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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风雪中的枪声 (2)

楚天雷偶尔还会去“烂竽根”家,看看那个孤老婆子。闲来没事,他还把“烂竽根”家扔在门后的一把柴刀蘸水磨得风快,好象一刀能伐倒一棵树。其实,等他一走,这柴刀不会有人用,那孤老婆子哪还抡得动柴刀?放在那照样生锈,也就是说,他的磨刀纯粹是瞎耽误工夫。

下雪之前,他还在附近村子里问到了一个治哮喘的偏方,采了几剂草药煎了,让那孤老婆子服下。几天后她的哮喘看上去轻了,不过她并没有感激谁的意思。只是她有了力气,时常拄根棍子也在村里转来转去,仿佛在和谁怄气似的。

不知为什么,这天楚天雷有些心神不定。下了一天的雪忽然停了,刮起了强劲的西北风,这令他感到不安。昨天,他听一个进山来收购木炭的商人说,红军独立师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到青竹山来了。这消息令他兴奋不已,但没有得到证实,让他将信将疑。如果独立师真回来了,雷明和刘瑛不会不派人来寻找他们的。归队心切的他打算等天气稍微好转,去深山里转一转,说不定能打听到独立师的确切消息。

就在他像没头苍蝇似的在村里乱转的时候,迎面遇上了“烂竽根”他娘。那个孤老婆婆子拄着一根拐,慢慢地在风中移步,犹如一棵弯腰垂肚的老树。见到楚天雷,她远远地站了下来。楚天雷不好回避,只得迎面走过去。

“又是一宿没睡?”孤老婆子冷冷地说。

“你怎么知道?”楚天雷一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孤老婆子冷笑道。

楚天雷很恼火。这个该死的老女巫,她怎么越来越阴阳怪气了?难道她儿子的阴魂在她身上附体了不成?她儿子叛变革命,难道她还要找谁算账不成?不错,她固然救了他一命,可他该还的,都已经还清了,如果说他还欠下她什么,那就是他早一点带着痊愈的伤员离开雷坑,远走高飞。的确,他早就不想再见到这女巫似的孤老婆子了。

“是啊,一宿没睡。”楚天雷赌气地说。“有人睡不着,我还能睡大觉?”说完,他不理会那孤老婆子,抽身离去。

孤老婆子掉过身,久久地凝视着楚天雷的背影,若有所思。

楚天雷漫步走出村外。其实,现在没有什么村内、村外了。雷坑,作为一个自然村几乎已经消失,村子里剩下来的,只是不肯屈服的村民。重新建房只能是来年春天的事了,这个冬天,返回来的乡亲怎么捱过一个个隆冬的夜,只有天知道。想到这些,楚天雷越发觉得全村只剩下一间屋的孤老婆子的几分可恶了。白狗子到底为什么惟独没烧她的房子?是因为她儿子“烂竽根”吗?若是这样,乡亲们倒应该放把火,烧了她那间破草屋的,要不然还怎么区分什么叫革命,什么叫反革命?

出了村子朝北走,登上一个小高地,风刮得愈发地烈,就连尖利的叫声都能划破人的耳膜似的。可见若不是这小高地挡住了北来之风,雷坑村里的风将更大。楚天雷举目望去,四下里一片阴暗,天黑得好像要塌下来,估计天黑前还会下场大雪。来到青竹山好几年了,不是第一次过冬天了,却是第一次如此孤独地过冬。往年在北区营地,也会刮风下大雪,那时候同志们早早地弄来一些木炭,躲在窝棚甚至找一处岩洞,生起炭火,弟兄们说古论今,唱唱山歌儿、地方戏,那是多么热闹啊!如今,雷明他们在哪?独立师剩下来的弟兄们又在哪?这样一个天寒地冻的冬天,他们能捱得过去吗?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远处林子里钻出来一个黑影。

开始,他还以为那是个野物,可仔细一看不对了,那是个人。那个穿了一身黑棉袄的人有点怪,走起路来左右摇晃不说,走几步还直打圈子瞎转悠。楚天雷摸了摸掖在腰间的手枪,自从弄到了枪,他的胆子壮多了,便迎上前去。

那人看上去累得不行,似乎再走几步就要累趴下了,但警觉性却一点不低。离着老远就发现迎面走来的楚天雷,并站住了。楚天雷再走几步,发现了对方手里一左一右,竟然有两支手枪,枪口宛若一双黑黑的冰冷的眼睛。

