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若十八岁了。在她十八年的生命中,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是当今丞相的掌上明珠,即使她任性,胡闹,他们也舍不得说重话。
萧雨若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任性下去,直到那一日,那一道圣旨降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之女萧雨若,温柔大方,贤良淑德,朕特封为皇后,下月初十大婚。钦此!
哈!温柔大方?贤良淑德?萧雨若不敢相信,这样的词竟然会用在她身上!难道那个皇帝瞎了他的狗眼吗?
圣旨念完的一刹那,她真想冲上去将那张晃眼的诏书撕得粉碎。可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她的父亲,当朝丞相,从入仕以来一直是个忠心耿耿的良辰,绝不可以因为她而毁了父亲的声誉。
萧雨若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她必须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宣旨的人走了,大厅之中,丞相夫妇面有难色。一方面不忍将女儿一生幸福葬送,一方面又不得不如此。
丞相大人看着自己心疼了十八年的女儿,面色凝重,“若儿,你有何想法?”
萧雨若压抑住内心的咆哮,笑答:“圣旨已下,女儿即使有想法,也是枉然。”说罢,双膝跪地,连叩三个响头,“女儿不想另父亲为难,只希望在大婚之前,父亲能允许女儿出去走走,大婚之前,女儿定当回来。”
丞相定定看着女儿,想看出她这么做的理由,可是除了伪装的笑容,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无奈的摆手,也罢,这大概会是他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谢父亲。”萧雨若长吁出一口气。事实上,她早就知道萧丞相必会允她,只是没想到如此简单。
翌日,萧雨若乔装改扮,单独出府。没有小姐的派头,作普通农家妇女打扮,带上轻便的包袱,从后门离开。
萧雨若来到安泰酒楼,直接上楼,走至天字一号房。轻叩门扉。
门很快便开了。屋内,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斜倚在塌上,一双黑色的眸子有些困倦地睁着,衣衫随意地敞开着。
萧雨若有些移不开眼,抬手,摸上胸膛的位置。“扑通!扑通!”明显的震动传来。疑惑地拧起了眉,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为何她会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她承认这个男子长的很好看,可是那些欢阁里的小倌也有些比他更好看的,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是在她即将嫁人的时候?这许多的为什么充斥着萧雨若的大脑,她迷茫,她困惑!
“这是我北殃国的皇帝陛下!”屋内,另一个男声突然想起。
直觉的,萧雨若抬头望向出声的人。很高,很壮!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的确是有些害怕,一种体形上压力压迫着她。而现在,他站在塌旁,她反而觉得塌上的男子更加让人害怕。真奇怪!明明他只是慵懒地躺着,为什么她竟觉得毛骨悚然?
“你可以叫我一声皇兄!”榻上的男子睁开眼,一双深蓝的眸子紧紧盯着萧雨若。
萧雨若尴尬地笑笑,“也许你们搞错了。”
男子无动于衷,甚至连动也没动,“也许!你不妨随我们走一遭,这样对彼此都好!”
“好!”
男子显然未料到萧雨若答得如此爽快。不由多看了她几眼,乍看之下,的确很普通,就外表而言,她长得并不像那个女人。但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比一般女子更加大胆,即使面对他,也能如此镇定,的确是难得!“云初日!”
“萧雨若!”
也许,他还必须承认,这个女人也很聪明!
北殃,皇宫!
这是萧雨若第一次来北殃皇宫,也是唯一一次正是意义上的到来。
“你要怎么证明?”御书房内,萧雨若径自找了张凳子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
“首先,是你脖子上的这块玉,正是当年那个女人给她的女儿带上的。再者,是你手臂上的梅花印记,也是那个女人烙上的。”云初日不急不躁,端起茶杯,好整以暇地说道。
萧雨若拧眉,云初日的态度让她觉得很奇怪。说是找妹妹,可是看上去又不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凭这两样,你就认为我是你的妹妹?”挑眉,他可不认为他有这么白目。
云初日淡笑,“还有……你够资格!”
