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外面下着大雨,我在医馆刚准备关门回家,来了几名客人,统一的服饰让我意识到这些人不简单。
他们说,请我去医治一只妖精。
我知道这一行会有意料不到的危险与变故,这与我的行事准则不相符,我打算拒绝。
他们说,它快死了。
当我站在房间门口时,我回过神来。
我在干什么,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咸鱼巫医,我不应该掺和进这种随时会有麻烦的事里来。
门打开了,我被请了进去,我看到了沾满鲜血的笼子,遍体鳞伤的妖精。
我是巫医,我为医。
感性压倒理智,我要救它!
它伤得很重,与生死仅差一线之差,我开了很多药,用尽手段,好在病人活下去的意念很强烈,它在慢慢好转。
我很不解,这里的人很重视这只妖精,可为什么要把它关在笼子里,锁上玄宫锁,门口有守卫,带着武器。
整个房间遍布着感应器,在防着这只妖精,以及我。
不久后,它醒了。
美丽的六只金色眼睛尽显慌张与恐惧,它在害怕。
我试图靠近它,但遭到了强烈的抗拒,我表达出要给它换药的意思,幸好它接受了。
治疗期间,它一直很配合我,伤势恢复的很快。
有一天,我收到了它的感谢,一颗金色的小石头。
没人发现这个小小的礼物,我把它藏在了契妖身上,每次治疗期间,阿呆会出来配合,所以没人怀疑。
晚上,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累得倒在床上,饭都没吃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地上有好多具尸体,人的,妖精的,都有。
无边的大火烧着一棵巨大的树,我听到了悲痛的哭喊声,我看到被火烧伤的妖精抱着一颗破碎的果实哭泣,看到一颗颗金色的果实变得暗淡腐败,化为灰烬。
我甚至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救救我们,拜托……】
我听到了温柔的、痛苦的、绝望的、恳求的声音。
我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金色的眼睛。
直觉告诉我,是那只妖精在求救。
两天之后,又到了去给它检查身体的日子,我要问清楚事情的真相。
我医治时房间里不会有第三个生命体,这是巫医的法则,虽然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
我让阿呆用妖精特有的感应和它对话,我让阿呆问它,这三天我梦里出现的画面,是你带来的吗?是的话敲食指,不是的话敲中指。
它回答,是!
我担心外面的人会怀疑,便让阿呆问它,能不能在梦里交流。
它回答,不能。
阿呆告诉我,它身体没有恢复,只能传梦画面,身体完全恢复才能进入梦境。
我让阿呆告诉它,这几天晚上将它想让我知道的事情用画面表达在我的梦里,下次再来时,我想办法带它走。
我的准则动摇了,我心生怜悯。
三天的时间,我自称生病暂停营业,实际上我真的生病了,精神疾病。
连续三天,我接收到了来自妖精的记忆,从一开始的平静生活到危险来临,最后如何被关进笼子里,我很难受,心里闷得慌,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时间到了,我来到它的身边,自从第一次来到这里为它治疗开始,我就开始一点点的打听这里的情况。
这里是一个组织的‘工厂’,称之为‘工厂’是因为,这里生产傀儡,我之前医治过一只傀儡妖精,和我在这里无意间看到的仓库里的气息一样,之前的我就知道那是人为的,那个小姑娘哭了很久,现在知道了这个‘工厂’,我也就知道了它的命运。
它会被做成傀儡,而且是很重要的傀儡。
这次的治疗,我们拟定了逃跑方案,阿呆和它配合,在最后医治完成身体恢复的时候,留下梦影,在玄宫锁打开的那一瞬间,空间打开的时候,进行梦境替换,本体和我这边的影子替换,然后立刻离开。
半个月后,计划实行,由于它之前表现的太具有迷惑性,精神不振的样子,所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被放入培养皿的妖精竟然会融化消失。
所有人都被耍了。
两个月前的我,绝对想不到,一向喜欢平平淡淡,无忧无喜,巨烦麻烦事儿,路人一样生活工作的我,会成为惊险故事里的男主角。
整天的高度紧张,无时无刻的追杀,处处都可能出现的杀手,从来没有痊愈过的伤口。
我甚至学会了我最不擅长最不喜欢的事情——战斗。
我的阿呆从辅助类植物属木魁契妖,被动变成了战斗类契妖。
我有时会想,我当时为什么要帮助它,帮助这只本于我人生无关的妖精。
直到这一天,我看着它失去光彩的金色眼睛,看着它绝望的面对着曾经美丽的家园变成废墟的事实,看着它捧着一培带着半个腐烂果实的尘土失声哭泣,我感受到了它的撕心裂肺。
我想,这大概就是命运,让两个孤独的生命相遇。
我在儿时失去一切,不知为何我忍受着孤独活到现在。
原来,等待二十余载,只为从同样的悲伤中将你拉出来。
我为医,故,心生怜悯。
我与你的相遇,也许是命中注定。
“以后,你就叫新月,我带你去救你被抓的族人,我是巫医我来治好它们,我带你,找一个新的家。”
我们离开了这个空间,新月封锁了所有的入口,埋葬它失去的族人。
从此以后,我是旅者胡尚禾。
我带着它一路寻找,想尽办法把那些傀儡带出来,企图治好它们。
尽管我没能成功,但我带给了它希望。
虽然我没能填平它心中的伤口,但我让那些金色的眼睛重新拥有了光。
我会,倾尽所有,让那种悲伤远离你,让你不会体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