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废墟,此时暮色四合,夕阳落下,暗天凌和唐恒面面相觑,像是做了场梦一样。唐恒动身,在废墟中搜寻了良久,不见段亦晨的踪迹,他心情跌入谷底,脸色慢慢阴沉下来,段亦晨在天掩城尤其是民众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此番出事,让他怎向族人交代?
“老夫明年就退休了,今年是老夫最后一次做主考官,怎偏偏现在给老夫出这样一个难题。”
暗天凌此刻想到自己先前出言辱骂段亦晨装模作样、笼络人心的话,大是羞愧,不由得冲着唐恒摇摇头,悠悠哀叹道:“段家少爷不愧是少年英雄,只是可惜了。”
唐恒白了这人一眼,怒气陡生,想到就是此人出现,才招来这么多是非,心中不由得咒骂:“贼娘的,眼下你知道说人好话了?”开口道:“暗大人,此事你可有什么说法?”
“说法?自是尽快禀告天寻峰内阁府,这件事疑点太多,绝不是天承镜被盗,天掩城遭袭那么简单。”
“我看也是,执镜堂插手天掩城事务,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
暗天凌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唐恒念及段亦晨生死未卜,十凉街化作一片废墟,哪里还忍得,怒斥道,“内族和外族早已分治多年,当年内族抛却外族同胞,自个儿跑到天寻峰上寻仙问道,可曾想过外族子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天掩城是在段家和四部的带领下方才于这荒林之中修建起来,那时候天寻峰可从未管过外族任何事情。而今看着天掩城开始繁华起来,天寻峰便眼馋了是不?”
暗天凌骂道:“你放屁,内族登天寻峰一样历经磨砺,其所为不过是希望早日带领天渊族人重回中州,天掩城难道不是天渊的一部分吗?”他顿了顿,终究觉得有些冠冕堂皇,缓了语气,“过去的事情究竟如何,暗天凌不知也不敢妄言,但你说此话,是否太大逆不道了?”
“大逆不道?莫不是暗大人要对老夫动手,把老夫也带去执镜堂候审?”唐恒冷笑,“你觉得大逆不道,那便大逆不道。阁下自现身开始,就罔顾事实,独裁武断,是不是自认为天寻峰比之天掩城高贵三分?哪怕季家家主讲出了问题所在,哪怕众人皆不服气,你仍不听意见,不辨是非,执意要带走段小公子。老夫好歹是青岩修院的副院长,此次试选大会的主考官,你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硬闯考场,行事张狂,何曾把老夫放在眼里过?所以,究竟是你不把天掩城放在眼里,还是天寻峰不把天掩城放在眼里?”
暗天凌惊了一惊,被驳得哑口无言,眼见一队人踏空而行,从远处往这边赶来,唐恒转身便迎去,暗天凌忙问道:“你……前辈要去哪里?”
“你要禀告内阁府那是你的事情,青岩修院是天掩城的青岩修院,四部已至,唐恒自是要过去将今日所见所闻告知诸位大人。暗大人倒要好好回忆回忆,执镜堂此次大规模出动,是否经过了内阁府和四部的联合通行允许。”
暗天凌喃喃道:“自是有内阁府的允许……”他多少有些心虚,不知道执镜堂有没有告知过天掩四部,他不敢拂衣而去,怕再落口舌,只好跟在唐恒身后。
来者正是民部和卫部众人,均为天掩城各大氏家的家主。四部自建立伊始,便以四大氏家执掌,天掩城其余二十多个重要氏家配合拥护作为行政结构,那领头的二人即是民部执掌人陆家家主陆玉丰和卫部执掌人莫家家主莫天行。
唐恒行过礼后,领着众人到了十凉街街头的一间阁楼议事。众人经过十凉街,瞧着眼前惨状,无不震动。唐恒将事件经过一五一十告知众人,提到段亦晨已被异兽吞入肚中,不知生死,在场人惊怒交加,莫天行想到半日前还在城门口见过少年,曾出手为其解围,更是气愤难当,一掌拍碎眼前的一张檀木桌,吓得众人大气不出。
暗天凌在场颇不自在,断然是在唐恒口中没有讨得了什么好话,却又难以辩解。不过众人虽心有不满,但暗天凌毕竟是内族执镜堂的人,也不敢公然与他为难。
随后,陆玉丰作为民部大人开始组织工作,包括如何统计伤亡,如何安顿难民等等;莫天行接连颁布了禁严令及搜查令,又派了两队卫兵,分别由两位氏家家主带领,一队前往现场调查行迹,一队去到城外找寻线索,更严令道:“死要见尸,活要见人,若是有段少爷踪迹,务必第一时间通知老夫。”诸多事务在他二人不断的发号施令中均安排得详细妥当,井井有条。
“在座诸位就算没有身经百战,也是我天掩城最见多识广的一批人了,可对这只异兽的来源可有什么想法?”陆玉丰出言发问,众人开始讨论异兽的源头,此事乃当务之急,若能理出些许头绪,说不定就能探得段亦晨的下落,带来一丝生机,此外,也可做好防卫,甚至主动出击,否则异兽若是再度突袭天掩城某处,还会带来无尽的祸患。
“按照唐恒大人和这位暗天凌大人所言,这异兽实力在识藏境左右,识藏境界可以横渡空间,却绝无可能有横跨空间的本事,再加上天掩城本就有段寻啸段大人布下的结界大阵,这样凭空而来、凭空消失,说起来只有一个可能,有人用了传送阵,将异兽召唤在此地,又召唤而去。”
有人提出假设,当即被人否定:“我不同意。能在两位识藏境高手前使出这样的手段且还不留下任何痕迹的人,其实力至少在无相境界以上,这等强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有什么目的,何须搞出这样大的动静?何况还匆匆来又匆匆去,一丝说法也不留?”
众人提出数个假设,然后又都觉不符常理,一一驳斥。这些老者七嘴八舌,争论不停,听得暗天凌一阵头大。
忽然有人问道:“段小公子出事,不知御部段寻啸段大人在哪里?”
众人扫了大堂一圈,惊奇道:“怎的?御部和讯部都没有人来吗?”
“讯部本就是负责族内对外联络的事务,此事不在他们职责之内,自然不会来。”
“哼,这个时候他们倒是职责分明。那御部呢?御部统领四部,乃四部之首,这么大的事情,竟没有一个人来吗?”
众人诧异,陆玉丰沉声道:“段寻啸段大人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已有许久时日不曾露面了,这也不稀奇。御部平时琐事向来都是由秦家家主秦涯主持打点,这秦涯也没有来吗?”他扫了一圈众人,“御部旗下有六个氏家,现下竟然一个家主都没有到吗?”
众人摇头,陆玉丰深吸一口气:“这倒令人奇怪。”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莫天行,问道,“不知道天行老兄有没有段大人的消息?”
莫天行面色沉重,提到段大人,他更不愿多言,只摇了摇头。
“不知诸位最近有没有听到城内的一些风言风语。”民部一位氏家家主压低了声音道。
“孔三才,市井流言你可不要拿到议堂上乱说。”另一位氏家家主出言阻止道。
陆玉丰看了看二人,意味深长:“哦?什么风言风语?”
孔三才目光瞥了一眼暗天凌,后者只觉得一阵冷风来袭,孔三才道:“这些风言风语在天掩城倒也流传了好些日子了,不知道这位年轻的掌镜使大人有没有听到过?”
暗天凌知道对方是在试探自己,当下连忙撇清:“在下到天掩城也不过半日时光,若是知晓什么,定不敢隐瞒诸位前辈。”
孔三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那风言风语就是,天寻峰要对付段家,拿回天掩城的掌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