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大好,若兰说:“府里的丹桂飘香了,我们去看看吧!”一看就是一整天,公主大人画了一天的丹桂,却说,没有哥哥一半的水准,丢脸。大堆的上好画纸到了厨房。
细雨如丝,若兰说:“院里的丁香绽放了,我们去看看吧!”一盆盆的极品丁香,被移到了亭子里,瑶琴轻响,余音绕梁,却说,没有哥哥的箫声相和,少了韵味。
若兰喜好花草,晨郗想尽办法,王府里各种花草树木,种类繁多,却都只是一两株,唯有若兰的院子,满院兰花。兰花娇弱,却还是养的极好,想必费心不少。
伴着若兰赏花的兴致,两个月过去了。从来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呆过两个月,珈柠待不住了。
昨晚,晨郗被王上叫进宫去了,明天才会回来。
“若兰,整天都在王府,你不烦吗?”珈柠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正在挥毫泼墨的若兰。
“不烦啊,从前,王府只有我一个人在我也不烦的,现在姐姐来了,我更开心了。”女子正对着一幅山水画,模仿,并不抬头。
珈柠走过来,看,是一副澜国灵山的雪景。
山水掩盖在洁白无暇中,唯美纯洁。
“你并没有去过这些地方,画起来有意思吗?”看着这个十四年没出过门的孩子,珈柠心疼。
“呵呵,你不用同情我的,大千世界,我虽没去过,却看过比任何人都多的风景,我的哥哥,是天下最好的人。他有传神的画艺,他会把见过的东西都用笔画下来,然后给我讲,他在这些地方经历的人和事,我只要模仿这些画,就能想象出那些美好。”若兰的声音带着小小的骄傲。
“他什么都告诉你吗?”珈柠不厚道的诱骗小孩子。
“嗯,我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若兰放下笔,凑到珈柠耳边小声说。
“什么秘密?”珈柠笑的狡黠。
“王嫂!”自以为压低的声音其实并不小声。
“你见过?”珈柠继续装好奇宝宝。
若兰对人本就没有什么防备,加上这些天,早把珈柠当亲姐姐待,看她难得好奇,丝毫不隐瞒她。
“我没见过人,可是看到过画像,比我见到过的所有人都漂亮。哥哥说,王嫂是天下最聪慧的女子,只有她才能配得上做辰国的郗王妃。”
珈柠心底暗笑,若兰你见过的人太少了啊。
“那你见过一幅雪笺画吗?”珈柠还是对那副在汐影阁时没见到的雪笺画卷耿耿于怀。
“呵呵,你知道?那就是王嫂啊!”
“在什么地方?我也去看看你家惊世绝艳的王嫂。”珈柠很是兴奋,既能一睹王妃风采,也能看看自己那张雪笺到底印上了谁的容颜。
若兰拉着她的手,惋惜:“姐姐看不到了。那天我见过一次后哥哥就放着了,隐莲阁是王府禁地,除了哥哥,谁都不能进。”
珈柠可惜,却也不在意,拉着若兰,笑着道:“若兰,我带你去看比你家王嫂更美的美人好不好?”
若兰嘟着小嘴,摇头。“不可能,没有人比我家王嫂更美,哥哥说了,王嫂的美,不是长相,而是气质,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王嫂,没有人可以比的。”
珈柠仍然笑:“你见过的王宫中的女子,都是被笼子困住的鸟,失却了灵魂,我带你去见外面的美人。”
若兰震惊:“我从未出过门。哥哥说了,我的身体太差,出门会很危险的。”后来的话已经低下了语气。
珈柠执起她的手,把了下脉,认真了神情:“晨郗医术得师傅真传,这么多年,你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你从未出过门,自己害怕罢了,你放心,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原来,他们两缠着师傅学医,都是为了别人。
她为了姑姑的身体,他为了他心爱的妹妹。
若兰转着那双灵动的眸子,满含期盼的问珈柠,“真的可以吗,姐姐?”
可以吗?珈柠也在心底问自己。
一个年方十四的妙龄少女,从未出过门,她喜欢的风景,只能从画和别人嘴里得知,想象出的那些美好,怎能抵过亲眼所见那般?带她出门,她还要问一句,可以吗?
珈柠咽下心中的黯然,挂着笑脸。拉她出门,郑重的道:“当然可以!”
