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
窗棱上的风铃随风摆动,清脆悦耳。
窗外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
马,疾驰。
一人一马像剑划过水面,将人群分向两边。
街上本就很多人,街上本不该纵马驰骋。
马很快,像一道电光从街中心划过。马上的人犹自觉得不够快,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
街上人仰马翻。
窗外,哀嚎声、叱骂声、破碎声、呼叫声……交错而起,喧闹不已。
柳江涵微微皱眉,王飞羽面色凝重,玉安则冷眼看着下面。
“俞家堡小姐?”玉安看着由远而来的一人一马,诧异道。
“这就是俞家堡小姐?”王飞羽看了一眼玉安,问道。
玉安没有回应,静静地看着窗外街上人乱纷纷,似乎在沉思。
几个眨眼间,马已经快到了水云居的近前。这时才能看到俞家堡小姐的容颜,小巧的瓜子脸,鼻尖微微翘起,薄薄的唇瓣紧紧地抿着。一袭芽黄素绢长裙贴合着玲珑的身躯,白色薄纱罩在外面,在马背上随风而起,姿态翩翩。
“果然是江南美女!”柳江涵赞叹了一声,他的脑中却闪现了前一日在官道上遇到的赐水的女子。
马在经过窗下的时候,突然像是被人收紧了缰绳,愤然抬起前腿在空中蹬踏。
马的正前方多了一个人的身影,马正是被这人挡住了前方的道路才跃起了前腿。
玉安紧紧皱着眉,身边的柳江涵已经不见了。
站在马前方的正是柳江涵。
真是个不安分的人!玉安如是想着。
马上的人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如此变故,在马腾空前腿的时候,马上的人已经失去重心,向后倒去,拉着缰绳的左手急忙去抓马鞍,扯紧的缰绳进而将马头再往后拉,马两只后腿颤颤巍巍地向后退了两步,几乎就要支撑不住倒将下来。
所有的人瞬间都吸了口凉气。
马上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在马上慌乱地大声惊叫。
玉安看着窗下的一切,眉头皱得更紧了。
所有的人都觉得马上的人即将摔下,而马也将一起重重地砸在人身上的时候,一个身影扯着马的辔头向下拉去,待马重新恢复平衡后,那身影绕着马盘旋了一圈,落在了马上人的背后,同时扯过马上人手中的缰绳,那身影扯住一边的缰绳用力牵扯,马像陀螺一样在原地转了半圈,前腿落在了背后的空地上。
马刚落地的一瞬间,马上的人已然察觉了背后的人,顺势反手用肘部向后就是一击,似乎并没有为刚才的事情对身后的人心怀半分的感激,反而很是恼怒。
救人的正是王飞羽,他被马上人的一击,从马背上跳了起来,马背上的人在抬起手肘的瞬间,手中已多了一条长鞭,摇手便朝着马后的柳江涵抽去。鞭子像条出洞灵蛇,在空中扭曲着身体,鞭梢就如灵蛇吐出的芯子,直扑向柳江涵的面门。
柳江涵侧身躲过。
马上的人一击不中并不在意,手向上一摆,鞭子回收。鞭子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她并没有伸手去接,接着向上用力甩去。她的上方,正是尚未落地的王飞羽,鞭梢直直地向空中的人飞去。
柳江涵挑了挑眉毛。
玉安皱了皱眉头。
王飞羽脸上挂着他刚被马上人肘击跳起时的笑容,亦或是苦笑。
所有的人都觉得鞭子将要抽打在王飞羽的身上,就连那马上的人也是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就在鞭梢落下的一瞬间,王飞羽猛地伸出两只手指,鞭子落在了两根手指之间。
柳江涵似乎发现了开心的一幕,开始笑了起来。
鞭子瞬间变成了一根连接着两个人的绳子,鞭子本来就是绳子。
好快的飞刀!
