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阳传来急报,王薄率两万人围了博阳,这两万人,王薄一万,孙宣雅五千,郝孝德五千,请求救援。”张须陀揉着满是红丝的眼睛对李敏说,“大人的分析是正确的,他们还是采取了老套路,按大人昨天晚上议定的部署,是否需要调整?”
他已经不再拿李敏当公子哥,昨儿晚上在议事堂议到半夜,李敏讲明白了连环计怎么用,张须陀就认定这次作战要听从李敏的,否则,可能要重蹈覆辙。
李敏见张须陀对自己真正尊重起来,心里很得意,战局终于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他坦然接受了张须陀的恭维:“小调一下,我们原来的计划是寻找主力,章丘就是主力,但是,我们的目标是王薄,因此,出击王薄的总计划不变。我们昨晚最坏的打算是舍弃章丘,现在看来结果可能更好一些,力保章丘,歼灭王薄。你想,他只有两万人,而且是三股人马,我们要是反间郝孝德成功,他们的军力就会下降一半以上,我们不用出动太多的人马,两万人马足够,拼死也要击败王薄,博阳离泰山很近,最好把他们赶到泰西,就与我们无关了,那边离瓦岗盗贼很近,他们走到一起,我们要尽量成全他们。”
张须陀大喜过望:“大人,张须陀请兵自带两万人去博阳,力争一战击败王薄,不能生擒他,也要让他几年内无法翻身,章丘这边,就有劳大人了。”
李敏道:“章丘不用担心,你放心就是,别年章丘城外三万主力军,我自有妙计。他们的目的是围困我们,不是攻城,一万人马足够,要紧的你把罗士信给我留下,我有重用。”
张须陀听了,说道:“就依大人,我带秦琼去博阳,留下罗士信守城。”
李敏想了想:“这件事的成败关键是出城保密,今晚子时,你的两万人悄悄出城,走西门,好在西门没有盗贼,城外盗贼如果不知道你离开章丘,他们不会猛力攻城的,你走后,章丘城上还是将军的旗帜,他们对将军还是十分忌惮的。”
晚上,张须陀的两万人马,都用棉布裹了马蹄,士兵和马都衔了树枝,悄悄出西门而去。
随着张须陀大军,李义满叔侄带了一百多人,押着几十辆粮车也偷偷出城。
李敏和罗士信不敢再睡觉,都到城墙上观察敌情。
李敏从身上掏出一封信,就着火把,又仔细看了一遍,里面内容烂熟于心。这是自己出东都前,去楚国公府求了李密,李密授给他的锦囊妙计,一路上揣摩了好长时间,总疑心这个书生的计策是否可行,现在看来,战局对自己越来越有利,说明李密的计策是成功的,但是,李敏心里却高兴不起来,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古今良将也很难做到,李密在一个月前却预测出来,而且和整个战局一模一样,真是太可怕了。
李氏当为天子,难道是应在这个李密身上吗?他不敢继续想。
快天明时,离博阳十里,张须陀的人马停了下来,都躲在树林里隐蔽下来,挥手示意李义满叔侄押着粮车继续朝前走,行了不到二里地,发现了王薄的巡逻队。
粮车继续前行,王薄的巡逻队人马不多,不到二十人,一个小头目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粮车走近,像一只老虎等着猎物一般冷静。
李义满停下马匹,远远叫道:“是郝将军的人吗?我们是张州丞派来的,按将军的要求,给你们送粮食来了。”
小头目听了一喜:“老天有眼,让我们立功,他们给郝孝德送粮食,竟送到咱们这儿了,我们正缺粮,兄弟们,杀。”
见盗贼杀了过来,李义满招呼手下士卒假抵抗,一边抵抗,一边大声责问:“是何道理,张州丞与郝将军约定的,我们提供粮食,你们的人马按兵不动,怎么不守信用。”
小头目笑道:“姥姥,你也不看我们是谁的人马?”
李义满故作突然醒悟:“兄弟们,我们送错了。撤!”
