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那个粉衣少女刘静茹坐着马车返回到云起的客栈,因为叶成并没有把门彻底修好,云起这几日也懒得动,所以她的马车就直奔院心,刘静茹从马车内探出头来道:“你们四个跟我回府“,然后四个侍从就跟着马车浩浩荡荡的走了。
玉纹领着铭心站在客房门口趴门望去,云起不甘心跑了出去,拦住马车。
刘静茹撩开车帘子道:“干什么的?”定睛看了看笑道:“是客栈老板娘,你有什么事么?”
云起道:“那个......沈玉纹母女,你不接走么?宇文卓是怎么说的?”
刘静茹一抖手撂下了车帘子,里面传出一句话“她自由了,她的丈夫不会再找她了,宇文卓也不会娶她。”顿了一下道:“我们走”
云起让开了路,想了想有点想不通,怎么会说不娶就不娶了呢。
回到院子里见玉纹朝她微微点头一笑。
云起道:“你都听到了?”
玉纹点头。
云起道:“说不通啊,怎么就没来接你呢?说不定是这个姑娘吧!她从中作梗?”
玉纹摇了摇头。
云起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以后自由了,他们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玉纹道:“我想过了,我带着女儿回娘家,我家在获鹿县。”
云起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的点了点头。
玉纹道:“你不是说,你家也在获鹿县么?不回去看看吗?”
云起摇了摇头道:“这几日天气很冷,你过几日再走吧,路上别把孩子冻坏了。”
玉纹道:“好。”
云起拿起扫把清扫院子里薄薄的一层青雪。
“你不把院门修好么?”玉纹问。
云起道:“要修的,马上就修”等扫完了雪,便回房拿了宝剑在院子里舞动一阵子,然后又回房了,也不见去修门。
次日一早,云起要去附近的集市买一点食材,收拾好了一出门见玉纹束手无策的站在大门旁,她拍拍手道:“这门太重了,搭把手把它扶起来”
云起笑道:“折页已经坏掉了,我刚要去买。”
玉纹道:“什么折页?”
云起道:“当然是门的折页了。”说完背着包裹手握宝剑径直朝门外走去,留下一脸疑惑的玉纹自言自语道:“门的折页?难道是……”
云起出了客栈一路向南走去。
这几场雪下过,已近了年末,正是冬至后的第三个九天,今日虽天晴,但寒气煞骨。
云起行旷野之路,脚步轻盈,本想过了三九天出来,可是一点粮食也没有了,只得去试一试运气,运气好的话集市不会太远。
还好,走出十里外远处依稀可见一个小村落,再走十里吧,以云起的脚力再走十里日头半山可以到了,只是今夜不能采买,明日买完回来也要半夜能赶回客栈了。
正算计着路程,就不知何时从后面追上来一个人,他拍了拍云起的肩膀,云起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刷地习惯性的拔出半截剑来。
定睛一看,是一位三十几岁的男子,他正笑望着云起,又不住地望了望她的剑然后道:“姑娘莫怕,同是行路人,搭伴前行可好?”
云起收剑拱手然后向前方村落一指道:“我去那村落。”
那男子点头道:“正是,我也去那里。请。”
云起伸手让道:“请。”
一路无话,云起今日穿的是灰色衣衫,从已故的老板娘柜子里胡乱找出几件衣物清洗后就穿起来,略微有些宽松。头发都束起来,缺少些少女的清纯,多的是成熟温婉的柔美,云起今年二十六岁,过了年便二十七了。
那男子几次目光撇过,露出不自然的微笑。
“姑娘是投亲?”男子道。
“不,不是投亲。”云起道。
“那是路过?”男子道。
“算是吧,兄台你呢?是路过还是投亲?”云起道。
“我也是路过。”男子道。
“过了这村落往南是藁城,往北是栾城,姑娘是去哪呢?”男子道。
“去藁城吧。兄台你呢?是去藁城还是栾城?”云起道。
“巧了,我也是去藁城,我们可以同路,也好有个照应。”男子道。
“嗯,好。”云起道。
“姑娘打哪来?去藁城有什么事么?”男子道。
“打真定来,去藁城办事。兄台你呢?打哪来?去藁城有什么事么?”云起道。
“我也是打真定来,去藁城办事的。”男子道。
云起道:“从真定到这村落,兄台走的是哪条路?”
男子道:“大路。”
云起道:“大路上有一家客栈,兄台没有去打个尖么?”
男子道:“哎,我这脑子,并不是走的大路,我这次是走的小路,你说的大路的那家客栈,我知道的,以前有住过,那里的老板娘很热情。”
云起道:“是啊,那当家的看起来有些淡漠。”
男子道:“是了,是了。姑娘贵姓芳名?”
云起道:“我姓云”遂指了指天上的云道:“白云的云,单名一个起字。”
男子道:“云起,好名字。”
云起道:“兄台贵姓?”
