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非,看谁成茧。
碧海青天,她将手中的纸册子递到陌凋零手上,那上面记载了整片西海龙族的战局防卫部署,她告诉陌凋零龙王的行动行程,以至那一场战,龙族输的措手不及。
然后,她看着白龙死了。
就死在西海的熹微晨光下。
茫茫的海面上,飘散回荡着那些她不愿意想起的他说过的话。
他曾发誓要杀了她。
转眼的画面,万妖殿上,她便死在了姐姐踏月的剑下,她在姐姐的眼底看到了心痛与不舍,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早晚还能回到这个男人的身边。
及至她再度睁开眼时,她已经是一缕魂魄,她看到的第一个人却不是令她思恋成狂的相独夏,而是陌凋零。
陌凋零问她:“你想不想复生,重获自由。”
她说:“我想见相独夏。”
“相独夏必然会到宣夜冥天去救你姐姐,你可以侵入她的身体,变成她,到时候一切由你选择。”
陌凋零在她手心上放了一颗红色的丹丸:“这是绝情丹,服下它的人会忘记从前所发生的一切。”
绝情丹?她愣了愣。
“你可知白龙的转生已经回来了。”
“龙王?她回来了?”
“你记得本王不是平白无故地帮你,本王要你拖住相独夏,相独夏入了宣夜冥天,你便要发信号给我,我的人就会攻入白龙所在的秋迟国,这算作交易,我们各取所需。”
“浅月,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背叛了。”那男人说着,笑声恣意。
浅月望了望手中的红色丹丸,妖族,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背叛了,她最为崇敬眷爱的妖王大人,她也不是第一次背叛了。
她放弃了外面的一整个物质世界,却只为了和一个不曾在意过她的男人守在这暗无天日的岩洞里?
可是如果放开他离开这里,白龙再死一次,那他也定会杀了自己的吧?
她从来也不怕死,但是却不能失去他!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却唯独要去在意对另外一个人的得与失?
浅月垂眸,却想可是这个男人明明就已经在这里了啊?就在她的身边,触手可及,呼吸可闻,又有什么不好的。
爱无非,看谁成茧。
她早已成了他的茧子,作茧自缚,现在也该他尝尝看煎心****的感觉了吧?
岩洞中倏地闪进来一道光线,就那样明亮了一下子,浅月抬眸,突然感觉到什么,她迅速地站起身来,眯眸紧盯着前方。岩石背后,阴暗的深影中,是什么人紫色的衣袂轻摆浮动。
竟然还有人能找到这宣夜冥天来?
浅月握了握手掌,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铮”的一声响,听上去像是琴弦发出的声音,如同淙淙流水一般缓缓地散落于人心之上,浅月怔愣当场,明明那声音只有一声,转瞬而逝,却为何自己的头脑空白了一片,好像就在这一眨眼间想了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去想,麻木的神思,久久竟无法回神。
身后的茧子中,射出异亮的白色的光,寒凛逼人的气势一看便知是咒逐的剑光,剑与刚才的琴音,居然产生了共鸣。
“谁!”浅月忍不住历喝出声。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阴影之中,竟是一道艳美的紫色人影缓步走出。
那人步态优雅,一袭紫裳,银白色的长发直直地垂落过腰间,因着他的步子,发丝轻轻飘扬起落,带动起一片炫白的细碎光晕,他怀中抱着一张古琴,修长的指搭在琴弦上,尊贵俊逸,连同他那张绝美的面容,原本幽黑的石洞亦仿佛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出了颜色。
浅月警戒地看着来人,一时倒不敢妄动。
“踏月。”那人扫了扫浅月身后的黑色发茧,皱了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踏月么?浅月眼珠子一碌,看来此刻她还没露出马脚,这个过分美丽的男人她并不认识,只是看上去此人似乎与姐姐甚熟,浅月暗想,自己倒不如不动声色,将戏做足。
毕竟真要动起手来,她的能力远不如踏月姐姐,自己未必是此人的对手。
“你来了。”刻意掩饰住眼神中的慌乱,“我不过是和妖王大人开个玩笑罢了。”
身后,咒逐剑又是白光一闪。
紫衣人手中的古琴,竟在无人弹动的情况下,似乎共鸣一般的发出幽幽的弦音来。
这张混沌魔琴本来是白龙的琴,琴有灵性,再加上收容了妖王木魂近千年,这张魔琴对相独夏的气息早便熟悉,况且此时见了咒逐神剑,便更是共鸣难以遏制。
浅月退了退,眼神紧张地瞪着紫衣人怀中的魔琴。
“你快放了妖王,红井恐有麻烦……”他这句话尚未说完,便只听得“嘶”的一声巨响传来,发茧上猛地窜起一道白光,光芒割裂在茧子正中央,分明要将其撕裂了一般。
“啊!”浅月情不自禁尖叫,万没想到她用来困住妖王的茧子被咒逐的剑光劈开,她慌忙跑过去就要施术法,却被叶空凌抢先了一步,琴音响起,魔音过处,同样是刀剑一般的白色光芒冲着浅月扫了过去。
但叶空凌手下留了情,他只发了一招虚招,虚张声势,浅月轻而易举地即偏身躲开了魔音的攻击。
她还未喘匀气息,第二声琴音响起,这次却是冲着黑色的发茧打去的。
魔音过处,势不可挡。
眼看着相独夏已经再困不住,浅月慌乱地跑过去,猛扑上前,她发动术法,黑发似妖孽扭动的蛇一般疯长,冲着冲破了束缚的咒逐剑便缠绕了过去。
蓝光充斥着黑暗的岩洞,逼的人睁不开瞳孔,紧随而来的是剑锋过处,白光锋利。
漆黑的发丝如同是片片无依的落花瓣,扑扑簌簌地散乱飘落到冰冷的地上。
浅月的长发被齐肩砍断,黑色的断发碎得一地凌乱。
眼前,相独夏正手握咒逐剑,面色冷厉阴寒地望着她,他肩上,腰身还沾染着她的零碎发丝,仿佛是被划成绝望的丹青笔墨。
他破了将其困住的茧,脱身而出。
她却注意到那抱琴的紫衣男人望向她的眼神中,夹在了不忍与心疼。
她想,也许这是个机会。
浅月转眸,刻意做出委屈的表情对叶空凌道:“你快救我,妖王大人他疯了。”
叶空凌望着眼前的女人一怔。
“她不是踏月。”相独夏的话语,随即毫无温度地响起,“她趁着踏月意识体上陆离阁之际,侵占了她的身体。”
叶空凌轻声道:“难怪她把你困在这里。”
相独夏也不答话,挥剑直取浅月心口的位置,浅月尖叫着勉强避开,对着叶空凌喊道:“这身体是姐姐的!我死了,姐姐也就死了!”
叶空凌一震,眸子顿时暗沉下来,目光中相独夏的动作并未停止,又是一剑,剑风狠戾地刺向了浅月,叶空凌忽然出手,指尖在琴弦上一挑,魔音冲着剑风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