事后,萧雨若一直在想,云初日所谓的“资格”是什么?是作为敌国的丞相千金?还是敌国皇后?不管是哪一个,对他都是有利的。说到底,不过也是为了野心罢了。
北殃的风光与澜沧不同。澜沧属于平原,很少见山,可北殃,却是山峦叠翠。萧雨若这几日总是喜爱坐在枝头,望着远方的崇山峻岭。
五天过去了,云初日没在召见她。她是自由的,但她也知那自由只是表面的。
这日晚上,二更,萧雨若睁开双眼,听着窗外的动静。屋外有人,她知道那是云初日暗中派来监视她的。轻轻将手抬起,用力一拉,之听得门外一阵“啪啪”的响声,屋外监视的人走了。
萧雨若立即拉开被子,跃上房梁,从屋顶处离开。
一路往北,来到冷宫。
白日里,她也曾来过,只是还没靠近,便被拦住了。这里是皇宫的禁地,里面关着一个女人,一个年华老去的女人,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冷宫之中,黑漆漆一片。萧雨若掀开几张瓦,从屋顶跃下。走近床沿,床上被子凌乱,床上躺着一个发丝缭乱的女人。
抬手,轻轻撩起发丝,萧雨若想看清楚女人的脸。
倏地,对上一双似水的双瞳。萧雨若也被怔住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这么纯洁的眼睛。
“女儿,我的女儿,你回来了?”女人没有大吼大叫,只是抱着萧雨若,激动地重复着。
萧雨若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愣愣地任由女人抱着、哭着。
等到哭够了,女人抬起头,细细打量她。
萧雨若看着女人的眉眼,心头掠过一阵心疼。这个女人,明明还是那么美丽,却竟然已在冷宫十八年,是帝王心难测?还是红颜该如此?
“你长大了!”女人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心思,单手抚上她的脸庞,就像她的母亲那样,轻柔地说着。
萧雨若有些不自在,毕竟这个女人不是她的母亲,她可没办法接受她的母爱。“我不是你的女儿。”
“怎么会不是呢?你长的好像他,眼睛,鼻子和嘴,一点也不像我。”女人不以为意,兀自开心地陈述着。“可是,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了。他很生气,他不理我,他不要我了。”女人开始哭泣。
萧雨若心中一软,“你女儿有什么特征?我可以帮你找她。”
“你就是我女儿啊。”女人边哭边说。
萧雨若无奈,这女人果真神志不清!
女人抬起眼,“你是谁?”
萧雨若又是一怔,看着女人的神情,发现此刻的她眼神清明,“我是你们皇上的客人。你是谁?”
女人淡淡一笑,没有牡丹的艳丽,只有冬梅的傲然。“我,不过是个红颜祸水罢了。名字,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萧雨若无法想象,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忘记自己的名字,明明不是失忆,只是没有人叫你的名字。
“你是云初日的什么人?”
女人显然对她竟然直呼云初日的名字,觉得很讶异,“你竟然直呼他的名字,看来你并不是个普通的客人。我是云初日的母亲,一个不被承认的母亲。”女人的眼中流露出无奈,以及一个做母亲的悲哀。
“可以说给我听吗?”很显然,这会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女人替自己和萧雨若各倒了杯茶,然而开始讲述这个并不浪漫的爱情故事。
十八年前,澜沧与北殃的皇帝都还年轻。然而年轻气盛的男人总是容易犯错的。
那一年,她十六,澜沧皇帝十八,两个人本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一时动情,两人便犯了错。年少无知的少女,以为这样便能天长地久。谁知道,男人为了他的野心,竟将她献给了北殃皇帝。
起初,少女百般不愿,以死相逼,男人也好言相劝,但次数久了,男人便开始不耐烦。少女去往北殃的那天,男人仍是没有出现。少女伤心了,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去了北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