瞬间,绳子变成了两段,一段在马上的俞家二小姐的手里,另一段在王飞羽的指间。
柳江涵瞬间沿着飞刀飞出的方向和角度在人群中找到了发出飞刀的人——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一身灰色的麻布长衣,虽破旧,却干净。那人眼上蒙着一条深灰色的布带,略微侧着耳朵在认真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在人群中很是好认。
王飞羽向着射出飞刀的人群中抱拳致谢,当他看到那人的装扮,不由得一愣。
马上的人扬起的嘴角瞬间僵住了,尤似不信的回过头,她看到的是王飞羽脸上的笑容,仿似嘲笑。
又是两骑,并行,再次冲开纷乱的人群。
俞家小姐脸色发白,挥舞着手中的半截鞭子,用力地抽打在马屁股上,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从两骑之间穿过,再次像把刀子将合拢的人群划开一道缝。
马上的两人看了看王飞羽手中断掉的半截鞭子,两人相视无言,其中一个花白头发的年长者抱拳对四周人群致歉:“今日冲撞了各位街坊的生意,我俞景元代替俞家堡向各位赔罪,今日所有的损失由我俞家堡双倍赔付。”
本来还怨声载道的群众一时间变得喜笑颜开。
俞景元向着王飞羽抱了抱拳,拨转马头,追俞家小姐去了。
王飞羽走到刚才使用飞刀的男子前面,抱拳施礼。刚要开口,那人径自转身离去,只剩下王飞羽呆呆地在人群中央抱拳而立,甚是尴尬。
“公子莫要理那瞎子。”说话的是人群中的一名身着蓝绸的男子,方脸浓眉,双目有神,二十上下。那蓝绸男子看着瞎子消失的方向一脸轻蔑地接着道:“他脾气甚是古怪,跟他老爹一副德行!”
王飞羽转身向那蓝绸男子一拱手,客气地问道:“这位兄台,你认识那个人?”
“不错,那个瞎子叫蒋俊钦,与在下同是临江人,此人性格孤僻冷傲,和他老爹极为相似,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蓝衣男子答道。
“不知其父是何人?”柳江涵对那个人也很有兴趣,接着问道。
“他爹叫蒋敬,擅使飞翎箭,他本不是临江人,听说多年前遇到了仇人,结果被废了拉弓的手和瞄准的眼,后躲避仇人才全家搬到临江乡下。”蓝衣男子说着凑身上前,低声接着道:“听说他的眼睛就是那时候给仇人弄瞎的。”
“原来是这样啊!”王飞羽沉思了片刻,抱拳向蓝衣男子道:“多谢兄台!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曹锦荣,临江侯府前护卫总管曹文轩之子!”蓝衣男子朗声道。
王飞羽错愕地看了眼身后的柳江涵,柳江涵微微一笑,上前两步对曹锦荣寒暄道:“久仰曹总管大名,原来阁下便是曹总管的公子,失敬失敬!”
曹锦荣微微抬起下颚,脸上浮现一丝满足的笑容。
“公子!”四名护卫装扮的大汉训练有素地闪出人群,站在曹锦荣身侧,齐声叫道。
“在下还有他事,改日再会。”曹锦荣意气风发地一抱拳,转身离去,四名护卫也跟着去了。
街道又恢复了平静,抑或是又恢复了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你们惹上麻烦了!”玉安一手支颐不怀好意地看着柳江涵和王飞羽道。
她说的是实话,不管是招惹女人还是招惹俞家堡都很麻烦,况且还是扬州俞家堡的小姐,就是麻烦中的麻烦。
俞家两世经营,不管是财富还是在江湖上的地位都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这样的家族向来孤高,柳江涵和王飞羽刚才的行为等于欺负俞家的小姐,无异于欺负了俞家堡,这是对俞家堡的挑衅。
柳江涵眼中光彩熠熠,难掩兴奋之色,举起酒杯,王飞羽也端起酒杯,两人很默契的相视一笑,饮尽杯中酒。
“你们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玉安接着好奇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柳江涵不解地问道。
“你们刚才等于联手欺负了俞家堡的小姐!”玉安不耐烦地解释道。
“俞家堡有今日江湖地位在于其明理守信,行侠仗义,怎会因为今日之事而迁怒于人呢?”柳江涵义正言辞地解释道。
“这可未必,今日之俞家堡已不同于十六年前了。”王飞羽在旁接着道。
“哦——王兄怎会认为今日的俞家堡不同于十六年前呢?”柳江涵好奇地问道。
玉安也转头看着王飞羽。
王飞羽没有看两人,端起桌上的酒盅,轻轻抿了一口,淡淡地道:“感觉!”
柳江涵虽然看得出王飞羽并不想回答,但他还是很不识趣地接着问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俞家堡能有今日之名望完全由十六年前的那场战役中积累的,而这十六年间,现任俞家堡堡主并无什么大的建树,俞长天并不如俞大堡主!”王飞羽回应道。
“十六年前的那场战役也是现任俞家堡堡主率领众人取得的胜利,俞家堡有今日之成就也是现任堡主造就的。”玉安在旁持有不同的意见。
王飞羽摇了摇头,看着手中的酒盅决绝地道:“俞家堡的名望是俞大堡主用命换来的!”
柳江涵和玉安同时看向王飞羽,眼中略过一抹惊诧。岳震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王飞羽的肩膀。王飞羽抬起头,惨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