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安,我们这是去哪?”
“先回观里,我们要带好家伙,再来一趟李府”
墨安脚步匆匆,满山河紧跟慢跟,喘着粗气
“为……为啥啊,刚…刚一起问完就好了…”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我也觉得有问题…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为什么我们不用瞬移之术,偏偏要用脚走!累…累死我了,老子不干了!”
一剁脚停了下来,蹲下揉捏自己的脚踝,前面二人也转过身来,看着疼得呲牙咧嘴的满山河。
“你是崴脚了么?”
“废话!我可是神仙什么时候用脚走过这么远的路!”
“啊…我还以为神仙都不会疼呢…”
“神仙怎么了,神仙也有七情六欲啊,连鬼都有痛觉,何况神仙!”
“对不起啊,我太着急了,让我看看”
墨安伸手准备去抓满山河的脚踝,如果是崴脚的话,正了骨位,半刻便好。
“哥哥,让我来吧,对医术我也略知一二”
苏念的手都已经碰到脚踝了,满山河像被开水烫了一样,蹭的站起身来,后退两步
“不用了,好了,走吧”
墨安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的满山河,再瞅瞅一脸恶作剧成功了的表情的苏念,可算知道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了。嚣张跋扈的满山河遇到以不变应万变的苏念也是乱了阵脚。
“快走啊,你俩愣那干啥那!”
满山河甩出这句话,心想刚刚还好自己跑得快,如果这脚真落到苏念手下,恐怕自己就成了二等残疾了!幸好幸好!
满山河和墨安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墨安第一眼看到苏念,就有一种被击中内心的感觉。在恒古长河的惊涛骇浪中从来都是自己撑着孤叶舟砥砺前行,昼夜不歇,从来没有人走过来问问他累不累,问他愿不愿意。好像自己的感受从来都不重要,整个世界和他的关系不大,神明终将会忽略和遗忘他,世人只有在自己有危难的时候才会想到他。一切都是这么的理所当然,被赋予这样的能力,当然就应该承担如此的使命。
可是,从来如此便对吗?
直到苏念的出现,那个斯若桃花般的少年,拉住他那永不停歇的在撑桨的手,语气温柔,眉眼带笑
“歇歇吧,交给我”
接过他手中的木桨,孤叶舟又缓缓向前行驶,但不同的是,现在船上多了一个人,两少年并肩看日出日落,迎雪月飞花。墨安的世界里不再是自己,出现了这样一个人愿意和他一起迎接漫长岁月中风刀霜剑,又或者剑刺到眼前这个人还是愿意挡在自己前面。虽然相识短暂,但墨安知道,这个人或许是自己今后的救赎。
比起墨安的深沉,满山河对于苏念却是本能的抵触,抵触中倒是没有讨厌。苏念对于自己应该也是一样的,反感中又很矛盾的带着几分包容。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于苏念或者苏念对于自己的态度,绝对和同行竞争没有半毛钱关系。
对于这件事他是深信不疑的,苏念和自己都非俗人,绝不会因为利益之争而抵触彼此。他不喜欢苏念,好像已经很久了绝非短短几日,自己如光影般略过的远古记忆里好像模模糊糊的有苏念的身影。而他对苏念的这种不喜欢中又混进几分信任,这种信任仿佛是从他骨子滋生出来的,对于一个丝毫不了解的陌生人竟会产生这般感情,他不愿去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三人回到观内,非鱼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晃着懒洋洋的身子走过来,见墨安手里没有鲜鱼,又看出他此刻忙不衔接,冷哼一声,又自顾的爬回窝里。
已是下午还未见李子初的身影,应是木料难寻,找不到适合造床的木吧,想到这里,墨安心里感觉有些愉悦,不自觉地抿起嘴来。
“墨安你笑什么?”