为了顾虑若兰的身体,珈柠让人准备了马车。
珈柠要带她去的,不是别处,正是名满天下的辰国京都的倚月楼。
人间仙境花倚月,楼上天仙风清舞。
要看美人,当然要到美女云集的倚月楼了,雕栏画栋玉生辉,风采各异百花艳,就是这天下第一楼给人的感觉。
珈柠拉着若兰进门,为了怕她被那些男人垂涎,给她戴上了纱帽。可以挡住外面人的眼光却不阻碍若兰的视线。
看着眼前漂亮的大房子,红花绿柳的纱幔轻垂,脂粉香弥漫鼻端,若兰以为珈柠只是真的带她来看美女。可是看到一个穿着暴露的美丽女子倒在形容放、荡的男子怀中转过楼梯转角时,纯洁的孩子吓到了,意思到珈柠带她来的是青楼后,急忙拉她的手。
“姐姐,我们回去吧。这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她从小虽未出过门,懂的却比很多人都多。就算书上没有的东西她的王爷哥哥也是一样不少的教了。这青楼,怎能是女孩子来的地方?
“傻兰儿,这里什么问题都没有,有姐姐我在,放心!”说话的当口,管事的小桃红风情万种的扭着纤腰走了过来。
“哎呦,我小桃红这倚月楼将要鸿运当头了啊,小姐您今儿怎么走大门来的?”戏谑的声音听起来与珈柠甚是相熟。
若兰心想,不是常说青楼的管事妈妈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吗?怎么这倚月楼的管事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眼前自称小桃红的女子容貌自是上等,举止气度更加不输名门闺秀,真真与众不同。
珈柠拉过若兰的手,越过小桃红往后走,小声嘀咕道:“小姐我带着个毫无武艺的柔弱女子们当然不能翻墙了啊。”
听着身后小桃红的笑声若兰停下脚步,弱弱的问:“姐姐,我给你惹麻烦了吗?”姐姐那么骄傲的人,连哥哥都不曾指责一句,如今却因为她,被人笑话,若兰心里怕珈柠生气。虽然翻墙的事更可以让人笑话,可是珈柠与众不同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姐姐平时就是随性惯了的。
珈柠转头,眼底的笑意丝毫不带勉强:“若兰,你很好,你不是麻烦,不要总是觉得对不起任何人,在在乎你的人眼里,你是他们的宝贝,至于不在乎你的人,你也不要去在乎他们。知道吗?”这孩子,一出门就谨小慎微的样子。
若兰看着她真诚的眼睛:“姐姐,你真好!”除了哥哥和母后,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告诉她自己很好很重要,不要活的小心翼翼。
珈柠笑:“姐姐我啊,可不好了!”拉着她继续走。
若兰撇嘴:“姐姐说谎,姐姐总是假装让人觉得自己不好,其实只要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珈柠放开她,把手伸到她面前:“若兰,姐姐这双手,沾满鲜血,而且,心狠手辣,残忍的很,你还觉得姐姐很好吗?”
若兰笑的开怀:“哥哥在外面别人也这么说啊,但其实你们真的是好人啊!姐姐会在我不理取闹时由着我,会在侍女打翻东西时说以后注意,不会像王宫中的那些公主娘娘们打骂不已。姐姐常说若兰的眼睛很纯净,只是因为心明所以眼亮。”
珈柠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生怕她说出姐姐和哥哥全天下最善良的话出来,开口打断她的话:“好了,我们去看美女了。”拉着她就往后院走。
“不是这儿?”若兰欣喜,还以为姐姐真的带她来青楼呢。
“是,也不是。”珈柠拂起珠帘,卖了关子。
进到院子,转过一个巨大的屏风,若兰才觉得眼前一亮,后院是一座精致的竹楼,高达三层,若说是青楼,不如说是哪家小姐的绣楼。可是长廊上三五成群嬉笑着的少女和在前院看到了除了衣服穿的整齐点外没什么区别。
只是她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倚月楼,这里的女子,多善技艺,从不接客。倚月楼就是汐影阁最大的情报来源地,前院是真正的青楼,后院女子中则多是汐影阁中人。
看到她们来,姑娘们都转过眼光来。
“小姐,您今儿怎么从前面来的?”一个穿着水绿衣裙的女子,摇着手中的扇子,嘻嘻笑道。
“绿芙,你今儿怕小姐翻你的窗子吓到你才出来等的吧!”旁边的黄衣女子一甩绣帕,笑的促狭。
珈柠每次来此,都喜欢翻墙,直接到某个姑娘窗子进来,吓坏了不少人。上次离开前说,倚月楼一年一度的花魁大选之日,也就是今天,她大小姐要光临绿芙的芙蓉园。吓的绿芙今儿一早就等在了外面。
珈柠正准备用轻功上楼,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个身体娇弱的若兰,忙拉下若兰脸上的纱帽介绍道:“这位是晨郗的妹妹,还请各位姑娘多多教导。”
没等若兰答话,楼上的各位一涌而下,嬉笑怒骂声不绝于耳,吓的若兰忘了言语。
可是没等各位到达若兰身边,楼上突然出现一条洁白的丝绸,准确的围上了若兰的纤腰。悦耳的嗓音伴着琴声清晰传来,大家都停下了脚步,一脸失望。
“公主大人大驾光临,清舞这厢有礼了!”
