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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胜子川二下南七省赵昆福逃亡双龙山(16)

“不要紧,我对于暗器,会打会接。”说着话,这才蹿出来,纵上东敞厅追赶刘云。此时刘云心中暗想:“我若与他交手,必不是他的对手。我若是逃走,绿林道的规矩,他们决不能杀害我两位兄长。”刘云遂往南跑,林士佩住南追赶,刘云绕过南配厅后,由东南向西跑去,林士佩的脚程又快,地理又熟,越追越近,越过两道寨子,二人相隔四五丈远,刘云纵上墙向下一看,只见墙根下黑忽忽,不知是什么。寨子墙外,原来还有一个狠心贼在墙外埋伏。刘云向下一看,由墙根底下打上一支镖来,此镖奔刘云哽嗓咽喉打来的,刘云一歪身,打在井肩穴下。这一镖打的很重,还是毒药镖,刘云心中一思索:“我如果要落在墙里,林士佩必定一钻将我结果性命。我宁死在墙外,不死在墙内。”胳膊肘跨着墙,勉强较力,飘身纵至墙外,纵下墙来,秦尤赶奔进前,跟着就是一刀,刘公子扎挣着,撤出十三节亮银鞭,抖鞭接架相还。二人在墙外动上手,未战到五七个回合,林士佩由大墙上跳下来。秦尤说道:“林大哥,你请过来吧,这孩子扎手。”林士佩由西大墙上飘身下来,狼牙钻挟肩带背,照着刘云便砸,刘云身带毒药镖伤,右臂膀麻木,几个回合,刘云右手鞭一个不留神,哗啦啦缠在狼牙钻上,林士佩将钻向外一推,说道:“孺子还不倒下!”刘云身带重伤,焉能与林士佩较力?身躯晃了两晃,倒在尘埃,十三节鞭松手。刘云倒在平地,心里明白,口中不能言语,林士佩一撤钻,叫道:“秦寨主!前去聚义厅上唤喽卒,将此子抬往聚义厅去。”秦尤说道:“林寨主,你也要与你令师弟学吗?刚才要不是在聚义厅上给萧银龙等摆酒摆饭,这时早把萧、张二小辈杀了,还至于有这一回吗?萧银龙故意罗嗦,就为等救应,程寨主上他一个当。刚才若不耽误,此人就是来了,也赶不上啦,皆因令师弟优柔寡断,方有此事。林大哥,你认识此子吗?”林士佩说道:“我不认识。”秦尤说道:“提起这孩子的历史,令人可恨。此子吃里爬外,他与我盟弟之长兄张德福共设福云居,他也吃过黑道儿饭,在太湖劫过船,到后来他忽然与黄三太等结义为友。我在他们店里住过几天,这小子的根底不浅,他乃是宣化府提督刘玉书之子。他父任满回家,由水路而行,路过一个山口,被绿林道朋友抢劫,刘玉书射倒三个绿林道,众绿林在山上投石砸船,将船砸翻,合家命丧。此子命不当绝,抱着一块木板冲到河坡,巧遇西路镖头钱士忠,将此子捞出抱回家去,收为义子,教授十三节亮银鞭,十二棵毒蒺藜,百发百中。后来在连云山与他姐姐相认,他姐姐是南侠王灵的义女,起灵回家,够奔扬州刘家堡,认祖归宗。此时他姐弟与老胜英非常亲近,大概老胜英家中办喜事,他姐弟也行人情去啦。他一定为宝剑杆棒而来,今日不杀此子,恐怕睡多了梦长。小冤家刘云,你既与胜英出力杀害绿林道,你不知秦大太爷与胜英有杀父之仇吗?”刘云周身麻木,口不能言,翻眼睛看了看秦尤,并不能与秦尤答话。秦尤说道:“你不用看我,今天杀了你,亦可与绿林道除害。”秦尤说着话,抬腿擦刀,说道:“林大哥,将他的瓢儿提到聚义厅去吧。”

西大墙外原有一片卧牛青石,高矮不等,就见青石西面一道白线,咳嗽一声,说道:“孺子秦尤,不要害我侄儿,老夫来也。”秦尤一看此人,发似三冬雪,髯似九秋霜,一飘银髯,够奔秦尤而来,秦尤吓的抹头便跑,他以为是胜三爷来啦,秦尤越过寨子墙,与群贼送信去了。林士佩将钻交于左手,右手取火折打着一看,凡是胜爷的宾朋,林士佩认识的居多,惟有这位老者,林士佩并不认识。但见头上白发挽成了一个发纂,杨木簪子别顶,颔下银髯飘洒胸前,棉绸大褂,接着衣襟,青缎子双脸鞋白袜子,背后背着一条拐杖,面上皱纹堆累。林士佩心中暗道:

“我怎么不认识此人呢?”老头问道:“对面敢是镇八方林士佩吗?”林士佩答道:“然也。”老头叹了一声,说道:“可恼可恨,可叹可惜。”林士佩说道:“你哪里来的?这么些零碎。”老头说道:“可惜可叹,是你的人材仪表;可恼可恨者,我责备你八个字。”林士佩问道:“哪八个字?”老者说道:“恩将仇报,骨肉无情。我胜三哥累次拿你当朋友看待,南北英雄会,反背转环刀,不忍伤你性命,将你当顶发髻削去一缕,你不知以恩报德,将镖行众人稳在逍遥亭,三更后放地雷,被我道兄诸葛山真识破,将地雷挖出。镖行众英雄一怒,非追杀你不可,我老恩兄追到莲花湖交界,我恩兄有心捉你,你妹妹哭泣,要投江一死,触动胜三爷慈心,放你兄妹归莲花湖。后来我胜三哥莲花湖救银龙,你仗莲花湖人多势众,将我胜三哥困在莲花湖一天一夜,我大师兄剑客铁弹打碎彩莲灯,解了重围。到后来六月二十八赴群英会,你欺压我三哥年迈,你使六十二斤半的狼牙钻与我三哥较量,蒋伯芳赶到,甩手一棍将你打倒,再一棍就要结果你的性命,多亏我胜三哥托住亮银盘龙棍。七月间你们大伙怂恿刘士英,要治我胜三哥一死,我胜三哥被朋友救去,天不绝好人。我老恩兄救你五六次不死,你不知改过自新,反以仇恨为报。骨肉无情者,古人有托妻寄子之交,你妹妹无处安身,十七八岁的姑娘,寄在他处三年,一纸之信,你都不通,你岂不是骨肉无情?”列位,林士佩若是明白,一问老者为何提起小妹,老头可就告诉他啦。老头本是给他送妹妹来啦。谁知林士佩他不但不追本穷源,问他小妹,他反倒大怒,对老者说道:“你何必在本寨主之前絮絮叨叨?

你要再如此,本寨主就用狼牙钻追尔老命!”这位老者性情刚暴,开言说道:“小儿林士佩休要无理!我闯荡江湖之时,连你家大人还年轻呢。”林士佩闻听此言,说道:“你不要倚老卖老,你姓什名谁?”老英雄捋银髯说道:“大明家未没之时,四大镖头,第一位我大拜兄南路镖头南侠王灵,北路镖头胜英,老夫走东三省一带,东路镖头白头太岁石俊山是也。我老兄弟西路镖头钱士忠。”林士佩心中暗道:“我没听说过。”遂举狼牙钻劈头盖顶砸下。老英雄背后撤毒龙怀杖,此杖长有五尺有余,用药喂的色如老竹,底下一个月牙子,上边一个鱼头,鱼口中暗藏一棵子午问心钉,专打金钟罩,前二十余年,子午钉用毒药喂的,现在子午问心钉不用毒药喂啦,前文书表过,南侠老王灵劝三位兄弟不许用毒药暗器。老弟兄四位,石俊山力气最大,没事之时行路,毒龙杖就当拐杖用,哈着腰,连咳嗽带喘;有事时候,毒龙杖一挟,日行千里。林士佩年轻,没见过这宗兵刃,自负武艺无敌,狼牙钻劈头盖顶便打。石爷毒龙杖接架相还,毒龙杖铁门闩一横,林士佩心中暗道:“拐棍真敢搪我的钻。”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当啷一声,火星一爆,狼牙钻绷起有三尺多高。林士佩对于三十六路家伙件件皆通,毒龙杖他没有会过,把势把势,全凭架式,他不懂得这宗兵刃的招数,不能取胜。老英雄心中暗想:

“我有心照他致命处给他一杖,我看在姑娘面上,不忍那么办。

但是我若战的工夫一大,群贼赶到,我怎么救刘云?”老英雄思索至此,用毒龙杖月牙子一打林士佩,林士佩用钻一横,那知老英雄用月牙子打他是虚招,他一横钻,老英雄用后面的子午问心钉翻头打来,正打在林士佩右臂之上,将胳膊划了一道血槽。林士佩翻身便跑,纵上西大墙,逃回聚义厅。林士佩不愿明说,怕栽筋斗,自言自语,说道:“白胡老头拐棍真厉害。”并不提受伤之事。

林士佩这头暂且不提,单言石俊山赶走林士佩,取出火折一照,将刘云十三节鞭拾起,毒龙杖立在一旁,从腰中解下灰绸子抄包,叫道:“刘公子!老夫前来救你。”老英雄下腰,两手一提刘云的手腕子,背在背后,用抄包将刘云勒好,两手向前一拢,取过毒龙杖挟在腰下。工夫不大,就听山内人声鼎沸。“拿呀!

