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河眉头一皱,望着身边的几个卫兵,愣神道:“天掩城为何会来人?难不成有人私自通报了小公子的消息?”他感觉到事情不简单,忙对段亦晨道,“小公子从后院走,穿过竹林,别走大道,沿河流往上,这里是离天掩城最近的驿站,只有百里路程,快马加鞭,只需半日就能到天掩城了。”
顾清河叫住了身旁的卫兵,和周敬云二人牵了马匹,领着段亦晨和莫摇往木屋后走去,莫摇有些茫然,呆呆问道:“学长,我们为什么不能走大道啊?”
段亦晨顿住脚步,冲着顾清河和周敬云抱了抱拳,道:“顾大哥,你的好意亦晨心领了,只是亦晨未曾做错过事,段家也没有,男子汉大丈夫,既然选择了回去面对,就更应该光明磊落,他们来便来,我这就当面和他们对质。”当即停下,不愿再走。
顾清河和周敬云面面相觑,情况紧急,顾清河见这个少年年纪轻轻,竟是又固执又迂腐,痛心疾首道:“小公子,你怎么就那么不懂变通呢?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所有人都跟小公子一样,但求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更不是只凭少年意气、一腔愤慨,就能还段大人以及段家清白……”
顾清河的话没有说完,即被一道声音冷冷打断:“清不清白,自有执镜堂判断,你小小驿站领兵,也敢口出狂言?”
四人俱惊,转过头闻声望去,便瞧得一个白衣男子侧身站了一个黑衣男子,领着一队人马从后面围了过来。那黑衣男子正是执镜堂的暗天凌,而正开口说话的那白衣男子段亦晨再熟悉不过,不曾想,竟是秦家的公子哥,秦乐。
“段少爷,别来无恙。这位就是莫家那位隐世的小姐莫摇吧。”秦乐冲莫摇欠身行礼道,“在下秦乐,有礼了。”
顾清河知道来者不善,忙抢话道:“秦公子安好,在下乃是此驿站的负责人顾清河……”
秦乐瞪了顾清河一眼:“滚下去,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顾清河气得脸色发白,但奈何人微言轻,对方态度又如此强横,不敢辩驳,周敬云拉了拉他,只得一同引着马匹退往一旁。
莫摇被这个阵仗吓得直往段亦晨身后躲,紧张问道:“学长,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一个黑一个白,正是黑白无常。”段亦晨出言讥讽,他盯着秦乐,心里涌出一种难以名状的难过,他虽和后者性子不合,但毕竟算得上是一同长大的伙伴,秦家又追随段家多年,此间交情非同一般。段亦晨万万想不到来的人会是他,更想不到竟如此落井下石,实在心寒,冷冰冰问:“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秦乐朗声道:“不错,我奉了内阁府之命,前来捉拿段家罪子段亦晨,这位执镜堂的暗天凌暗大人负责协助我,其余不相干的人,请速速退后,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莫摇瞠目结舌:“捉……捉拿?学长犯了什么罪?”
“莫摇小姐,此事与你无关,你赶紧过来,不要让莫家卷入此事。此人修为高深、心狠手辣,虚伪得很,切莫着了他道。”
段亦晨冷笑:“狐假虎威。我听说四部均被封锁,天掩城事务已全权交由内阁府处理,秦家跟着段家做事,名列四部之内,难道不算四部中的一员吗?”
“秦家当然算四部之内,但我秦家从来都忠于天渊、忠于内阁府,可绝不是跟着段家做事,更不是忠于什么天掩城城主,什么段寻啸大人。内阁府府主大人英明,知我秦家赤诚之心,所以让执镜堂联合我秦家,彻查段家谋逆一事。”
“……谋逆?”莫摇感到晕头转向。
秦乐阴冷笑道:“段亦晨,你也有今天,你逃出天掩城,躲到这驿站中倒是好生聪明,只是你可忘了秦家属于御部,在各大驿站也都有联络人,你没死的消息传到天掩城,倒是让好些人吃惊。但你没死可真是太好了,否则天掩城还真把你个小贼当作了英雄。”
段亦晨只觉得秦乐变得像是一条恶毒的蛇,吐着蛇信,令他感到陌生又寒冷,这还是那个在他面前毕恭毕敬,非分个主从不可的秦乐吗?
