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一沓资料。
上面写着慕橙菲，她太擅长跟人打交道，跟谁都可以自来熟，但是跟谁的交情，都深不到哪里去。
她的生活过的很精致，最挑剔，最矫情……
她实际上并不招同性待见，不是因为她有多狠，而是因为，她那没心没肺的性子，她的脸……
这上面写的跟现在的她截然相反。
她若是没心没肺，又怎么可能担下唐门这个责任，又怎么可能为了保全她的手下而嫁给他。
所有这些应该是以前的她。
这端挂电话后的慕橙菲却并未继续办公，而是拿车钥匙离开了唐门。
她首先是去了商场买了一堆的玩具与零时，而后才离开。
路上，车子在一个女人的脚下停下，慕橙菲下车。
“桑晚，我送你去福利院。”
桑晚看到下车是慕橙菲，她的眸子微微闪了一下。
片刻点头：“好！”
慕橙菲略微打量了她一会儿，再转头看了看左手边的后视镜，看到了对面马路边上停着的一辆轿车，眉骨微微动。
桑晚看到那辆车，面上不动声色，放在一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白的露骨。
“你怎么不打车？”
桑晚抿唇：“刚刚出来，没什么钱。”
慕橙菲没再过问。
车子很快到达福利院，慕橙菲停好车，福利院的老师便闻声出来了。
“慕小姐，您来啦？”
慕橙菲轻轻点点头。
院长的视线又放到了一旁的许清知身上。
“这位是？”
“我的朋友，跟我顺道来的。”
她说着用车遥控打开了后备箱，将给孩子准备的零食和学习用品拿了出来。
“院长，萍萍在做什么？”
校长闻言诧异了一下，“哦，他在里面堆积木。”
慕橙菲星眸微闪，“萍萍的妈妈来看过他吗？”
她的问题问出来，眼角的余光却是在关注着桑晚的表情。
却见桑晚的唇角紧紧绷了起来。
校长叹了一口气，“唉……没有！听说早就出了狱，却一眼都没来看过孩子，我们也不敢跟孩子说实话。那孩子天天盼着……天天坐在门口，一坐就是好久，您说让他好好吃饭以后保护妈妈，他一日三餐吃的很及时，就连生病发烧也不落一餐，吃完了又吐……唉，太乖了……看着心疼……”
桑晚站在一边，身子绷的紧紧的，她垂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剧烈的颤动着。
慕橙菲能感觉得到她身上那份浓稠的感情。
即便是她再神色淡淡，也还是无法完全遮掩。
怎么可能遮掩的住呢？
她一个外人听了都是止不住的心疼，更何况，她是萍萍的——母亲。
“我们进去看看他。”
“哦，好。”
对于慕橙菲突然要见萍萍院长很疑惑，因为慕橙菲每次来都是放下东西就离开的。
院长知道慕橙菲性子冷淡，所以她每次来放下东西就离开他理解。
但这次……
慕橙菲往前走了两步，许清知却没有跟上来。
“不进去吗？”
桑晚抬头，朝着她看了过来，她的身子晃了晃，想要抬脚，结果却像是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慕橙菲沉下了眉眼，“出来第一件事不应该去看看她吗？”
她淡淡说完，径自朝着教学楼走去。
桑晚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抬脚，跟在了慕橙菲的后面。
靠近走廊，清晰的听到孩子稚嫩的声音。
慕橙菲站在门口顿下，转头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许清知。
“萍萍的眼睛看不到。”
桑晚双唇无法控制的颤抖，而后倏然紧紧咬住了唇，唇角瞬间有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她倔强地不想向任何人展露任何情绪，转过头，往日里柔侬的嗓音此刻哑的透彻。
“我知道。”
慕橙菲低头，忽略掉心中溢出来的苦涩，最后咬牙，用力打开了门。
里面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老师转头看向门口，慕橙菲缓缓走了进来，良久之后，桑晚的身影移到了门口，那双褐色的眸仁紧紧看着坐在窗边长椅上的孩子，尽管压抑却还是止不住颤抖的手紧紧地扣住了身旁的门框。
她的孩子……
她死死咬着舌根，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半分，只是望着那双明明很漂亮，却一点焦距都没有的眸子，她心里的酸涩像是潮涌一般，溢满她的四肢百骸。
孩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侧头转过来，正对着门口，正对着桑晚……
呼吸猛然一窒，褐色的眸仁在眼眶里剧烈的颤动着。
那张脸，是她梦里的模样！
真的是，真的是……
老师有些狐疑地看着门口那个陌生的女人，不解地看向身旁的慕橙菲。
慕橙菲眉目微沉，脸色也算不上好。
她走到萍萍身边，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能猜得到阿姨是谁吗？”
萍萍点了点头。
慕橙菲温柔地笑了笑，“阿姨知道你喜欢搭积木，所以带来了阿姨的一位朋友，让她陪你一起搭好不好？”
萍萍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真乖。”
慕橙菲直起身，转身看向老师，“能让她们独处一会吗？”
老师 微微思索了片刻，她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出房间，许清知走了进去。
慕橙菲没多看她一眼，便将门关上了。
关门发出的一声“咔”像是一个信号一般，声音响起，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般，簌簌而落。
“萍萍……你是萍萍对吧？”
萍萍小小的身子在听到桑晚的话时，微微顿了顿，她的脸蛋循着桑晚说话的声音看了过来，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里无神却有些激动“看”着她。
桑晚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巴，泪水滑过手背，却灼烧着她的心。
她缓缓走过去，捧着他的手，摸着他的脸蛋，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眉眼。
“萍萍……”她轻声喊着孩子的名字。
那声音，有着独一无二，谁都无法代替的情感。
萍萍嘴巴紧紧一抿，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滑落……
院外，槐树下。
慕橙菲一脸的清然。
“慕小姐，刚刚那位是……萍萍的妈妈吗？”
慕橙菲抿唇，而后勾出抹苦涩的笑，“嗯，她妈妈今天出院。”
