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涵站着没动，因为老乞丐已经站起身，向他们走来。
“戏已经散场了。”柳江涵像老朋友一样笑道。
“但我还是赶上了，而且是最精彩的那部分。”老乞丐笑道。
“那你还不走？”柳江涵故作懒散道。
“饭还没吃呢，去哪？”老乞丐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笼屉，收回目光道。
“包子在那里。”柳江涵指了指笼屉，接着道：“你在这又做什么呢？”
“等你。”
说完，老乞丐就笑了起来，因为柳江涵再次笑了。
“我倒是忘了你还有一坛酒。”柳江涵自嘲地笑道，恐怕只有他会跟一个老乞丐讲诚信。
“不错。”老乞丐跟着笑道：“你是个很有诚信的人。”
“所以包子可以顶酒的账！”柳江涵提议道，他很笃定这是老乞丐的想法，但是他错了，老乞丐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想跟你谈笔新的交易！”老乞丐认真地说道，很明显昨晚的交易增加了老乞丐的信心。
“我能得到什么？“柳江涵双手抱在胸前好奇地问道。
老乞丐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明白！“老乞丐看着柳江涵，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这笔交易你很划算。”
“不错。”柳江涵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明白比糊涂好很多，尤其是对聪明的人来说，明白之后就不会那么被动。
“你答应了？”老乞丐反问道，虽是反问，语气却很肯定。
“我还不想不明不白的死！”柳江涵无奈地道。
“明白之后可能死得更快。”老乞丐威吓道。
柳江涵笑了，老乞丐也笑了。
“刚才的两个人是谁？”柳江涵问。
“你不认识的，但又得罪了的人。”老乞丐答道。
柳江涵皱着眉沉思，突然眉毛上扬，很明显他有了答案，试问道：“难道是他？”
“没错，就是他！”老乞丐笑了，因为他喜欢聪明的人。
“他是谁？”玉安插嘴问柳江涵，她对眼前一老一少的谈话很感兴趣。
“不知道。”柳江涵很果断地回答。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玉安看着柳江涵，觉得这个人的回答很莫名其妙，很明显他对柳江涵的答案不满意。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的意思。”柳江涵回答道，他看着老乞丐接着说道：“可能他能替你解答。”
“赖武！”老乞丐道。
“那个无赖！”玉安诧异道。
“他确实是个无赖，而且还是个不好惹的无赖。”老乞丐道。
柳江涵在听，玉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的二叔就是三合堂堂主赖三通……”
好快的飞刀！
老乞丐话没说完，飞刀已然欺身，柳江涵将玉安一把拉到身后，但飞刀并不是射向他们，而是老乞丐。
老乞丐后退了几步，侧过身子，但飞刀还是削断了他嘴里的烟杆，直插入墙。
柳江涵回过头，河边柳树上的刀不见了，人也不见了，空留柳枝摇摆和河面上一圈圈的涟漪。
老乞丐吐出嘴里的半截烟杆，苦笑着道：“我的话太多了。”
“所以现在你不打算再接着说下去了？”柳江涵问道。
“我明天还想再说话呢！”老乞丐道。
柳江涵点了点头。
老乞丐并没有闭上嘴，接着说道：“我还有最后一句，城东杏子林，极乐楼找大和尚。”说着，老乞丐看了一眼玉安，认真地说道：“你最好日落后一个人去！”
说完这句话，老乞丐笑嘻嘻地走向包子铺。
玉安用手遮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大大的眼睛开始有些无神，洁白的眼球上爬上了几根血丝，她是真的累了。
玉安发现柳江涵在看着自己，急忙移开手，柳江涵发现玉安白嫩的手背上一条细细的血痕。
“这是怎么回事？”柳江涵抓着玉安的手腕问道。
玉安挣脱翻手看了下，毫不在意地回道：“可能是柳枝划的吧。”
说完，嘴角带着笑。
远处又传来马蹄声，柳江涵转过头的时候，马已经到了不远处。三匹马背上的三个人一样的穿着，都是束起手脚的短衫长裤，背后插着红黄紫三面令字旗，胸前一个大大的俞字。
马已经跑的很快，但是马背上的人还在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马鞭。九面令旗随风摆动，发出列列的声响。
“俞家堡的三色令旗！俞家堡应该出了什么大事！“玉安看着飞奔而去的三匹马道。
“这是给谁发令？“柳江涵好奇地问道。
“看方向应该是东来茶馆！”玉安答道。
“一个茶馆？”柳江涵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错，但不是一个普通的茶馆，那是扬州的消息树，消息都会汇集到那里，也会从那里发散出去。”玉安看着柳江涵，郑重地答道。
柳江涵看着三人三马在不远的街角消失，远处依稀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慢慢地也消失了。