对方也不追赶,等李义满百多人撤完,满意地押着粮车回大营请功。
大营里,孙宣雅、郝孝德正当着王薄的面互相埋怨,小小的博阳,攻了两天,一点成效没有。
郝孝德意见很大:“都怪我们军情不准,以为博阳是个小城,守军没有士气,没想到这么难缠。还有,军中已经缺粮,咱们的粮草现在放在临淄,来博阳之前定的计划是一天攻下,所以只准备了两天的口粮,没想到竟然胶着于此,王大头领,我建议撤,瞅机会再来。”
王薄不置可否。
孙宣雅冷笑着:“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如果都想着保存自己的实力,怕是一万年也攻不下。”
郝孝德大怒:“孙宣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哪次攻城,不都是老子冲锋在前?”
孙宣雅:“你说的不假,每次攻下城,你们都是冲锋在前,抢东西还能不积极?”
王薄双手下按,示意两个不要争吵:“我们联手就是为了推翻大隋,大隋如同一座大山,单凭我们一支义军如何能成功,需要各位精诚团结才是。”
门外一个护卫禀报:“将军,东巡营头领有要事禀报。”
王薄不耐烦地说:“没看见我们忙着吗,有事以后再说。”
那护卫道:“将军,小的不得不报,巡逻队发现隋军几十辆粮车,车上还有一封信,已经被截获,请将军示下。”
王薄一愣,紧接着大喜:“叫进来。”
章丘城外,到了辰时热闹起来,城外开始埋锅造饭,袅袅炊烟慢慢升起,罗士信站在城墙上,大骂道:“老子一夜没睡,到现在也没吃上一口热,他们倒是吃得滋润,不行,我要让他们吃不安稳。”
李敏听了笑着说:“罗将军,我有一个建议,让他们吃不成。你带一帮弟兄,一个时辰下去骚扰一遍,咱们的兄弟换着班吃饭如何?”
罗士信听了高兴地说:“李大人,你真是诸葛亮。”
点了一千个兵,悄悄开了城门,大声呼叫杀了出去,对面刚刚熄了灶火,准备开饭,听到城门口喊杀声一片,都匆匆拿起刀枪,准备迎战,城里官兵一肚子气没处撒:老子吃不上,你们也别想吃!他们的目标不是杀敌,而是奔着锅灶而去,有的锅灶踢翻在地,有的倒入沙土,两边士兵陷入一片混战。
罗士信大声叫道:“兄弟们,我们不要恋战,把他们的锅灶踢了就走。”
等裴长才点齐人马包围过来,罗士信早已带人回城。
一个时辰,罗十信的人马出城一次,有时出北门,有时出南门,有时出东门,让城外士兵苦不堪言。
王薄大营里十分静谧,王薄看完那封信,对着孙宣雅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孙宣雅嘿嘿笑道:“还用说吗,有人脚踏两只船,这两天大头领没发现,他们的士兵都缩在后边,出工不出力。再说了,书信可以伪造,粮车却是真的,咱们缺粮,官军更是缺粮,他们是粮多得吃不了吗,送给我们?”
王薄点点头:“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这样,你带你的五千人马不要攻城,回撤五里,把郝孝德的人马从中间隔开,防止咱们攻城时,他在后边攻击我们,你不要参战,放心,攻下城池,功劳有你一半,进城的时候,你的人马进北城,我的人马进南城,机会均等。”
孙宣雅大喜,不要攻城,还有功劳,抢东西机会均等,这样的好事哪儿找去,他高兴地说道:“大头领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一定防守好这个逆贼。”
王薄怒道:“等打完这一仗,我再和郝孝德好好算账。”
李义满叔侄俩回到张须陀那儿交差,说粮车和信已经让王薄的人劫走,张须陀大喜:“好,李县丞,先记功劳一件,回后营休息吧。”
李义满不愿意走,对张须陀说:“张大人,我有一事相求,今日大人的人马终于要和王薄这个盗贼面对面开战了,按大人的部署,应该能击败这贼,我父亲、大哥死于王薄之手,我请求先不回后营,与大人一起作战,我要亲手杀了他,以解我心头之恨。”
张须陀想了一想,指着地图道:“你看,咱们一早从东北方向围过来,现在博阳被王薄四面围困,王薄的大帐在城东,我的目标就是直取他的大帐,但是,我担心他会趁乱逃窜,你们各五千人马,叔宝将军防守北边,李县丞防守南边,王薄失败后,最大可能是逃回章丘与他的主力会合,那样对我们不利,章丘那些盗贼战斗力极强,我想智取,尽量收编,因此务必要防止王薄回窜,只要不让他回章丘,如能赶到泰山以西,我们就是最大的胜利。李县丞要是寻机杀了他,更好。”
李义满高兴地接过兵符,带了李武意去调取人马。
送走秦琼,张须陀来到阵前,对士兵们说:“兄弟们,我们为朝廷尽忠的时候到了,诸位,这些日子我们被王薄调来调去,非常被动,现在,我们的目标已定,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王薄这个贼首,兄弟们,皇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我张须陀对待大家怎么样?”