没想到自己的偷笑却被满山河抓了个现行。他这么一问,也引来了苏念好奇的目光。
“啊…你看错了,没有…快拿东西吧”
赶紧搪塞过去,山河观察的太过细致入微了,自己如此小的一个表情都被他收进眼底,也许这个年纪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男孩远没有自己认为的简单。
“拿什么啊,我怎么知道你们通灵使出任务需要什么?”
“想要知道春红到底看到了什么,就得需要她宁下心来”
一边回答满山河的话,墨安一边翻阅古书籍。
“怎么让她宁心?”
“找到了”
墨安手指着泛黄发黑的古书一页,入目便是几个工工整整大字“静神符”,下面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字小的似虫蚁一般,看着满山河脑袋直发晕
“这符,啥作用”
“让人短暂的神志清醒,宁神静气吧”
满山河不再说话,心里想的却是这符纸真的这么灵吗?宁神静气,做通灵使干什么,郎中好像更适合呢。
墨安简单的收拾了桌面,一手撑案,一手握笔,一脸认真心无旁骛地盯着符纸,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细黑的笔杆,行云流水般在笔下挥动着。
满山河盯着眼前这个低眉认真书写画符的翩翩蓝衣少年,竟有些愣了神,良久,他的目光都不曾离开墨安半寸。
“好了”
墨安一气呵成,笔下生花。双手拿起这张新鲜出炉的符纸,满意的笑了。
这句“好了”才让满山河回过神来,他慢慢走到墨安面前看着墨安的双眼,语气竟柔和了许多
“让我看看”
墨安把符纸递给满山河,满山河低头看符纸,不过现在他可没心情看符纸,满脑子里都是墨安刚刚低头画符的样子温润如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先别看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墨安拉起满山河准备向观外走去,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
“苏念,苏念”
苏念去哪了?自己回来就开始写符,好像没有在意苏念的去向。观里观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踪影,墨安不由得着急起来,四处呼喊他的名字。他突然闯进自己的生活,不会就这样又突然消失了吧,他不敢去想
“他那么大个人,你至于这么担心吗,又丢不了”
墨安没有理会满山河继续寻找着。
“哥哥,我在这”
苏念推开一扇门走到墨安眼前,墨安立刻冲了过去,声音急切
“你去哪了!”
“哥哥,我…这个房间的屋顶也漏了,我上去补补”
看着满脸灰尘,黑衣上也沾了不少土的苏念,墨安松了一口气。
“哥哥,对不起”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硬生生的卡在喉中,不由得吞咽口水。
“不会离开的,再也不会了”
苏念看着墨安,话语温柔到像一片鹅毛落到棉花上。同时这句话的语气又非常坚定,不容任何置疑。眉目炙热,眼中充满了柔情,这一双醉眼,任谁也许都会深陷其中吧。
二人四目相对,眼中完全没有了其他,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一般。
“咳咳”
满山河干咳起来,刚才的一幕不知怎么,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绑住了他的手脚,在使劲挠着他的心,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咱,是不是该走了”
满山河挠挠鼻尖,声音低沉,径直从二人身边走过。
墨安心里有些纳闷,平时一门心思想偷懒的满山河这次怎么这么积极起来了,还来提醒自己该出发了,也好早些去早些解决。
“哥哥…”
“等等!”
苏念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已经走出去的满山河又急匆匆地走回来
“差一点,差一点,又要自己走了”
满山河弓着腰,气喘吁吁,想来已经是走出有一段路了,忽然又想起瞬移之术,恐怕墨安二人再丢下自己这才匆匆赶回来。
“别急山河,我们走”
墨安向苏念示意,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满山河。
李府门前。
“我说,为什么停在这里呢,直接…?”
满山河语气抱怨,走到春红房间的这段路,想要不被人发现难免要废一番周折,但话说一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自己在天界曾听过关于瞬移之术的禁忌,那就是在人间使用瞬移之术如果未经私人允许是无法瞬移到达私人空间的,只能停留到离目的地最近的公共场所,这是天地为了保护在神明面前十分渺小的人而定下的规则,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莫非?苏念是神?
