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天下想要重新得到宁静,必须经过血的洗礼。和平之下,是成山的尸骨和成河的鲜血。只能将和平江山的根基建筑在这些之上,才能够得以平息。
路远逅闻言时,感觉自己恍惚置身于血流成河、尸体纵横的战场,看着四周萧瑟与凄凉,无法抑制的悲怆,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鲜血。
真的只能这样吗?
那个人说,你有心反悔宇治少青身边,想要躲在暗处继续帮助他。既然如此,你何不用自己的双眼看看?看看我说的是正确还是错误抑或着太过荒谬。
刀起刀落,鲜血横飞,一条生命,活了几十年的生命,就在寒冷的兵器下结束。死亡之后,尸体相叠,是敌是友,已经不重要的。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更为让人讽刺的是,之前你死我活,死后却如此近距离的躺在一起……
“阿!”
一声惨叫,又一个人到底。鲜血飚溅,洒到他的脸上。血的温度,如此灼人!让路远逅忍不住想要擦掉。
他望着四周厮杀成狂的人,被杀与杀人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死去,己方的和敌方的……
——你知道为什么存在战争吗?
无论是名义的战争,都是欲望的体现。就如你们现在。大姜国毁约入侵,是因为他们想要灭掉大燕国以壮大自己,继而又会灭掉其他国家而后独霸天下。大宇国和大范国为何不施以援手?是因为大燕国不需要吗?不,绝对不是。
大宇国的置身事外是一种自保的欲望,墙头草,风吹倒。哪一边赢了,他就靠向哪一边。而他的弱小则成了他置身事外的借口。大范国的隔岸旁观,一是自己没有借口和理由出手,二是他想要学黄雀,等螳螂捕蝉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再说直白一点,就是:战争是欲望的暴力体现,政治则是稍稍文雅一点的方法,但也如斯文败类,杀人不见血,比暴力更加让人俱惮。而政治,讲究许多委婉、含蓄、内敛的手段,说白了就是一切阴着来。而战争,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无论这个借口何不合理。
你信不信,如果真有心发动战争,死了一只羊也会成为借口。
那个人说的话,路远逅何尝不知道?但知道和明白与体会是两回事。他知道一切,却没有办法不置之不理。而他所学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让一切更加快速的解决而已。
他看得出来,那个人厌恶战争,但同时也认为,战争是必要的手段!
突然,想起青莲的话,嵇天夜想要让他回去?但是,可能吗?
天下之大,多的是百姓,少的是王公贵族。百姓想要的只是安居乐业,王公贵族想要的却无止境。有时候路远逅在想,自己坚持的一些事情,真的是必要的吗?
哎,这天下让他情何以堪?让他何去何从?
……
飞鸟四年八月九日,大燕国军队与大姜国军队决战于邵宁镇外。大燕国获胜,但自己也损失惨重。这一次战争表面虽说是胜了,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等同于打败了。
飞鸟四年八月十日,大姜国军队撤退入大姜国边境,再无动静。
飞鸟四年八月十五日,京城得到战报,高阳帝愆尤震怒。
奏折所报,乃是:
飞鸟四年七月二十三日,大将军宇治少青与敌交战时神秘失踪,继而行踪不明,生死未卜。于同年八月九日决战之际,飞龙将军宇治少青竟然出现在地方阵营。不仅如此,飞龙将军宇治少青凶残的屠戮我方士兵,死在他手下的士兵足足有三千多人,还有一名副将。将军张铎被宇治少青重伤,先还在昏迷之中。
飞鸟四年十月,大姜国传来消息,邀请大燕国高阳帝愆尤谦王大姜国参加第六王子的成年典礼及册封仪式。
高阳帝震怒。
原因是,在请帖里还夹着另外一张请柬:同日,亦是我国将军宇治少青册封仪式,望请高阳帝莅临。
虽然路远逅等人极力隐瞒了宇治少青出现在地方阵营并一而再的强调那并非是宇治少青本尊,怎奈何,这个事情还是被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高阳帝知道了。
飞鸟四年十月五日,高阳帝愆尤下旨:飞龙将军宇治少青犯下弑君欺君之罪,朕念其之前功绩,特以宽恕,让其以戴罪之身出征。殊不知,宇治少青不知恩图报,反而通敌叛国,致使无辜将士枉死。特削除宇治少青飞龙将军职位,诛九族!
圣旨一下,举国哗然。
朝廷官员,无一敢为宇治少青求情。他们深知,这一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们进言,也只是徒给自己找麻烦而已!
让众人诧异不已的,一直是宇治少青死敌的右丞相相煜桓竟然站出来为宇治少青辩驳。
朝堂之上,高阳帝愆尤噙着笑,但肃杀之气弥漫了整个金殿。众臣胆战心惊的垂头站着,连大口呼吸都不敢。只有相煜桓抬头迎着高阳帝的视线,眼里尽是坚持。
“相大人,你说宇治少青是冤枉的,证据呢?”
“臣没有。”
“没有?那你如何让朕、让诸位大人以及大燕国的所有军民信服,他是清白的?”
“宇治将军三十余年来,一直为大燕国兢兢业业,没有丝毫懈怠。大将军对大燕国的忠诚之心,天地可白。而陛下只因大姜国之言,就相信了。如此行为,让臣等如何信服?”
“是吗?”愆尤微微勾起嘴角,道:“那朕就让你心服口服。”说完,使了一个眼神。
随侍太监上前一步,高声喊:
“带中郎将朱成上殿!”
“带中郎将朱成上殿!”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匆匆的走了进来,他站在相煜桓后面的位置,半跪在地,抱拳道:“臣朱成参见吾皇万岁!”
“平身。”愆尤道。
“谢皇上。”
“朱将军,说说你看到的。”
“是,皇上。”朱成起身后,看了一眼相煜桓,抱拳道:“臣可以作证,宇治将……宇治少青的确叛变了!”说完,群臣议论纷纷,他又道:“起初臣也不相信那就是宇治少青,可是,臣与之交战过。发现对方所使用的招式,全是宇治少青的。”
朱成说完,愆尤就似笑非笑的看着相煜桓:“丞相大人,现在你相信了?”
“……臣无话可说。”
“是相信了才无话可说,还是不相信也无话可说?”
“臣……”相煜桓再度迎上愆尤的视线,坚定道:“不信!”
愆尤冷笑一声,“啪”的一下拍在龙椅扶手上。群臣立刻跪下,高呼“皇上息怒”。
愆尤起身,上前几步,冷笑道:“丞相大人,宇治少青的罪证确凿,朕本以为丞相你懂得的,谁知你……哼!”
相煜桓一颤,他自然懂得那句“懂得”是什么意思。但,懂得又如何?他不相信宇治少青会那么做,他不屑。背叛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那个男人,普天之下有谁比他更懂他?
“丞相大人,这几日,你还是在府里好好的想一想。”愆尤说完,就拂袖而去。
好好的想一想吗?呵,不就是软禁吗?相煜桓保持着让他想要大声笑的恭敬姿势,久久久久。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偌大的金殿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想起刚才高阳帝离开时的那个眼神,微微勾起嘴角,嘲讽一笑。
那个笑是在说:若不是离儿,关你禁闭的就不是丞相府了!
……
我说我爱你,是我毫无虚假,发自内心的感受。
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