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皮料站在医馆中，王大夫犀利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世事无常让他们再次在这里相见。
“柳家少爷被送走了，柳府也就不需要什么医女了。”
王大夫摸着胡子打量梅落尘，“如此这番一说，你的病已经好了？”
梅落尘点头。
“既然如此，你回家去吧，你娘前几日来问过你，顺便拿走了你的月钱。”
王大夫此话暗示医馆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之前承诺的一切全部作废。
梅落尘能听出他的意思，黯然离开医馆。
走在街上，她拿出一个荷包，少爷走之前偷偷给了她几两银子，说是夫人留给他的，他给她拿一点用。
“这些真的是……给我的？”梅落尘不清楚这一袋有多少银子，但是印象中比大哥卖一年山货拿到的钱多了太多。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抱歉，不能让你当我的妹妹了。”
梅落尘心里五味杂陈。
车队每一步伴随着铃铛声越来越远，那时候她悲喜交加，把银子紧紧攥在手心。
得知柳释安要走的那一晚，她就想过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她要学医，这世道只有学医的女人能受人敬重，但是听说去医馆当学徒很难，到时候必定会无力承担拜师的费用，她要自谋出路。
现在她有银子了，却不敢回家向爹娘求助。
梅娘子嫁人前是城南一户商户人家的庶女，原先在家中排第八，逢年过节连爹的面儿都见不到，长到十四岁时掌家夫人准备把她卖掉，幸好她娘脸蛋儿足够好看，向老商人吹枕边风求情，梅娘子才没被卖出去。
嫁给相公的时候，她既无彩礼，也无嫁妆，过门后买的布、吃的肉都是自己辛苦干体力活儿挣出来的，她要求她的孩子也要这样做，穷人要有穷人的活法。
梅落尘知道，花银子去医馆拜师这种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的事情，娘是一定不会答应的，说不定还会想办法把她嫁出去。
对此梅落尘早有准备，她在街上四处寻找，她记得阿德提过镇上有名的大夫，对了，听说在丰桥这一带有一位大夫，医术与药铺的王大夫勉强相当。
这位大夫最有可能收下她，因为阿德说这位大夫带大了一个瞎子，肯收下瞎子当学徒。
人们都说那瞎子的父辈是外来逃荒的，生下的儿子在周岁时生了一场大病，高烧把两只眼睛都烧瞎了，爹娘狠心把小瞎子扔在河里，只有这个大夫数九寒天把他捡回去。
阿德对这位大夫的描述是：与柳老爷年纪相当，长得不丑，在附近几个镇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混迹大夫之列已久，为人处世的风格十分奇怪。
最重要的一点——听说这位大夫急功近利，唯利是图，最喜欢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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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瓦房里，梅落尘咽了一口唾沫，眼前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男人就是传说中那位脾气古怪的顾大夫。
“顾大夫，请问我能留下吗？”
衣着懒散的男人坐在软榻上轻哼一声，“想跟我拜师学医？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向来没有收女徒弟的先例。”
梅落尘拿出荷包，恭恭敬敬递上去。
男人掂了掂银子，轻声笑了笑，不屑道：“拿了这点儿钱，我就能发财？”
把荷包扔在草席上，男人百无聊赖继续打量她。
梅落尘被他看的窘迫，紧张到坐立不安，心想这个人果然如阿德说的那样世俗、老道，还不近人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