑两族,只留残魂护子,沉睡万年。”
“为人妻护夫,为人母护子,为人神护族,分分寸寸她都做得极好,唯独没为自己,好好活着。”
月卿:“旭风泽苏跟白氏在一起若是没经历过风雨也不会这样深情,他们在一起也不是一帆风顺吧?”
白霂低下头,“她最喜静,经历千辛万苦走到一起,他许诺护她余生安稳,最后却失了言。”
“那孩子呢?”
“白氏魂魄护体,养于百川海流中。”
“百川海流如此湍急,养子这估计也是传闻,古书的真实无从考量,说来奇怪,我听了倒觉得这白氏不曾怪过旭风泽苏。”
“为什么?”
“毕竟夫君是君上,天降大任于君上,护住万水千山才有余力后顾,白氏身为白月神族神尊也知此事比起他们四人之家更为重要。”
“为人妻,为人母,为人神,自当时心甘情愿顾全大局,想必是她感受到旭风泽苏爱她的情真深切,若是夫妻纠结斟算谁为谁付出,付出多少,那又怎么算彼此的爱人?”
月卿说得正色,似乎一同当年白氏对旭风泽苏说的神情,白霂没敢告诉她,其实白氏救夫救族后,疯了。
白霂盯着月卿,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从她眼里看到了什么,看了许久,偷笑道,“月卿,你真是智者。”
“不,我可不是智者,智者不入爱河。”月卿瞧见外面天空暗了下来,“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回去路上,白霂开了天窗,月卿跪在扶手上,半个身子探出,夜幕降临前的风景总是醉人。
“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夜晚,是因为月亮出来了吗?”
“当然不止,因为月色宜人,可偷半之半日闲暇,众神众生浮生若梦,醉倒可惹星河乱细纱,跌宕末路寻旧明。”
月卿喝了酒,醉意朦胧,白霂慢慢减速停车,将半醉半醒的月卿扶到副驾驶,拿来毯子把她包个严严实实,再系上安全带。
重新启动车,驶往阿耨多罗阁。
阁楼里,玄亦可疼得嗷嗷叫,德普一筹莫展,小殿下给玄亦可不知道施了什么法术,玄亦可赛车摔伤了腿,回到阿耨多罗阁竟然没法自己恢复。
德普施法也没法恢复,只能等小殿下回来了,阿耨多罗阁又有新的委托,玄亦可在那边疼得捂腿也没法看委托书。
“小殿下,白川神主,你们回来了,小殿下怎么喝醉了?”
“回来的路上喝了点烈酒,有些醉,我先送她上去。”
白霂将月卿放到卧室,下楼看到玄亦可的样子,一脸疑惑,“玄亦可是怎么了?”
“可能是小殿下设了咒,玄大人摔伤了腿没法自愈,又不肯去医院打石膏,本想着小殿下回来解了咒,想着恐怕不行了。”
“德普——德普叔,疼啊——德普叔。”
“我去看看。”白霂尝试治疗玄亦可,但是月卿设了咒施了法,没她亲自动手这还真解不了。
“白霂——白啊——白霂——救我——疼——小妖精?”
不知道月卿什么时候醒来坐在三楼楼梯的扶手上,手里拉着藤条顺势滑了下来,醉意未退,楼下的三个男人吓了一跳,伸出手护着。
月卿谁也没让接,挥挥手让他们让开,稳稳落地,还双手交叉表示感谢观看,白霂看的一头雾水,月卿喝醉酒这么萌吗?
“小殿下?”
“小——小妖精?”
“月卿?”
“没事!”月卿小手一挥,走到玄亦可面前,一掌拍在玄亦可腿上,玄亦可看她那架势一下子喊破了音,“小妖精——精!”
一掌下去,玄亦可恢复了自愈能力,从惊恐中回神,看向德普,“耶?”
就这么一掌,好了?
“还有事吗?”突然被点到的德普有点诧异,“小,小殿下,阿耨多罗阁有新的委托。”
“你,你,配合德普把委托书整理出事件框架,明早我酒醒了来看。”指尖一转,“玄亦可,做不完,不准睡觉。”
然后,自己潇洒地被藤蔓吊回去。
玄亦可哭丧着脸,拿了文件复印件一本给白霂,一本自己看,坐在书桌上开始梳理文案。
“南城旧人,德普这委托人的名字还真有意思。”
“可能客人记不得自己的名字或者不想用自己的名字,所以填了个南城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