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长辈都非常的重男轻女,而母亲刘青因为好不容易得了小六这一个宝贝儿子,家中的独苗苗,更是宠上加宠。喝水怕呛着,吃饭怕咽着。
我的日常就是做家务,干农活,喂鸡鸭,喂猪食,打猪菜,还有照顾弟弟妹妹们。
有一次,我在家一边照顾弟弟小六,一边做家务活。天将黑时,我让小六抓一些稻谷,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喂鸡玩。被收工回家的母亲撞见了,当即就发火对着我大骂:
“生你养你们一帮做姐姐的有什么用呀?就一个小弟都不懂得爱护他?就一个小弟还叫他做事情!真是白生白养你们了!”
说完赶紧放下手中的工具,轻拍掉小六手上的稻谷,抱起小六,对着我骂骂咧咧了很久,才消停。
即便到了小六二十多岁,没结婚之前,他在家中也是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的,整日的在外面找猫逗狗玩,母亲每日煮好饭,还要出门找他,招呼他回家按时吃饭。
从记事起,我便知道母亲刘青是最偏心的一个人,家里最受宠的是弟弟小六,最不受待见的是我自己。
母亲后边又生过几个孩子,她曾亲口告诉我,她这辈子一共生下过十六个孩子,留下来养的有八个,其余的刚出生就都死了。我的四妹两岁便病死了,现在是有六个女儿,一个儿子。母亲生孩子后坐月子的衣服都是我来洗,一家十几口人的衣服多数也是我包揽清洗的。
自从我懂事以后,家里有什么活是我能做的,不用父母亲吩咐,我都会自觉的去做,每时每刻都想着多做些事情,多为父母分担分担。
即便如此,母亲刘青没看在眼里,对着我,依旧有事没事的,都会找着事情,找理由骂我。
家务太重没做完,骂;做得不够完美,骂;照顾弟弟妹妹哭了,骂;弟弟妹妹活泼好动,没吃饱饭,依旧骂;甚至姐姐、妹妹弟弟无论谁犯了错误,被指着骂的还是我。
母亲骂到激动处,还会大声嚷嚷:“你们要把我气死,我现在就能死给你们看!”
父亲陆成是个妻管严,非常的怕母亲,我从未见过父亲跟母亲红过脸,吵过架。
有时候,父亲陆成收工回到家中,看到我没有把家务做完,便会紧张的说道:“你还不赶紧把家务做完,等一下你妈回来就能骂你,还连累我被骂。”
母亲的泼辣是不论谁错,看不顺眼的连带全家一起都能骂。
父亲四十多岁时得了严重的胃病,发病起来,哭爹喊娘的,全家同住在一个屋里,能吵着全家一整夜睡不着觉。经常需要住院治疗,家里大部分的收入都拿来给他治病,没钱了就到银行贷款治病。治胃病的那十年,他是银行和医院的常客。
原本家中就已经是一贫如洗,加上父亲的胃病,更是雪上加霜。
父亲病得最严重的一次是在我十八岁那年,那一次发病,父亲在家倒地昏迷,家中只有婶婶一个人在家,我们都在外面工作,婶婶赶紧将母亲找了回来,拜托三伯父套好马车带着父亲送到二十多公里的医院里,当天医院就诊断是急性胃穿孔,送来太迟,只能开刀手术将胃缝起来,之后再把溃烂的地方切除掉。
住院、买药、手术都需要钱,家中没有富余的资金来给父亲治病,再不及时缴钱办理,就有可能被停药。父亲的病耽误不得,母亲刘青打电报到村里让我想办法借钱给父亲治病。
我只能求到一位在当时家境比较富裕一些的婶婶家中。
“婶婶,我爸爸现在人在医院,家里不够钱治病,您能借我一些么?”我低声下气的询问。
“我家里也没余钱借给你。”婶婶回答我,“但是我可以介绍你到我娘家相亲,如果有男方钟意你了,可以让男方家里出钱给你爸治病。”
当时我的心里想着:父亲在医院急着要钱治病,我哪里还有时间相亲?我家这么急着借钱的,简直就是把我卖了,再拿钱回来给父亲治病。
察觉不对的我马上拒绝了她,“这个办法用不得,我还是另想其他办法吧。谢谢婶婶。”
离开婶婶家,犹豫再三,只能转头去圩上的银行,自己试试银行贷款治病。那个年代贷款要求多,限制高,成年人到银行也不一定能贷到款。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中也没有底。
在银行接待我的是一个年轻小哥,报了父亲陆成的名字和户籍后,小哥看着查询到的贷款记录犹豫了一下,还未开口。
坐在小哥旁边的银行主任听到名字,对着小哥先开了口,“贷给她吧。”抬头看了我一眼,“这是我隔壁村的小姑娘,她爸那病反反复复的,她们家经常来贷款治病,信誉挺好,有钱也会马上还银行的。”
拿着贷款到手的钱,从银行走出来时,心里还有一些恍惚。
第一次进银行贷款,便能顺利贷到款的我,感受到了一个人在当世做人做事诚信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