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开始庞家明就怪怪的;号称“欢乐果”的他今天一整天都寡言少语的,就刚刚在给客人洗头的时候,我看见弓着身子的他,眼神愣愣的,不一会儿豆大的眼泪竟然流了下来,开了闸似的。
去年十月份的一天里,我在《吉妮造型》遇到了庞家明。那时正值中午,阳光还算灿烂,随着嗞啦一声开门声,一个年轻小伙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直筒牛仔裤,帆布鞋,一个略微宽松一点的T恤外加一个黑短发。当时他满脸写着稚气,活脱脱是个刚出学校的学生娃娃。待到店长龙泽领着他到处自我介绍时,我才知道他叫庞家明,今年二十岁来自河南新乡。
这家伙挺开朗啊,我在心里嘀咕,只见他的脸上充满了笑容,不停地点头、握手,待到他走到我面前时,声音竟有些羞怯;你好,我叫庞家明,我是新来的同事,请以后多多关照……
就这样我们成为了同事。每天除了上厕所,我和庞家明几乎都是待在一起——一起上班,一起吃饭,一起下班,简单的日子悄无声息的过着,渐渐我也对他有了些了解。
庞家明是前年高中毕业的,高考了,但是没去读大学,因为在高考完的十来天,他父亲不知道是从哪听说的去美国打工赚钱这档子事儿,回家就跟庞家明的母亲两个人商量,商量了大半宿,终于决定让儿子出国打工。
“那美元在美国用还是那么点钱,一点都木有变,但是回国后换成人民币可就大不一样咧,一块能抵六块多将近七块钱哩,如果按照一个月工资三千,再加上些小费,听说那边流行收小费,再怎么不景气一个月也能挣个两万多块钱。在那边干个四五年咱就回来,将来你和你两个弟,结婚用的彩礼、房子和车子可都不用愁了,还能剩下好多哩,反正上完大学将来不还是要打工挣钱嘛,再说咧,上那么多学有个球用,还不如大把的钞票实用,听说那个,那个,那个在咱村边住的国立家的大娃子都在那边呆了五六年都发财了都,狗日的,你看,人家娃子要是一回来,要啥有啥,你看美不美。”庞家明的爸爸一边往嘴里送着纸烟,一边开心的眯起了眼睛,他没有看见庞家明那张落寞的脸,庞家明想说什么,但看见父亲憧憬美好和衰老的有些粗糙的模样,也就叹了口气就没再说些什么。
很快在父亲的安排下,他开始坐火车去首都北京参加签证培训。
在火车开始晃动着走的那一刻,庞家明感觉自己的手心里暖暖的,他仔细去看,视线却模糊了起来,哦,原来那是眼泪,自己的眼泪,那时的他才刚过十八岁。
到了北京之后,庞家明是一天都不敢松懈,他也松懈不了,因为他身上背负的是全家人寄托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也是自己命运的大转折。
每当他培训完后,就一个人跑到附近的中央市政公园背签证需要用到的单词,他背完单词,背句子,背完句子,背方案,方案都背完了,就自己跟自己vo(模拟面签对话)。晚上回到租的地下室里,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稍凉的床上,关着灯,曾在高中时期幻想过的大学生活,现在全部如同电影播放般在脑海里放映——那里阳光明媚,雨水充足,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早上听过起床铃,关掉闹钟,开始一天的生活;刷牙洗脸跑步,匆匆吃过早餐后,开始骑着单车去教室上课,如果没课就跑到图书馆看看书,或者去操场散散步,和同学打打篮球、羽毛球。累的话再三三两两的一起去小卖部买最冰的矿泉水喝,又或者在食堂和同学聊最火的游戏和电影。
他也许会参加很多社团,因为在社团可以结识到很多有趣的人,增加见识和阅历是重要的。在大学期间他还要出去兼职挣点钱,是的呀,庞家明还要再多存一点钱呢,将来好跟他相恋三年的女友娇娇结婚用。
说到娇娇啊,时间就要追溯到13年了,那是个偶然的机遇,刚刚初中毕业的庞家明趁着暑假这段狂潮跟着父母亲出去卖点水果,娇娇家紧挨着庞家明家,日久生情,慢慢的两家人开始熟落起来,就这样庞家明认识了娇娇。
娇娇长的很耐看,长发,一副勤快的模样,人家都说她将来旺夫,能找个好婆家,娇娇不说话,总是羞红了脸接着跑开。庞家明也还算英俊,高鼻梁,剑眉,一般大的眼睛里发着精光,只是肤色有些黑,可他不以为然,黑色健康,他总是这么认为的,后来他问娇娇,你觉得我黑吗?娇娇说,你不黑,你比宋小宝白多了,庞家明轻挑着右边眉毛看着她,娇娇捂着嘴偷偷地笑。
娇娇很爱庞家明,由于两个人是在不同的高中读书,所以一个星期也就只有周末才能见到面。娇娇总会在中午放学和晚上放学的时候给庞家明打电话,一打就是两三个小时,庞家明总是心疼她,你这一个月要交不少话费的吧!娇娇不管,她说想念的厉害,忍不住,比吸毒还让她上瘾,虽然见不着面,但就是光听听声音就能让她很满足,她说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庞家明这个臭小子爱她。
那个时候正流行QQ,娇娇想念她的小情人,总趁着上课老师不注意,偷偷发QQ给庞家明,告诉他今天她又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儿,问他在学校咋样,这次她又吃到什么好吃的了,周末一定要带给他尝尝,东拉西扯的聊了一大堆。庞家明笑话她傻,说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事,别因为谈恋爱把最大的事耽误了,娇娇努努嘴,说我不管,家明哥的事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事。庞家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给她发了一连串的拥抱表情。
从那一刻起,庞家明就发誓,将来一定要多赚点钱给娇娇花,要给她幸福,遇见一个人不容易,爱上一个人更不容易,恰巧那个人也爱你就更难了,所以庞家明很感谢上天,他总说他的命好,卖个水果竟然挣到了个这么好的老婆,只是给她发了一连串的拥抱。
唉,家明上辈子肯定是个大夫,一定救了很多、很多、很多人的性命,积了很多、很多、很多德,这辈子才能把娇娇送到他身边爱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