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差点没顾及自己的形象跳起来，一脸震惊地望向慕梅。
信阳长公主，她是了解的。信阳长她六岁，正如清华与明华。那年她八岁，上元节她与父兄出府赏灯，花灯猜谜，眼看着自己最喜欢的花灯被别人猜走了，就要回过头埋怨哥哥，却看到前去取花灯的姐姐明眸皓齿，国色天香。不由暴露自己的花痴本色，更是说出“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这般话，那美人姐姐，便是当时的信阳公主，闻言便向她看来，一看不过七八岁孩童，不由笑出声来。自此，两人莫逆之交。便是一年后信阳前往南诏，之后每年过年回京，信阳也会在上元约她出来赏花灯，给她带些南方的小玩意儿。那次状元游街，二十岁的信阳差点把自己连带着香囊一起抛出去，那时的信阳，是多么张扬明媚啊！
甚至她能嫁给当今的皇上，那时的太子，信阳可没少出力，不过要不是看当时的太子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她也不会喜欢。
不过九年前信阳回京，她却觉得信阳有点不一样了，她的眼里，似乎没有了光。之后信阳开始养面首，她还偷偷羡慕了好长时间呢！
但是！这是宫里的内侍啊！平时看到长得好看的，不论男女，看看也就罢了，最多再点评八卦一下。信阳今日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忍住将人带走了呢？
见慕梅肯定地点点头，皇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稍微压压惊，问题不大，不就是个小公公吗？天大地大，用膳最大！
殿内歌舞接近尾声，赵安晏面色如常地回到殿里。不过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皇后自然是看出了赵安晏面上少许的一言难尽。
月上梢头，保和殿内只留下一众宫女太监收拾宴后残局。
二公主与秀嫔说了声，便跟着大公主去了坤宁宫，今晚两人一起睡，更有许多的悄悄话要说。
坤宁宫主殿，慕梅与听兰给皇后卸下凤冠，又换了常服，念竹端来一杯蜜水，寻菊正在整理床铺。皇上今晚喝了少许酒，便回养心殿歇下了。
“慕梅，把御花园里的事细细说来。”喝完了蜜水，倒没有再添，时辰不早了，蜜水喝多了也积食。
“娘娘，奴婢跟着赵公公出了殿门，一路跟到御花园。那时长公主正坐在石凳上看那个小公公。等赵公公到了，两人耳语一番，奴婢隔得远，没太听清。总归是长公主要带那位小公公回长公主府，赵公公看了那位小公公，很是惊讶了一阵，倒也没有多说，便让长公主将人带走了。”慕梅也很惊讶，长公主要将宫内未曾谋面的内侍带出宫去，这太不合规矩，“奴婢仔细看了，除了奴婢，太后那边也有人出来了，况且御花园来来往往端茶送水的婢子们，可是有不少人看到了呢。”
皇后拿起刚刚盛蜜水的杯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杯沿，“那位小公公，从前是哪里当差的？何时入的宫？如今多大了？”
“奴婢打听了，是御膳房当差的，今年才入的宫，如今不过十岁，说是叫小年子。”慕梅略一思衬，又补充道，“长公主将人带走后，奴婢看着赵公公也要离开了，便先一步回了殿，不过赵公公是在宴将要结束的时候才回的，皇上当时在殿内，奴婢也不知道赵公公又去了哪里。”
这个皇后倒是没多想，许是去找御膳房的总管仔细询问去了。
“罢了，今夜乏了，你们也早点歇了吧，去大公主那边看看，今晚二公主歇在这里，嘱咐守夜的仔细着点。九公主今夜喝了点果子酒，也别让她睡太晚。”
“是，奴婢去看看。”念竹退了下去。慕梅总管坤宁宫，听兰照料皇后的生活起居，念竹虽说是皇后的大宫女，也管着两位公主的各种事宜，寻菊管着皇后的大小仓库，至于其他事宜，都由坤宁宫总管太监韩成礼负责，不过这韩成礼是封后大典之后才跟着皇后的，自是不如赵安晏与慕梅她们熟络。
坤宁宫，已经换下朝服的太后看着已经熟睡的十四公主，神情慈祥和蔼。
她不是个难相处的婆母，当年她给太子定下太子妃萧氏，看的也不是门第。她看中的，是萧氏能与信阳处得来。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信阳虽不蛮横，但能入她眼的姑娘屈指可数。
婆媳多年，她深信自己的眼光。萧氏是个好的，皇帝也是领得清，她没什么好担心的，若不然，也不会把小十四抱过来抚养。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女儿。
九年前收到女儿独自一人摘取敌军首领首级的消息，她差点没吓死。之后女儿回朝，她是察觉出来了的，知女莫若母，皇后看出来的东西怎么能瞒过她这个做母亲的眼睛。
她使人密查，看是不是女儿有了心上人，却伤了心，但任她查遍了驻守南诏将领，一无所获。女儿三十未嫁，她也担心过，焦急过，可又有什么用？等到女儿养面首，她心底倒是松了口气。她选择了支持。可如今，当众带走了宫廷内侍，信阳是失了心智吗！那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当朝宦官入宫与宫女不同，虽都是每五年一选，但宫女要求十二到十四岁，再调教两年才能得用。宦官内侍却只需二十岁之前都可，调教一年半载的，就可以做事了。那孩子，不过是几个月前，刚入宫的啊！
躺在床上，太后心中却不知什么滋味，虽说母女连心，但她实在看不懂自己女儿的做法。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殿内，窗外不知名的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传入太后耳中。
“太后，贵太妃来了。”太后宫里的管事姑姑映息进来禀报。
先帝嫔妃众多，先帝驾崩后，无子无女的嫔妃们被皇帝送去了清心庵，其他的嫔妃留在了宫里。
但太后为了减少宫内开销，也是为了平日有趣，便只要皇帝分出两个宫给老人们居住。
太后居慈宁宫，同住的还有九王爷定王的生母贵太妃，原七公主的生母秾太妃，七王爷韩王和原六公主的生母意太嫔；皇太妃为三王爷八王爷原五公主的生母，居寿康宫，同住的是大王爷安王的生母丽太妃，四王爷齐王和原二公主的生母宓太嫔，以及六王爷与原四公主的生母泠太嫔。至于五王爷楚王和三公主，生母已逝。
太后坐起身来，披上外衣。
“请进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