“刘瑛?刘特派?”楚天雷认出了对方,惊喜地叫起来。

对面的刘瑛却晃了两晃,一屁股瘫倒在地上。

楚天雷弯下腰去,将刘瑛背在了身上,返身朝雷坑走去。

现在他不再怀疑刚才听到的,的确是枪声。

背上的刘瑛很轻,轻得似乎没有重量,所有的重量,不过是那件男式的黑棉袄。

刘瑛看上去没有大碍,她只是累坏了。伏在楚天雷的背上,她一下子放松了,又像是大病降临,又像是大病过后刚刚痊愈,她都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生怕自己昏睡过去,赶紧趁着还清醒的时候,一古脑地回答了楚天雷的所有问题。独立师的确回到了青竹山,眼下正隐藏在深山里,雷明、龙海山等人都好,还是一个师的建制,不过缩编成六个连,有六百来人……她来雷坑,就是雷明让来寻找楚天雷的……

话长路短,等下了小高坡,进了“村子”,楚天雷的背上已经阒无声息,刘瑛早进入了梦乡。现在,楚天雷倒来得及考虑一下,该在哪安置一下刘瑛了。

放在别处,都难免吹风受冻,看来只来去“烂竽根”家了。可是,想到孤老婆子那巫婆似的老阴脸,楚天雷又十二分的不乐意。别出什么事才好,刘瑛要有个闪失,归队后他怎么交代?想了想,还是放在孤老婆子家,让刘瑛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天一亮,带上伤愈的同志们,随她一起归队。

想到这,他拐了个弯,朝“烂竽根”家走去。

孤老婆子对骤然响起的敲门声似乎并不意外,打开门来,看到楚天雷背上的女人,她才真正吃了一惊。尤其看到楚天雷从那女人身上抽出了三支手枪,更是惊得孤老婆子的眼球差点掉到地上。

“她是谁?你们的人?”孤老婆子皱了皱眉,看看昏睡不醒的刘瑛,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她受伤了?”她凑过来,就要在刘瑛身上寻找伤口,被楚天雷拦下了。

“她没受伤,只是走路累的。烧堆火吧,烤烤火,再弄点热汤喝,她就没事了。”

孤老婆子有些不情愿,嘴里嘟嘟囔囔的,还是出门去拢了些柴禾进来,生起火,还洗米煮粥。她进进出出的,手上忙着,眼睛也没闲下来,不时向刘瑛投去一瞥,尽管楚天雷没说她是谁,可孤老婆子已经认出来了,这女的是青竹山苏维埃政府的大官,共产党外面派来的特派员。她怎么会摸到雷坑来呢?不用说,准是共产党又回到青竹山来了。

这当儿,刘瑛被热烘烘的火烤着,居然醒了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守候在一边的楚天雷说:“老楚,你看,我怎么就睡着了。”

“不碍事,你尽管睡,等会儿粥熬好了我再叫你。”

刘瑛这一醒,哪还睡得着。她坐起来,一边烤火,一边同楚天雷说着话。楚天雷介绍了留在雷坑养伤的伤员情况,说其中十八九个的伤都好利索了,他打算将这些人集中起来,明天一早就离开雷坑,返回部队。刘瑛听听屋外的风声,担心明天天气仍然恶劣,盘算着推迟出发。

楚天雷却说:“刘特派,你怎么一人带了三条家伙?”

刘瑛看了看那三支手枪,这才有些后怕,她说了刚才那场遭遇战。

楚天雷听说她独身一人放倒了那两个须眉男人,不由眉飞色舞,敬佩道:“你真行,刘特派,原来不光是读书人,还有这么副好身手。”

“老楚,你先别吹捧我,你说说看,你们是不是被敌人盯上了?”

楚天雷疑惑道:“不会吧,就这么十来个人,又大多没有武器,敌人要得到了消息,还不早就一锅端了?”

“那两个家伙要不是冲着你们来的,难道还会是专门盯我的梢?”刘瑛随手拢了拢有些乱的头发,火光把她的脸映得通红。

这时,孤老婆子又走了进来。她也没什么事,听到屋里说话,纯粹找个茬口进来。她瞧着刘瑛的目光很复杂,鼻子里似乎还“哼”了一声,一扭头又出去了。她的出现,让刘瑛吃了一惊!

“老楚……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烂竽根’他娘吗?”

楚天雷无可奈何地笑笑。

“‘烂竽根’的事情你跟她说了?”

“她早就知道了。”

“她知道人是你杀死的?”刘瑛有些紧张了。

楚天雷没有说话。来到雷坑,他从没对“烂竽根”他娘说起过这件事。有一次那老婆子当面问起他,他都没有勇气正面回答。倒并非他有意隐瞒,面对丧子之痛的孤老婆子,毕竟有些难以开口,要说出一个近似于残忍的实情,远比处决一个叛徒更不容易。

他们很快转移话题,商量起怎样筹措一点粮食带进山里。谁也没留意到,房门外除了呼呼乱叫的北风之外,还有一双紧贴在门缝处,已经冻得又痒又痛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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