老师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一副如负释重的样子。
“那萍萍以后再也不用苦苦等待她妈妈了。对了，慕小姐怎么认识她妈妈的？”
据说萍萍的妈妈坐了五年牢。
慕橙菲星眸微眯，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一旁的花圃边，拨弄着花草。
片刻，她淡淡的吐出一句话。
“六年前我就认识她了。”
慕橙菲落下这句话便重新走回休息间。
走廊里传来一阵优美而柔和的歌声。
听起来很是欢快跳跃。
阵阵清风，吹动着白云。
波涛拍岸，贝壳闪着银光。
我们在沙滩上手牵着手一起开心的玩耍。
慕橙菲没有开门进去，而是靠在走廊的墙上，静静地听着许清知的歌声。
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外表看起来坚韧，对待任何事都是张扬跋扈的，有一天会唱出这么温柔的歌曲。
似乎不厌其烦，桑晚唱了一首又一首。
一直到中午，老师过来挽留吃午餐，慕橙菲看了看萍萍那满脸期待的样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慕橙菲，桑晚和萍萍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桑晚有些工作笨拙地喂着萍萍吃饭。
她从来都不是去照顾别人的人，也或许，她这第一次，太紧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桑晚低声开口。
慕橙菲拿着杯子喝了一口水，摸了摸萍萍嫩嫩的脸蛋。
“在你上了我的车之后，猜到的。”
“你也知道有人在跟着我，所以之后又下了车，替我打掩护对不对？这么多年了，你应该还记得他吧！”
桑晚帮萍萍擦了擦，轻笑，“倒是没想到你这冷情冷性的性格居然还能做出这种助人为乐的事情来。”
慕橙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神色却是异常严苛，“他在等你。”
桑晚的眸光闪了闪，轻声道：“他爱的人不是我。”
“不见的。”
桑晚听得出来慕橙菲的话有些避讳，她也知道，一些话不能当着萍萍的面说。
吃完午餐，慕橙菲又决定在这里待了一个下午。
桑晚陪着萍萍睡了午觉，醒来之后又陪着他玩了一会儿。
萍萍的心情非常好，往日里面无表情，惯常冷漠的小面瘫可爱脸现在难得见得几分笑意，整个小人儿都显得明亮了起来。
院长在慕橙菲一个人的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
看着桑晚和萍萍的温馨互动，眉眼间带着和蔼的笑意。
“慕小姐，那位不会就是萍萍的妈妈吧？”
“嗯！”
“院长，萍萍的母亲曾经进过监狱这件事，能不能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任何人……都不要。”
院长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不会对别人说的。”
慕橙菲淡淡点了点头，之后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了院长。
“好好照顾萍萍，也许孩子的母亲……现在并没有办法将孩子接出去。”
院长抬眼朝着萍萍和桑晚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接住了慕橙菲塞过来的支票。
“一直以来……谢谢慕小姐了。”
慕橙菲扯了扯唇，没说话。
一直到傍晚，慕橙菲不得不决定离开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来这里待得时间最长的一次了。
再待下去，难免那个男人不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找到桑晚，萍萍正乖乖地坐在她的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许清知讲故事。
她虽不忍打破这份温馨美好，但还是看向了桑晚。
她动了动红唇，桑晚却抢她一步开了口。
“萍萍，阿姨要走了，你要乖乖吃饭，睡觉，听老师的话好吗？”
萍萍那双刚刚染了几分光彩的眸子在那一瞬间黯淡了下来。
桑晚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最后咬唇，将脸转到了一边，最后站起了身。
裙摆被死死地抓住。
一只手不行，两只手一起用力。
那张平静俊俏的小脸上，充满了慌张，倔强地抿紧了嘴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忍着。
像极了此刻的桑晚。
桑晚纤细的脖颈间用力地连续滚动着，心中的酸涩根本无法自制地往外涌动。
“什么……时候会再来？”萍萍罕见地开口说话。
桑晚握紧了身体两侧的拳头。
什么时候会再来？
她不知道。
她也想许他一个日子，让他，让她自己都有个盼头。
然而她并不能随便进出这里。
慕橙菲蹲在了萍萍的身边，“萍萍乖，等下次慕阿姨不忙了，带你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跟清知阿姨一起。”
萍萍侧头，“望”着她，“真的吗？”
“真的！慕阿姨从来不骗你。”
萍萍犹豫了半天，最后缓缓松开了桑晚的裙摆。
桑晚迅速朝着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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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途的车上。
慕橙菲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听说你一直都很照顾萍萍，谢谢了。”
慕橙菲声音淡漠，“就一直让萍萍待在孤儿院吗？别跟我说那些不想让她有个坐过牢的母亲这种千篇一律的狗血话出来。”
桑晚闻言“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
“我哪儿有那么伟大？现在才猫崽子那么大，我还去关心因为我坐过牢以后会影响她的仕途？受人指点？”
“那你有什么打算？”
桑晚清冷的视线看着正前方，口气听起来很随性。
“挣钱！”
嗯。
钱，是重新开始都不可缺少的东西。
重新开始啊……
慕橙菲星眸掠过一抹深沉，而后唇角微微勾了勾……
她需要钱却不向她开口。
虽张扬跋扈，却傲气的很。
