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道:“将他教给善良的夫妇抚养,只要他能够得到父母的爱,能够平安,是否富贵,是否聪明智慧,是否有一个美好的将来,都不重要。”
御风道:“安宁,现在你还是不打算说他的父亲是谁吗?主人的意思……你是知道的,只要你告诉他,这个孩子是谁,他就……”
“就可能放过我吗?”我接过御风的话,似笑非笑道,“当初我的答案是什么,现在就是什么。”
御风道:“为什么?你就这么爱他吗?”
我一愣,这句话,好像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主人曾经掐住我的脖颈,冷面寒霜的问我,你就那么爱他吗?
“……算了,你好好的休息。下个月,我会带稳婆来。”御风说完就走。
“等等。”我叫住了他,在他回过头时,我有些尴尬的道:“主人……他现在如何了?”
御风眼中闪过复杂,心中升起不安,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死死的盯着御风,生怕一不小心就错漏了什么我必须看见的情绪。对峙久久,御风叹息一声,道:“主人在下个月将迎娶连城公主。”
连城公主?那个皇朝第一美人的连城公主吗?
我呆呆的看着脚尖,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抬起头,道:“恭贺主人。”
“……安宁……”
我道:“御风,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你……”
“你认为我是爱上了主人吗?”不等他回答,我继续道:“不然,你为何这幅表情?好像天塌下来,压着的只有我一个人。”
御风道:“安宁,你变了。之前的你,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杀手,那么现在的你,是在等候着什么的女人。”
我道:“御风,你也变了。若是以前,你不会说这些事情。”
御风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之后,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怀胎八月,理应是好好在床上休息。而我却跑到秋千上,一摇一晃。我已经忘记了,当初这个秋千是为何修建的。而我,又为何要这个秋千的。
我忘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以至于最后我连最应该记住的,都忘记了。
现如今,我只记得三件事,第一件:我叫安宁,产后就会死去的安宁。第二件:我的孩子叫做宁安,无姓,无父母,生下来就是一个孤儿,但是,他将在不久后,由御风为他找到一双待之如亲生的父母。一双,比我更尽职尽责、比我更有资格为人父母的人。第三件,宁安的父亲。那个人,我永远不会将他的名字告诉任何人,包括主人。
天与秋光,转转情伤,探金英知近重阳。
薄衣初试,绿蚁新尝,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
黄昏院落,凄凄惶惶,酒醒时往事愁肠。
那堪永夜,明月空床。闻砧声捣,蛩声细,漏声长。
又是一个凄冷寒清的夜晚,我躺在床上,接着昏暗的烛火,读着发黄破旧的书,书上写着:……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吗?
就在我无声的呢喃了这句话时,突然腹部一疼。我苦笑一下,宁安虽然还未出事,却懂得了许多。只要我的心情一不好,或者胡思乱想,再或者不按时吃饭时,他就会踢我。虽然,一次比一次重,他并不知道留情,也不知道他一踢,我就好疼。但,心中却因为他的行为而欣慰。
御风说我变了。
其实,不仅仅是御风,这几个月在我身边,一直照顾我的丫鬟华约也这么说。华约说,我越来越柔和了,不如之前,即使是笑着,也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一愣,华约又继续说,更何况,你以前根本就不笑。
我轻轻的抚摸着腹部,安慰着我的宁安。不一会儿,他就安静了。突然,我生起了真是难为了他的念头。还未出世的孩儿,却开始担心自己,担心这个会在他一出世就抛弃他的母亲……
我,不配当他的母亲。
无奈的苦笑着,想着那一日,当发现自己怀孕后,有惊恐,慌张,害怕,却没有一丝后悔,更没有要将他拿掉的心思。
华约也问过我,后悔吗?在这个世界里,未婚女子怀孕,足以判处死刑。若不是主人的默许,以及我原本就有一些威望,我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华约也劝过我,如御风一样劝过我,劝我放弃坚持,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那样的话,主人就会原谅我,他会准许我回到过去,如过去的安宁那般,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保护着他……
但是,我回不去了。我哪怕天生冷性冷清,天生无情,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孩子下如此狠手。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不禁失笑,说,自己终究是一个女子。是一个女子,就有所谓的母爱。
是阿,我终究还是一个女子,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天命舍弃,更何况,这还是……
我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是爱,还是天性的依赖,总而言之,一点也不曾后悔,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哪怕,为之倾覆了性命。
“谁!”