拿呀!”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昼。老头一看山里人离着自己近啦,老头遂向西南而去,走出六七里地,只有水路通达台湾,群贼分两路追出,一路向正西,一路向正北,越追越远,西边追下几里地去,面前是水,北面追下几里地去,就是旱田,两拨人追了半天,踪迹不见,只可回山。石爷本是给林士佩送妹妹来啦,这么一来,石爷给他送妹妹之情,也叫林士佩辜负了,可惜成全他兄妹团圆的一番好意。

石老英雄因何与林士佩送妹妹呢?皆因前三年三月间,林士佩逃到莲花湖,将妹妹寄在彼处,六月间,萧金台下帖聘请群雄,林士佩韩秀共赴英雄会,七月初二散了会,林士佩无脸面回归莲花湖,与老道七星真人同赴碧霞山。胜三爷追五股差事至碧霞山,鹰愁涧几乎丧命,蒋五爷在碧霞山二打林士佩,刘士英与胜爷言归于好,弃山回归故里。林素梅在莲花湖不见哥哥到来,思兄甚切,命后寨的老喽卒给韩秀传信。韩秀打开字柬一看,内写:“字奉总辖寨主兄长台览:难女林素梅百拜,请问仁兄,吾兄长六月赴会,今已八月节后,何以不见回归?但不知吾兄现在何处?”韩秀看完字柬,写了回书。姑娘拆开一看,内云:“字奉林姑娘妆次:韩秀顿首百拜,七月初二散会后,群众各奔前途,令兄士佩未获晤面。曾派精明喽卒前往四外打探令兄消息,尚无回报。”云云。林姑娘将来信看毕,不由的长吁短叹,仍求韩秀打探自己哥哥下落。二年有余,韩秀他才知道林士佩避难双龙山,韩秀修书告知素梅姑娘,姑娘这才放心。然而思兄之心,不能一日忘怀,要求韩秀派人唤回兄长。韩秀应着,派人到建宁府去请林士佩回莲花湖。韩秀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遂派二寨主神抓将张林前往。张林奉命起程,一路之上晓行夜宿,够奔建宁府双龙山,见了林士佩一提此事,林士佩说道:“张寨主你急速回去,对韩寨主说知,我不报胜英辱我之仇,决不回去。我或将胜英置之死地,或叫胜英栽了筋斗,我那时才回莲花湖。”张林回归莲花湖,照着林士佩的话报告韩秀,韩秀修书告知姑娘,姑娘一想,飘流在外,何时是了?遂写信与韩秀,说明自己欲回扬州故里。韩秀言说:“姑娘要是一走,将来令兄回来时,我未免有负令兄之托。待我再派妥实人去请令兄,再定行止。”当下韩秀与老寨主韩殿魁商议:“请老寨主权往双龙山走一遭,无论如何将林寨主请回来,兄妹相见。”宝刀将韩殿魁也深以为然,遂起身够奔建宁双龙山。比及老寨主到了双龙山,被程寨主款留,未能回来,韩殿魁要求程士俊与韩秀修一封书信,程士俊遂与韩秀修书,略云:“总辖寨主韩仁兄赐览:吾师兄林士佩骨肉情疏,抛妹于贵山三载之久,不达一面,至劳朋友挂怀,胞妹思兄,罪何可逭?望仁兄念其现在难中,不责既往,是为万幸。”韩秀看毕,太息不尽,将林士佩近状转告姑娘。姑娘又修书致韩秀,言:“兄长不念骨肉之情、朋友之义,难女现在扬州尚有叔父、婶母可投,今者一心欲回故里,侍奉叔父婶母。三载寄养之恩,容俟候报之异日。如总辖寨主不允难女所请,难女惟有一死而已。”韩秀看罢,知不可留,韩秀遂告诉老喽卒,明天晌午请姑娘在寨中相见。老喽卒将话告知内寨婆子,转禀姑娘。次日韩秀挑选八位老寨主,几名老喽卒,偕同韩秀进内寨去见姑娘。来到内寨,韩秀叫丫环将姑娘屋中的竹帘放下,韩秀在外间屋坐定,老喽卒两旁站立,韩秀隔着竹帘与姑娘接谈,说道:“小姐若回原籍,令兄回来,叫我兄弟怎样交代?”姑娘叫丫环由屋中传出一封信来,说道:“几时我那骨肉无情的兄长回来,你就将此信交与我兄,这是我一心回归故里,韩寨主你决无辜负我兄妹之处。”总辖寨主问道:“小姐意欲怎样走法?还是坐船,还是坐车呢?”姑娘说道:“恩兄,明天难女起身,只要两套轿车一辆,一个老喽卒赶车,明天早饭后,难女起身拜辞。”韩秀说道:“小姐,明天愚兄带队与小姐饯行。”韩秀与姑娘说至此处,韩秀遂告辞回前寨而去。到了第二日,韩秀果然预备二套轿车一辆,挑选一名老喽卒,姓冯名叫冯四,此人忠厚诚实,对于南七省道路很熟。韩秀嘱咐冯四:“在道上多要小心,送妨娘到扬州原籍,千万与我带回姑娘的亲笔书信来。平安无事回来,我必有重赏;倘有差错,我必然重责。”冯四唯唯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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