不可能,天界仙班昭昭,各路诸神没有自己不认识的,他可以确定位列仙班的神明里面绝对没有苏念这样一号人物。凡人又是无法修炼瞬移之术的,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自己都知道的瞬移禁忌,身为通灵使者的墨安一定是知道的,他没察觉么,还是早已知晓呢,看他傻里傻气的,别被人骗了还帮倒帮人数钱,不行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能让墨安…
“山河,你愣在那做什么呢,走呀”
“啊,我们怎么进去…”
墨安的话打断了满山河的思考,他随便提了个问题
“走,进去便是”
墨安拉着满山河,大摇大摆地推开李方德家的门
“就这样进去?”
“对,就这样进去”
满山河看着一脸信心十足的墨安也变得安心了不少
刚走没两步就看到一个半大的小童在扫地,满山河一惊,拔腿就往回跑
“这不是人吗,被发现了咱们”,
墨安拉走想跑的满山河指着那个正在扫地的小童,有些自豪的说
“山河,你看”
,自已眼前的小童眉头紧皱,扫帚刚刚扫起一簇落叶,有些落叶还悬在空中
“他…不动了?”
墨安你是怎么做到的
满山河声音有些兴奋,手指着那个静止的小童有些好奇。据他所知通灵使者的法器里应该没有一个是可以使人静止不动的,莫非这又是苏念所为?
“是这个了”
墨安晃了晃手中的符纸,展示给满山河看
“这又是?”
“日后再告诉你吧,这符纸只能撑大半个时辰左右,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春红”
墨安三人游走在李府,仿佛闯入无人之境一般,路过的所有人都处于静止的状态,正在给花浇水的花匠,花洒里泻出的水还悬浮在空中,满山河不禁暗自赞叹,在天界就听闻这届通灵使是历届里最有能力的,也是在被众神看好能最短时间内攒满功德飞升成仙的,当时自己还嗤之以鼻,今日一看果然不假,一直如此,墨安估计很快就能羽化登仙。
很快三人就来到李府仆院。
面对眼前这里排列整齐一模一样的隔间,墨安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随便推开一个门碰碰运气,打开里面是空的,又推开一个,里面一个小丫鬟正在换衣服,衣服正脱到一半,露出白皙的肩膀,墨安赶紧闭眼迅速合上了门,心里默念罪过,罪过。
“哥哥,你怎么了?”
苏念看着脸有些泛红的墨安心生关心,想推开这间房门进去看看
“啊,没事没事”
墨安紧紧抵着房门,恐怕苏念推门进去
“这间不是,我们再去别处找找吧”
赶紧拉走苏念,三人站在院落正中央,墨安看着这些一模一样的房间眼前只发晕。
“哥哥,是这间”
“墨安,在这”
苏念和满山河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的,又同时用手指着靠南边的一个隔间。满山河发现苏念和自己动作几乎同时,有些嫌弃地放下了手,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朝着那间走过去。
推开门,果然看到了床上的正准备躺下的春红。
“你俩是怎么做到的…”
墨安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些房间的区别,误打误撞一个人还说得过去,两人也太过凑巧了。
“哥哥,因为来过一次”
刚想开口回答的满山河被苏念抢了先,只得勉强赞同他点点头。
这种对事物的辨识能力和法力是没什么关系的,可以说这是一种天生的本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领,自己有,没想到苏念也有。
墨安只觉得有些神奇,也没有多问,来到春红面前,手指在春红额头点了一下,因为惯性,春红倒在了床上,看到眼前的三人有些惊讶,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瑟瑟发抖,像一只受惊了的小猫。
春红毕竟是女生,墨安很少和女生打交道,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得向身后的二人投去寻求帮助,苏念和满山河再次动作一致的一同摆摆手表示束手无策。墨安苦笑,看起来只得靠自己,直接切入正题了。
“那个,春红”
墨安手里拿出符纸,跃跃欲试。
“啊,啊”
春红大喊起来,鲤鱼打挺般坐身在,举起枕头准备向墨安砸去,苏念一把拉过墨安,那绣花枕头滚落到满山河脚下
“春红,你冷静一下”
“都是来害我的,害我的孩子,都是坏人”
春红声嘶力竭的大喊,好像面前的三人都是杀人凶手一般。她把床上能扔的东西都扔到地下,一边扔一边大喊。
“墨安,你干了什么刺激到他了”
“我没干什么啊,管不了这么多了,帮我抓住她,符纸贴到她身上,就能恢复正常了”
墨安和满山河一边躲避空中袭来的攻击物,一边对话
“小心”
一只鞋子飞过来,墨安伸手去抓扑了个空,那鞋子不偏不倚地砸在满山河脸上。
“天哪!”
