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只有信儿一人。我吃力地问她:“我怎么会在医院里?”“姐姐你不记得了吗?”我扶着脑袋,准备下床,“嗯,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那,我可以出院了吗?”我问道。“应该还不可以姐姐,你才刚醒来,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我坐在床上,想着我所说的梦里的事情,觉得那一切都好奇妙,都好不真实,上元佳节、美食美景、还有清秀公子...
医生过来检查后说建议留下来再观察几天,但我实在忍受不了医院的消毒水味和病房的冰凉,就准备回家。信儿帮我收拾行李,便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一瞬间,感觉熟悉却又陌生。放下行李后,我就让信儿先回去了。我将从医院带回来的衣物放入洗衣机中,坐在客厅回想这所做的梦,总觉着意犹未尽,我在网络上搜查着关于宋代的事。原来上元节在古代竟也是情人节,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少男少女趁此良辰美景,谈起恋爱。“公子王孙,五陵年少,更以纱笼喝道,将带佳人美女,遍地游赏。人都道玉漏频催,金鸡屡唱,兴犹未已。”《大宋宣和遗事》说:“那游赏之际,肩儿厮挨,手儿厮把,少也是有五千来对儿。”谈恋爱的情人们是那么肆无忌惮,手挽手、肩并肩,真是令人羡慕啊。不过那日跌入那位公子怀中,应算是体会到了在佳节邂逅佳人的经历了吧,想到此嘴角不觉上扬。
过了许久,到阳台晾晒好衣服便进房间了。推开房门,我一下子就看到了那盏花灯,那盏有一块美玉与太阳的花灯,可是它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百思不得解。它插在我的书柜里,我走向书柜,伸手将它拿起,拿起来的那一刹,它变为了一个发簪,一个木槿花发簪。我仔细地看着这发簪,走到镜子前,想将它插入发中,这时,我又回到了宋代。
我,又在床上醒来,眼前又是刺绣的被子与雕刻的窗子。信儿前来:“小姐,您睡醒了啊。”“嗯。”“那小姐,信儿先为您洗漱更衣吧。”“好。”我下床,准备去洗漱。刷牙洗脸后,准备更衣,这次我就没有之前那么生疏了,我没有让信儿为我换上她为我准备的衣裳,我自己选择了一套粉色的衣裳,上身浅色印花短衣,下身深色长裙,由于正是冬天,便加了件对襟的长衫。更完衣后,便是梳妆。我想起先前查阅的有关于宋代的资料,与信儿提想要梳流苏髻,流苏髻相传是一位叫轻云的长发玉人创造的。《谢氏诗源》纪录:“轻云鬓发甚长,每熟透,立于榻上,犹拂地。已绾髻,左右余发各粗一指,竣事作同心带,垂于两肩,以珠翠饰之,谓之流苏髻。”这位女郎的头发是何等繁茂,站在床上梳头,长发还要拂在地上。她绾成发髻后,还要在两肩各垂下一缕发绺,飘飘扬荡,然后各打一个同心结,再加珠宝金饰来装饰,以拜托女孩儿家对优美恋爱的向往。信儿听后,就帮我梳着流苏髻,嘴里笑着说:“我们家小姐是不是相中了哪家的公子呀?”梳妆时坐在窗子前,窗外和风煦日,阳光倾洒入室,应着春阳流光溢彩,在我的面上留下一道道晕色陆离的光影,而我的双颊就在这漫不经心曳动着的光影中一点点红了起来,“才没有呢!”突然,我便想起了那只发簪,我左右寻找,不知有没有被带来这儿。“小姐,您在找什么?”“你有没有看到一只发簪?”“发簪?妆奁中有很多只。”说着便打开了妆奁,我看了看那只发簪并不在里面。“是一只木槿花发簪。”“木槿花?我想起来了,小姐您睡时手里握着一只发簪。”说着她便拉开屉子拿了出来,“对对,就是这个,帮我戴上吧。”“好的。”梳妆后,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欣喜。粉色的衣裳,显得极有生气,加上木槿花簪子,落落大方。