看珈柠与众位姑娘相处方式,若兰早已明了,这里竟是姐姐的地界,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哥哥放心她带自己出府,定是没问题的。
可是此时若兰看着紧紧缠在腰间的白绫,用只有珈柠能听见的声音询问道:“这叫有理了?难道江湖中流行这种方式行见面礼?”
珈柠见若兰又恢复了在家时活泼开朗的样子,笑的开心。抬头,朗声开口:“我的清舞姑奶奶,虽说你是人家哥哥的红颜知己,好歹也要卖人家公主一个面子啊!还是我们清舞姑娘怕花魁之位难保,不敢出来见人了?”
话音未落,一个白影从上面一闪而现,后又顺着白绫缓缓飘下,若兰才看清是个身穿白色纱衣的女子,想必就是那艳惊四座的风清舞姑娘了。
可是,她落到一半又停下,身形一定,竟如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一般在白绫上旋转起舞。
白绫的一端系在二楼的栏杆上,另一端缠绕在若兰的腰上,她在白绫上起舞,若兰却感觉不到白绫有任何的晃动,那完美的舞姿竟是结合了高超的轻功的。
看惯了宫廷舞蹈的若兰从未见过如此空灵,如此绝美的舞蹈。没有固定的套路,看的人根本猜不出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动作,举手投足间都是动人心弦的味道,洁白不然纤尘的样子就像山间走出的精灵,更似九天下凡的玄女。
一个完美的回旋,美人伸手,握住白绫,手中一紧,两端脱落,手腕一转,白绫没入袖中。
白影若碟,蹁跹而至,俯身下拜,弱柳扶风:“民女倚月楼风清舞,见过若兰公主殿下。”
若兰未及反应,大伙已经笑倒一片,各位姑娘毫无形象的倒在旁边人的怀里,更有的扶着柱子,笑的花枝乱颤,那场面,真真难得一见。
若兰有些怀疑,初见时,认为她们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再看眼前这位,四大美女中被称“傲雪寒梅”的风清舞,真真是一株雪中寒梅,花中之魁。
所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眼前的女子,孤傲高洁的表情,不与百花争艳的风姿,最是配得上那身白衣。
回想刚才绝美的舞姿,若兰轻声叹道:“果真名副其实!”
看着若兰认真的表情,清舞都有了想逗逗她的想法,想不到郗王爷那般品行,竟藏着这么一个妹妹。
“不知公主说的是人,还是舞?”冷美人一年四季就那么一个表情,就算是做起戏来也比他人容易。
若兰眨着纯净的大眼睛,看着清舞:“是说人,也是说舞!姑娘风采,比雪中寒梅更多几分灵气,舞姿绝世,更不是清浅二字可以概括。可见世人都是没说准的,这世上,也没个诗人才子能说出更合适的形容来。”低头想想,又摇头道,“若说起来,只怕只我哥哥的画还能画出八成来,只可惜……”拖长的语气,竟是卖了个关子。
“可惜什么?”众人见她认真,忙追问。
若兰抬头,看着清舞:“姑娘既是哥哥红颜知己,竟不知,哥哥的画,只为王嫂一人,且除了宫中最好的宣纸雪莹外不用其他纸张作画的。”甜美的笑容,清亮的声音,珈柠却听出了一丝咄咄逼人的意味,对若兰来说,已是反常。
原来,这丫头是对自己那句红颜知己不满,为她家王嫂出气呢。
珈柠摇头笑,孩子就是孩子。
再看清舞,却是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珈柠,全年霜雪的脸上,好像有点促狭的笑意。
难道,冰美人也被温柔的若兰软化了?随即摇头,怎么可能,定是自己看错了!
第二天,是倚月楼一年一次的花魁大选之日。
每年,倚月楼最盛大的活动就是花魁大选了,也只有这一天,众人才有幸能见到所有百花榜上有名的姑娘。不过能在这一天到倚月楼占上一个位置的客人,必定非富即贵。所以,这一天,也是小桃红腰包鼓鼓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