感觉窗外有异动,我起了身,抓着枕头下的匕首,却没有下床。作为杀手,问出这一句话,就意味着失败。但是,现在我别无选择。怀胎八月,纵使我有绝世武功,也敌不过一般高手。还不如打草惊蛇,守株待兔。
但,让我诧异的是,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人,是我未曾预料到会来这里的人。
他,依旧丰神俊逸,依旧如同天神一样,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贵气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安宁,许久不见,不认得了吗?”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不,是比以前更加的魅惑人心。如同生长在荆棘之中的玫瑰,轻而易举的能够察觉他的危险,但却无法视而不见。渐渐地,被他轻易的虏获,为他付出一切,都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只希望,能够用这么多的付出,换取他的一点垂帘。哪怕,一点点也好……
我摇摇头,缓缓起身,慢慢的跪下,道:“安宁见过主人。”
主人看着我,目光温柔而灼人,让我错觉,脑袋会被他盯出一个洞来。但我不敢抬头,但不一会儿,腹部就开始疼痛,宁安在抗议。腿脚也发酸。我咬着唇,希望主人能够在这时放过我。而我,却不曾开口求饶。
主人讨厌懦弱的人。
我不希望最后一段时间里,被主人更加讨厌。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一双手出现在我的面前。之后,在我楞神时,那双手将我扶了起来。我呆呆的望着主人俊逸的脸庞,看着挂在他嘴角不羁的浅笑,突然有一瞬间窒息。
“安宁,你可知错。”
“是。”
“知什么错?”
“……安宁不知。”
“不知何错,如何知错?安宁,你是在敷衍我吗?”
我摇头,“安宁不敢。”
“是吗?那你说说你有何错?”主人道,见我垂着头不回答,继续道:“刚才我不叫你起来,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跪着吗?你不想要你的孩子,还是不想要你的命了?”顿声,又道:“对我求饶,有这么难吗?安宁。”
听着主人的话,我一瞬间迷糊,不明白他话中的惆怅是为何?摇摇头,道:“不,主人不喜懦弱求饶之人。”
主人似乎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就这样?”
“别无其他。”
“哎……安宁阿,安宁,你……”
我没有空闲去想主人为了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恼,现在又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刚才似乎真的过了,让宁安难过痛苦了,以至于现在我也不得好。
腹部如同抽搐,不停地传来巨痛。我难以忍受的吁了口气,轻轻的抚摸着腹部,示意宁安不要乱动了,好难受。
主人看着我,在我惶然时扶着我躺下,修长的手轻轻的搁置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上,慢慢的揉着。因为他的温柔抚摸,宁安不一会儿就休停了。我歉意并着感谢的看着主人,正要与他道谢时,他开了口:“以前只听说,女人怀孕时,受不得累、情绪也不能起伏太大,不然会疼得厉害,没想到,竟是真的。”
“……”我怔忡的看着主人,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可是,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他,今晚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不等我想到答案,他继续道:“我听御风说了,这个孩子,叫做宁安?”
我沉默了片刻,点头。
“宁安,很好的名字。姓呢?随你,还是随他的父亲?”
我道:“没有。”
他道:“为什么?”
我道:“我没有姓。”
他道:“他父亲也没有?”
我摇头,道:“有,但我不想用。”
他愣了愣,眼中闪过让我莫名的光芒,“是吗?原来你宁愿孩子没有姓氏,也不愿将孩子的父亲公之于众。”顿声,“安宁,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痴情的孩子,没想到真的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