莫摇望了望段亦晨,又看了看秦、暗二人,大声叫道:“你胡说,学长是个好人,学长……学长还救过莫摇的命。”
“莫小姐,这只是段家设计的一出戏罢了。”秦乐道,“这人狡猾得很,他救你性命,大概也是策划来的,目的嘛,就是想拉拢莫家。这种手段,就和他当日冲进虎蛟口中誓要与异兽同归于尽一样,莫小姐想想,倘若他真那般做了,现下怎么还会毫发无损站在这里?这是既做了英雄,又得了名声,还什么都不必付出,这些年,段家玩得就是这样的把戏,把天掩城的百姓哄得团团转,现在同样在欺骗你!”
“不,不是的……”莫摇摇头。
段亦晨怒极反笑:“秦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想不通秦乐为何这般仇恨段家,知这人势要将脏水泼到底,便把目光望向暗天凌,“暗大人,执镜堂的天承镜可找到了?”
暗天凌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段亦晨发问,他才懒懒道:“不便透露,段少爷还是回答一下秦公子的话吧,那日我亲眼看见你冲入了异兽虎蛟口中,怎现在好端端出现在了这里?”
段亦晨道:“我正要回城,将此事禀明内阁府,这位莫摇学妹,可做我的证人。”
暗天凌望了望莫摇,脸色缓了下来:“这么说,你愿意跟我们回去了?”
“我本就是要回天掩城,跟不跟你们一同回去,又有什么区别,只是跟你们回去可以,我要求见内阁府府主大人,此事事关重大,烦请暗大人通报。”
暗天凌道了一声“好”,顾清河在一旁忙道:“小公子,万万不可,你跟他们回去,他们若是限制了你自由,你就算有再多的证据也难证清白,绝无……”
顾清河话还没说完,秦乐已是出手,倾身向前,一掌冲顾清河拍了去:“放肆,妖言惑众!”但段亦晨就站在顾清河身旁,岂容他行凶,当即一掌还了回去。两人双掌交击,震得秦乐连退三步,气喘吁吁,段亦晨却平静地立在原地,秦乐当即恼羞成怒,大声叫道:“罪子段亦晨,尔敢!”
段亦晨没有说话,他一步不让,目光深邃,秦乐顿时怯了,望向一旁的暗天凌,谁料后者却淡然之极,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当下只好捂着胸口,不再言语。
暗天凌道:“段少爷放心,暗天凌说话算话。内阁府府主大人在下说了不算,但执镜堂的堂主大人我可以向上禀明,让你见到。此事既然交给了执镜堂来调查,其他在下不敢保证,但倘若段家无罪,执镜堂一定还段家一个清白,这一点暗某人还是有信心的。”
段亦晨瞧他说得斩钉截铁,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抱拳道:“那就拜托了。暗大人准备怎么带我走?需要戴上镣铐吗?”
秦乐道:“自是!”
段亦晨伸出手来,秦乐招呼下属:“给我拿下。”便有两个他带来的卫兵走上前去。
暗天凌见状,喝止住二人:“慢着。段少爷是天书院的人,也算是有半个内族身份,且他这半年来都在天书院中,是否有罪尚未定夺。看在天书院的份上,不必戴这镣铐,只是莫家小姐可需和段少爷分开回去。”他见莫摇忙往后缩,极不乐意,又补充道,“此事也是为了段少爷好,莫小姐是段少爷的证人,分开回城,可防有心之人说段少爷和莫小姐被我们捉拿后私下串供。”
两个卫兵闻言退下,秦乐冷哼一声,不敢多言。段亦晨冲着暗天凌抱拳道:“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