男子道:“在下姓陆名扬,云姑娘你可以叫我陆大哥。”
云起笑了一下道:“陆大哥,看来再走三五里就到了。”
陆扬道:“是啊,这日头已经靠西,等到了也是傍晚,我们须得在这村落留宿一晚了。”
云起道:“嗯”
一路走来,两个人谈笑风声,这人有一定文采,云起感到这男子很具有江湖气息,却表现出平平无奇的憨厚样子,很违和,又很故作姿态。
不知不觉就到了村郊,云起喜道:“到了”
男子也喜道:“到了,赶快找家客栈。”
二人进了村子,村子不大,正街不长,少倾,到了一家简陋的客栈,二人要了两间客房,店家引着上了楼,指点好房间,是东侧的两间房,中间隔着一个屋子。店家下了楼。
云起现在门前道:“陆大哥,我住这间。”
陆扬道:“好”他从云起身边经过朝里面那间走去,甬道很窄,他擦着她的身体走过去,紧紧的一碰,云起想朝里让一下,却一惊,但已然不能再动。
男子将云起背起来,进了他的房间。他迅速从她手中夺过宝剑上下看了一看,却一下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显然不甚欣赏。他把她扶到床上,笑着望着她,这笑很肆意,不加伪装。
门敲响了,陆扬站起来去开门,门只开了一道缝,店家满脸堆笑来送热茶,陆扬端过来锁了门。
他笑道:“云妹妹,喝点茶么?”一忽又笑道:“现在还热,一会儿凉些,你自个喝。”说罢,就宽衣解带,好不豪放。
云起动不得,她赶紧闭上眼睛。无比尴尬之下她想出言阻止,却不能够,正准备驱剑。忽然门又被敲响,陆扬脱得只剩一件中衣,一开门,只觉过堂风穿进来,冷得很。
门外站着一位衣冠楚楚的少年人,陆扬道:“你找谁?”
少年微笑道:“找你。”
陆扬道:“我不认识你。”
少年道:“刚才我看见一位姑娘和你一同进了客栈,但她现在不在房间,可是在你这?”
陆扬脸露惊诧道:“是么?并不在我这呀,那她去哪了呢?”说着向门外张望了两下。
少年道:“她是你的同伴?你不去找一找?”
陆扬道:“对,我一会儿去找,谢谢你啊!”说着转身关门。匆忙把中衣也脱了向云起跑去。
宁月剑在桌子上翁鸣振动,忽然飞起轻轻碰了一下云起的穴位,紧接着手起剑出。
陆扬的咽喉一阵凉意,有丝丝血红点点入目,他不敢动,亦如云起不敢睁眼。
“穿起来”云起命令道。
“是”陆扬赶紧复命。
他吃惊的望着这把剑,不敢相信,惊魂未定。剑身一转,他猛地一缩,退后两步,匆忙穿衣,连声道:“是,是,姑娘饶命。”
桌前,云起靠着椅背饮茶,陆扬跪在旁侧。
“你叫什么?”云起问。
“在下陆扬,姑娘”他不解的转动着眼珠。
“哼哼,我是云,你是陆,我是起,你就是扬,真有这么巧么?我打赌,如果你真叫这个名字,我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云起的语气不缓不急,看不出是不是生气,但是桌上的剑开始轻微震颤。
陆扬道:“这,这只是觉得好玩儿,我是真心喜欢姑娘的。我的真名叫苏玥,远不及陆扬二字。”
云起道:“你这样,一定不止一次。”
苏玥道:“不,就这一次,仅这一次而已。”
云起道:“算了吧,我不会信的。我要把你送官。”
苏玥定定望着云起道:“别,别,有话好说。”
云起道:“你说的真定这边大路上的客栈,你真去过?”
苏玥见云起转移了话题,转动了一下眼珠道:“嗯,对,去过。那个老板娘......很热情。”
云起道:“对,那个当家人很淡漠。”
苏玥道:“对,对。”
云起道:“然后呢?”
苏玥道:“然后,然后......”他转动一下眼珠道:“你也知道了?”
云起道:“黑店!”
苏玥忙道:“对,黑店,黑店。“
云起道:“你还知道什么?”
苏玥倒是要比云起年长些,他听出云起似乎对那个客栈很感兴趣。他便迟疑不答。
云起望着他道:“算了,反正见了官也不怕你不说。”
苏玥道:“不,不,云妹子,你就高抬贵手吧,你今日放过我,我以后报答你。”
云起默然饮茶。
苏玥转念一想则掸掸身上尘土,站了起来道:“其实就算见官,我也不怕,我今日什么也没做啊!”
云起阴沉了脸道:“真不怕?”
苏玥道:“走,现在就走我也不怕,不过我们离藁城衙门有二十多里路呢,先去楼下吃点饭,回来休息一夜明日启程如何?”
云起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云起说罢转身提剑下楼,苏玥暗暗看了一眼那把宝剑,心生寒意。
噔噔噔!云起步伐矫捷下了楼,苏玥暗道:一看就是练家子,今日眼拙了,不过那把剑还真是有点意思。
下楼挑了一张桌坐好,云起点了一碗粥,一盘菜,苏玥睁大了眼来看,并不是唏嘘其清淡,而是没有他的那一份。
苏玥顺手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按到桌子上,道:“云妹子,诺,咱有钱,何必那么节俭!”
云起一看银票的数额,实在可观,对于她现在是非常时期,这钱实在犹如雪中送炭啊,云起拿过银票放到了怀中,吩咐店家道:“上一份同样的饭菜给他。”
苏玥坐下来笑道:“我不喜欢吃粥,我向来不喜欢吃。”
云起边吃粥边道:“你喜欢吃什么不重要,现在你是否要继续挨饿,这一点很重要。”
苏玥叹了一口气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