就在马蹄声消失了的时候，刚才的街角转过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青年人，胯下一匹通身乌黑的乌骓马，脚上却是一双皮靴，身披银丝缎锦，衣着华丽且又很讲究。旁边跟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目光炯炯，步伐有劲。后面跟着一队随从，四辆车上载满了物什，像是一个商队。
一群人不紧不慢地行走着。
“不好！”柳江涵大叫一声，玉安看着柳江涵，关切的眼神似乎在问他话。
“我的行李还在水云居，不知如何了！”柳江涵接着道。
“你还记得行李啊？”玉安白了柳江涵一眼，得意地道：“我已让小二放在客房里了。”
柳江涵这才舒了口气，拱起手向玉安作一揖，道：“多谢！”
“谁要你谢啦，还那么正经。”玉安侧身嗔道。
“行囊倒还罢了，我有一口宝剑，是家父交代之事，昨晚竟一时冲动，差点坏了大事。幸得你帮忙打点。”柳江涵认真地道。
说起昨晚，玉安脸上有些不快，没有再搭理柳江涵。
“这群人好奇怪。”柳江涵看着那行人道。
玉安看了柳江涵一眼，问道：“哪里奇怪了？”
柳江涵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玉安抱起手，认真地道。
“哦~你看出什么了？”柳江涵问道。
玉安也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柳江涵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
河面平静，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长篙入水，小船的前沿划破平静的水面。
水云居从一排建筑中突出来，伸出一半在水面上，几根粗大的柱子从岸上伸出来，支撑着水面上的建筑，这些柱子横竖排列很有规则，柳江涵暗叹真是巧夺天工！
生意人讲究起早。
即使没有生意，水云居的小伙计已经在忙碌着擦桌子放凳子了。掌柜的也在柜台里开始了新的一天的拨弄算盘。
小伙计很灵敏，从柳江涵和玉安走进店里，就默默地跟在后面。掌柜的抬头看了一眼，接着依旧低下头拨弄手中的算盘。
“掌柜的够早啊！”玉安叫道，很明显她的心情不错。
“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起早贪黑！”掌柜的停下手中的算盘，抬起头看着玉安，眼神很是恭敬。
“太早恐怕没什么生意。”玉安打趣道。
“关着门肯定没有生意，门开了自然会有人来，就像您二位，若小店不开门，岂不是将贵客拒于门外！”掌柜的客气道。
“不错，”玉安若有所思，抬头问道：“客房备好了吗？”
“早已备好！”掌柜的答道，转而对小伙计道：“带二位贵客去客房！”
“是。”小伙计顺从地回道。
小伙计带着柳江涵二人穿过走廊，绕过巨大的水池，进入另一侧的雕楼，步入厚实的竹木梯上至中庭，而后分左右，可容四人并排而行。小伙计招呼柳江涵和玉安上楼，自己躬着身在旁边引路，很是恭敬。
房间确实很干净，柳江涵进入房间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漆黑的剑匣，但他没有拿起查看，似乎只要看上一眼剑匣他就安心了。
小伙计很识趣的退出去，关上了门。玉安环视了一周，微微点头，颇为满意。她停下来的时候，发现柳江涵在看着自己，一种不解的眼神。
“你也住这间房？”柳江涵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是，我的房间在隔壁！”玉安霍然答道。
“那你还在这，我可要休息了！”说着，开始解开外衣的腰带。
玉安瞬间脸红了，转过身，开门出去了。
“唉——”柳江涵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就合上了。
柳江涵不是随便的人，他反而是个很讲究的人，所以一夜的风尘，他不会躺到床上的。
门外似乎有些喧闹，柳江涵拉开门，玉安站在门前倚着栏杆，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
下面是早上遇到的那一群人，老者在跟掌柜的交涉，掌柜的不停地点头，年轻的公子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切，又似乎冷眼目空一切。大门外几个伙计在指挥着车队的其他人，忙着卸载车上的货物。
柳江涵拉开门的动静似乎惊起了下面人的注意，年轻的公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柳江涵和玉安，目光又转向了无物的远方。
似乎一切都已商量停当，小伙计跑进来引路，年轻的公子慢步行至楼梯边，拾级而上，他走路很慢也很轻盈，踩在竹木楼梯上没有半点声音。
随行老者柔声道：“少爷，您稍释片刻，我这就安排厨下，饭菜齐备，再唤少爷。”
“嗯。”上楼的公子并没有回头看老者，只是轻轻的回了一声，接着走上楼去。
行至中庭，那个公子再次看了一眼柳江涵他们，转头向着柳江涵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柳江涵他们目送那位公子走进房间，小伙计也跟在后面，直至公子轻轻关上房门，才转身下楼。
玉安叫住了小伙计，要了一盆热水。
柳江涵在一旁举起了两根手指头，小伙计会意，应声下楼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