我在资料里看到白矾楼是东京最有名气的正店。《齐东野语》中记载,白矾楼“乃京师酒肆之甲,饮徒常千余人”。这等规模,放在今日,也称得上豪华了。并且因为白矾楼太高,以致登上顶楼,便可以“下视禁中”,看到皇宫之内。这大概是亘古未有的事情。心生兴致,准备出门前往白矾楼。今日,街上也挂满了花灯,只因天还未暗,所以未亮,街上也如上次般热闹。可是,上次来便已是上元节的最后一天,怎会仍挂着花灯?难道是还来不及摘下吗?想到此,信儿说:“今日未上元节的最后一天,所以街上尤为热闹,到了夜晚花灯亮起,那时眼前景观更是让人赞叹。”怎会这样?这一天又重新来了吗?我这次是拿着发簪来到宋代,那这次不是梦?上一次也不是梦吗?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但是我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又是怎么来的?我又要怎么回去?我愈想愈焦虑,停下了脚步,站立在街上。信儿见状问道:“小姐,您打算去哪?”我回过神来,‘白矾楼’一词脱口而出。“小姐,您真的要去吗?去那里不太好吧。”“怎会!”信儿便带着我前往白矾楼。
行至白矾楼,信儿与矾楼侍女说了几句,侍女便带我们上了二楼,引入一个整洁雅致的房间,其中所陈设的,从家具到杯盏皆为一品器物,而房间分两重,各设桌椅,中间又珠帘隔开,我入座后,叫信儿也别站着了,一块儿坐下,信儿有些为难,但在我的劝说下终是坐下了。侍女来问我们想点什么菜,我也不知都有些什么,便说上几道招牌吧。本想在此放肆一把,因历史记载的白矾楼为酒楼,可信儿却只让我饮茶,一下子兴致降了许多。侍女出去传话,少顷,有人进来布菜,首先端上来的是水果,有香圆、真柑、石榴、橙子,然后是蜜饯一碟碟地呈上橄榄、花羞栗子、雕花姜,随后是绿豆粉制成的蝌蚪羹、糯米做的圆子盐豉、洗手蟹、奶房签。信儿为我介绍道:在东京的市面上,答洗手蟹非常受欢迎。将蟹拆开,调以盐梅、椒橙,然后洗手再吃,所以叫洗手蟹。而奶房签是庖厨乐于烹饪的一种卷菜方法。只要是流行的食材,庖厨们都乐意用“签”的烹饪方式一试。“签”是以竹子为原料做的。“签”菜是指用竹子做成的竹帘来加工卷菜。听起来像是现如今将寿司裹紧的竹帘。
在白矾楼大快朵颐后,我们便上街,散步。天色也逐渐变黑,彩灯花灯顺势亮起,点燃了人们对上元节,对夜生活的热情。《东京梦华录》是这么介绍夜市的:“自州桥南去,当街水饭、熝肉、干脯…腰肾、鸡碎,每个不过十五文;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紫苏膏,皆用梅红匣儿盛贮;冬月,盘兔、旋炙猪皮肉、滴酥水晶鲙、猪脏之类,直至龙津桥须脑子肉止,谓之杂嚼,直至三更。”逛街购物的人们走累了,口渴了,还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美食,喝碗饮料,除了昼夜迎客的酒楼茶坊,夜市上还有各种饮食小摊,叫卖各色美食。大街有车担设浮铺,点茶汤以便游观之人,又有沿街头盘叫卖姜豉、膘皮子羊脂韭饼、糟蟹,又有担架子卖香辣罐肺、香辣素粉羹,通宵买卖,交晓不绝。街上商贩的叫卖声,小孩的嬉闹声,酒楼里歌女的歌声琴声,不禁让人想起‘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繁华。上元节的活动即将开始了,上一次的灯谜有好几个没猜出来,让我在人群前丢尽了脸,我回去后细细地想了,所以我这次要去拿个满贯!我着急地上桥,想尽快过到河对岸,但桥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我与信儿也因为这人潮,再次走散了。但这次我无心看桥边风景,胜负欲推动着我努力穿过人潮,可不慎,被灵活穿梭群众的小孩撞倒,眼瞧着头上地发簪掉落于人群,可因为太过拥挤而无力将它捡起。这时一双纤细修长的手,将我的发簪捡起拿到面前,“这是你的吗?”那声音温柔,且含情带韵,听得人幽思飘浮,天地也变得通明澄静,一瞬间仿佛树上枝头的鸟儿都好似忽然忘记了鸣唱,商贩也停止了叫卖,小孩也停止了跑闹嬉戏,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我将目光从纤细的手上移至脸庞。竟然是上次那位公子!那温柔的神情,是我永远也无法遗忘的。“是!是我的。”我激动地说,脸上也偷偷泛了红晕。“这个发簪很适合你。”他嘴角微微上扬。“谢谢公子夸奖。”我捂嘴一笑。他将发簪放到我手中,当我拿住发簪的那一瞬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