满山河紧忙捂住自己的左脸,这木履鞋砸的他半边脸瞬间一片红了,疼地龇牙咧嘴,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优雅之态。
“镜子,镜子”
在屋子里飞速寻找着,发现了面铜镜,顾不得扔过来的东西再次砸到自己,满山河冲到铜镜面前,仔细端着自己的脸,上上下下坚持了一遍,满山河开口说
“还好,还好,我这美出三界的脸没有被破坏,好险”
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满山河表情如痴如醉。
“……”
正在空手接攻击物的墨安二人,看到满山河这副模样,此刻一脸黑线。墨安觉得自己错了,满山河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爱发神经的不恭少年。
“山河,快来帮忙抓住春红”
满山河闻言才依依不舍地放下镜子,撸起袖子加入战斗,自己的绝世美颜还没有被任何东西玷污过,况且还是凡人蹬在脚下的鞋子,他必须报这一鞋之仇!
三人欲上前抓住春红,但供春红机灵的很,看出三人的用意,从侧面跳下床,赤脚跑到桌子的另一边。
“山河,苏念你先帮忙抓住她,外面符纸的效力应是快过了,我出去看一下”
墨安走后,屋里的空气不知为何有些尴尬,满山河摸了摸鼻尖,没有在意苏念,傲首挺胸地朝着春红走去,两人开始围着桌子赚转圈,左一圈右一圈,一会功夫,满山河只觉得头晕眼花,一边的苏念双手环在胸前,表情很欠揍的看着自己。
“你杵那干啥呢,不来帮忙”
“还以为你自己可以”
苏念眉头一调,满脸不屑地瞥了满山河一眼,把白玉折扇别在腰间,缓缓地走过来。
在满山河眼中,此刻苏念好像清晨站在墙头的大公鸡,好像下一秒就要打鸣了一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看着他满脸贱样,满山河真想给他两脚。
“怎么?想打我啊,我这都是在学你”
苏念好像一眼就看穿了满山河的内心想法,贱贱地说到
这句话涨的满山河好满脸通红,自己真的有那么讨厌么,不,苏念说的是假的,我可以三界中的人见人爱。
苏念好像有能听到他人内心想法的能力,满山河内心刚想到人见人爱,正准备蹬上桌子的苏念好像听了什么让人震惊无比的话差点摔下桌去,稍作调整,苏念一跃而上站在桌子上,扶住春红的胳膊,跳到她的身边,苏念胳膊接触春红的那一刻,她好像被什么东西烫伤一样,滋哇乱叫想拼命从苏念手中挣脱。
满山河好像明白了,好像不是自己原因,除了墨安以为,世界上的所有生物应该都对苏念存在一种本能的抵触。
奈何苏念力气很大,一只手就紧紧地牵制住春红,一会春红挣扎不动了,双手低垂,头也低下,左右摇晃。
“苏念,她……不会死了吧”
满山河指着春红,看情况感觉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