士兵们大声说:“大人仁厚。”
张须陀大声说:“兄弟们,我张须陀现在让盗贼逼到悬崖边了,皇上严旨,不灭盗贼,就要灭我全家,兄弟们,你们说怎么办?”
下边喊道:“誓灭盗贼。”
张须陀高声说:“擒贼擒王,我不要你们过多杀戮,我们只要拿下王薄这个贼首即可,前边就是王薄大帐,猛冲猛打,不要恋战,直奔大帐,谁杀了王薄,赏银五千两,我会禀明皇上,给你们封妻荫子,谁阵亡了,我会抚恤你的家人,养你的孩子,哪个临阵脱逃,贪生怕死,我定斩不饶。现在出击!”
他大旗一挥,一万士兵如下山猛虎向正在围城的王薄大帐冲去。
王薄的士兵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官兵已经冲进大营。
王薄送走了孙宣雅,准备休息一会,再发动攻击,听到四面冲杀声,他跑出大帐站到高处四下观望,看到东面、北边官兵如潮水般涌来,一会儿,最前头的官兵已经接近大帐,王薄飞身上马,对手下说:“给我杀,兄弟们,杀这些贪官污吏。”
手下的士兵已经被四下里的喊杀声震撼了,不知道如何冲杀,只顾四下逃生。
王薄的一个护卫跑过来大声喊:“大头领,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薄打了一下马,从官兵中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来,也不知道一路上杀了多少人,一直冲到南边,这边静悄悄,心里放松下来,逃散的士兵渐渐聚合,一会身边又有了近千人,他问一个头目:“孙头领那边什么情况?”
头目道:“孙头领和郝头领不知道什么原因发生了火并,正杀得难分难解”。
王薄气得一拍大腿:“一对蠢货。”
听到后边杀声渐近,已经能看清对方的旗帜,王薄这才明白上了张须陀的当,他对手下士兵道:“快向西南撤,然后绕道回章丘、临淄,那儿有我们三万人马和粮草。”
手下的士兵饿得跑不动,为了逃生,只好坚持着朝西南方向奔跑。
到了一片树林处,前边一道河挡住去路。马匹看到河里有水,都挤到河边喝水,士兵拼命抽打马匹也没见效果。
突然,从树林里出来几千人马,正面一杆大旗,上边一个大大的李字,李义满骑在马上大声喊:“王薄,你也有今天,你杀了我父兄,我要让你偿命,兄弟们,杀,杀了王薄重赏。”
几千人冲了过来,王薄一拨马头,大声说:“拐道向西,我们去泰西,请求瓦岗支援。”
李义满带人冲杀了一阵,盗贼没了去向。
李武意后气得扔下鞭子:“让这贼跑了。”
李义满叹声气:“最好的机会失去了,天命吗?”
章丘城外,围城的士兵已经没了一点斗志,一天没吃上饭,每次刚要开饭,城里官兵就来骚扰一回,粮食也浪费干净。
裴长才叹着气,一时想不出好法子。
傍晚,张须陀的大军已经从南边、东边和北边包抄过来,他看着一盘散沙的盗贼,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靠在一起,有的饿得起不来,有的把兵器扔在一边,有的直接睡着了。
张须陀对手下说:“擂鼓。”
几面大鼓咚呼地响了起来,城外士兵慌慌张张乱成一团。
城里罗士信得到信号,也带人杀了出来,双方混战成一片,过了一会,张须陀鸣金收兵,对罗士信说了几句话,罗士信点头,把一颗人头挂在枪上,骑马在敌阵前绕了一圈,大声喊道:“王薄首纪在此,投降者免死。”
几个士兵放下手里的兵器,然后很多士兵纷纷放下兵器,裴才长举刀砍了几个士兵,张须陀看看秦琼,秦琼从背后抽出箭来,照着裴长才脑袋射了出去,裴长才应声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